待兩人走出視線,李娟仍然氣得渾發抖。頹然地坐下來,捂住臉,淚水順著指溢出。
沈尋沉默站在一旁,等緒平復。
對面店里的歌聲依然在飄:“風中風中心里冷風,吹失了夢,事未過去就已失蹤……過去的心火般灼熱,今天已變了冰凍……”
掏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支煙,放到邊。
待沈尋煙盡,李娟也止住了淚水,拉開了屜,數出零零碎碎的一沓錢,遞了過來:“這里有九百塊,先還給你,你把手機號給我下,剩下的我湊足了再給你。”
“不如就當我花錢買故事,”沈尋輕輕推開,“放心,我會匿名。”
“這點爛故事也值兩千塊嗎?”李娟自嘲一笑,咬咬牙,大概權衡了一下,終是把錢收了回去,“你想知道什麼?”
“他沒留點錢給你嗎?”沈尋問。
“有的,之前家里還藏了七萬塊現金,只是他一走,已經連著來了幾撥要債的,都掏空了。”
“怎麼會欠下這麼多錢?”沈尋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買欠的?”
“買哪會容許你賒賬,”李娟搖頭,“貴平雖然會跑送貨,但他自己從來不,是他有兩個兄弟已經癮,借錢吸毒,他講義氣,自不量力地替他們擔保。”
“我只剩下這棟房產,但估計變賣了也不夠抵債。”循著李娟的視線,沈尋也打量了下這棟小二層樓,下面是小鋪子,上面就是他們夫妻倆的住,家簡單,收拾得還算整齊。
“你沒想過離開?”沈尋看著發間簪著一朵小白花。
“想過,”李娟輕嘆了一聲,“只是這兩天,還是像在做夢,想著夢一醒,也許他就會回來。他說過,想要一個孩子,這也是他為什麼一直忍著不吸毒的原因。”
“沈小姐,你究竟想知道些什麼呢?貴平的東西,幾乎都被警察搜了去,說是證,要仔細查看,才能判斷是否可以盡數還我。”李娟仰起頭,努力眨去眼眶里滿溢的淚,“他就這樣橫尸郊外,誰都想從他的死里挖出點東西出來,可我呢,我才是最需要一個代的人。”
“當然,誰都認為我活該,是我自己挑的老公。”笑了笑,臉上滿是苦,“那年我還上高一,他堵在校門口,帶著一幫小兄弟,叼著一支煙,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呵呵,小時候不懂事,古仔電影看太多,以為只要混江湖的都有機會為老大,呼風喚雨,吃香喝辣。而我,是被捧在手心里的阿嫂。貴平這個人……有個語怎麼說來著,厲荏。他心,做不來真正的壞事。可那是個人吃人的世界呀,越走越遠,越走越深,不開,卻又混不到出頭日。”
沈尋靠著門框,靜靜看著眼前這個人。
白飄飄的年紀,多容易迷眼。那個人邪氣一笑,就可以為他赴湯蹈火。
多年之后,已為人婦的同學們聚首,閑話家常間提起:你們還記不記得高三(2)班的那朵班花?
哦,你說李娟啊,記得,高中畢業就嫁了個混黑社會的,聽說老公后來被人砍死了。
啊,好可怕。哎,這家餐廳的菜不錯。
嗯嗯,是呢,下次帶我老公來吃。
人世間幾番笑鬧,誰會記得曾經不顧的。
沈尋的目又落在自己的球鞋上,想起那天在客棧,馮貴平帶的手抓住了的腳腕,弄臟了的鞋。那時候,這個男人之于,只是一攤卑微的、令人厭惡的。卻原來,再不堪的人,也曾背負一沉重的溫。
第五章 小麻煩
隔天早上,當程立的目第N次落在王小旁邊的空位時,他沉聲問道:“小,人呢?”
“誰?”雖然終于等到老大發問,王小還是表現出一臉蒙的表。
“沈尋。”這兩個字似從牙齒里出來。
“嗯?”小還是茫然地看著他,“尋姐沒跟你說去哪里了嗎?”
“沒有。”黑漆漆的眼眸,山雨來。
“一般都是你親自照看,所以我以為做什麼都跟你報備來著,”小驚愕地瞪大眼,繼續火上澆油,“昨天從戒毒所回來后,我就再也沒見過啊。”
“張子寧。”程立的聲音越發冷沉。
“到!”張子寧響亮地應聲,“三哥,我聽局里的司機小張說,尋姐管林局借了輛車,自己開出去了。”
“什麼時候?”
“昨天下午。”從老大語氣里覺到了明顯的力,張子寧聲音也弱了一些。
“去哪兒了?”
張子寧一臉委屈地看向王小,以哀怨的眼神無聲哭訴——為什麼問我?他倆冷戰,為什麼問我?
“你趕問問小張。”王小催促。
過了半分鐘,張子寧收到了小張的微信:“他說,尋姐好像是去了玉河鎮。”
程立面一沉,站起,頃刻間長一邁,人已經出了門。
“昨天你說,他喜歡攝影,有沒有什麼作品啊?”沈尋一邊接過李娟遞來的茶水,一邊問。
“有是有,不過也談不上什麼作品,就是自己好玩拍了些照片,”李娟在對面坐下,“貴平有個舅舅從前開照相館,所以他也喜歡拍照,以前玩相機,現在手機方便了,有時候也用手機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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