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

十一點四十五，顯示著阮士來電的震手機忽然像個燙手山芋。

孟聽枝前後左右都看了看，找不到能接電話的地方，顧不得其他，立馬放下麥克風，小跑過去找正在跟人聊事兒的程濯。

「有沒有安靜的地方接電話？」

他手臂搭在暗紅的沙發背上，坐主位，姿態閒散，沒聽清，朝孟聽枝偏了偏耳朵。

附過去，在他耳邊重複一遍。

發尾纏綿地落在他襯衫上。

其他人也沒聽清剛剛的話，在旁看著，只覺得像忽然撲到程濯懷裡撒，而程濯也縱容，像怕摔倒似的，一邊側耳聽說話，一邊無聲手虛扶在後腰位置。

孟聽枝跟程濯說了況，手機還在震，聲音有點急了，「這裡太吵了，我沒法接。」

杯子裡還剩一口量的酒，程濯著杯遠遠朝徐格指去，手指朝下點，做了一個作。

徐格意會，接著包廂安靜下來。

除卻聽覺的聲靡靡，酒氣，煙味，還有不同人的香水味，在這個靜下來的空間裡忽然得到加，形一個莫名的磁場。

複合型的酒辛烈又跳，刺激完舌苔腔被緩緩咽下。

程濯嗓音被浸出一倦懶，低眼看著懷裡的孟聽枝，「接吧。」

別了一下耳邊垂落的頭髮，沒別住，第二次掉下來，程濯替別上去。

骨節分明的手指順著髮捋到發梢，輕輕繞圈，意趣十足地看著接電話。

孟聽枝先把音量降小，然後聽手機，放在耳邊。

前腳抱怨孟聽枝沒同學約著出門玩的阮雲，這會兒又怪起來。

「什麼同學這麼能聊，這都幾點了。」

牆仍有外場聲浪的餘震，偌大空間，悶頓似困，所有人的視線集中看向左右磁場的關鍵人——孟聽枝。

在清晰可聞地聲音里，目瞪口呆。

溫聲說：「媽媽，我等會兒就回家了。」

孟聽枝自此一戰名。

一幫人都驚訝又不得不信親眼所見，程濯邊那位院的小姑娘，竟然有門，十二點前就要回家。

男關係被這群人玩得花樣百出。

可從沒這樣的。

程公子面上沒半點不虞，讓自己的司機去送。

小姑娘站在門口，眉眼清乾淨，揮了揮手，「那我走啦，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吧。」

程公子折頸，朝門外閒閒擺手，應一聲「嗯」，小姑娘注意安全。

孟聽枝前腳剛走，那種因衝擊而安靜的氣氛還沒散，後腳徐格想起什麼，慢了一拍，猛地追到門口。

已經看不到孟聽枝人影了，他又回頭瞧一屋子的人，眾人也看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徐格這麼激。

徐格難以置信：「就這麼走了？」

程濯聳聳肩。

徐格走到程濯跟前，倒了滿滿一大杯酒，頻頻朝門口看，火大又鬱悶。

「不是說要看午夜場男DJ打碟撕襯衫？」

程濯想起這事了，輕嗯一聲。

這不咸不淡的態度更刺激徐格。

徐格叉著腰控訴：「人家外籍DJ來華務工也不容易，昨天腸胃炎吐去了醫院，我剛剛才派人把從他醫院接出來，估計這會兒襯衫都已經換上了，你的妞好歹看一眼吧？這就走了？」

可不就是回家去了。

程濯他杯子發出脆響，敷衍地斂了下濃睫。

「看不了，我待會兒替看。」

第12章 火燒雲 孟聽枝，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孟聽枝回到家，已經是新的一天。

還是第一次在阮雲眼皮子底下過了十二點才回來，扭開鎖，心虛得不敢開燈。

外頭的桐花巷夜深深，飛蟲繞燈，誰家茉莉盛放，聞著香回來，很抗拒在這麼好的夜晚，聽到發脾氣的大嗓門。

於是輕手輕腳走進去。

偏偏客廳的燈，當頭被拍亮。

方形燈猛然亮起，照得孟聽枝眼底有半刻晃的刺痛失明。

阮雲已經睡一覺醒了，看到孟聽枝沒回來，坐在沙發上等到現在。

本來憋了一肚子脾氣，扭頭見孟聽枝閉上眼、一副害怕又不得不忍耐的樣子，不由想到小時候那些被嚇得瑟瑟發抖的畫面。

責怪的話，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字句繞，委婉變了調。

「下次早點回，也不提前說一聲，什麼同學啊玩瘋了，早點上樓睡吧。」

孟聽枝睜開眼，意外地鬆了一口氣，遲鈍地出一個笑。

「嗯，媽媽晚安。」

孟聽枝的房間帶一個獨立衛生間，沒有做乾分離，掛了淡的小草莓浴簾。

浴後，鏡面被濃濃水汽糊住。

穿著背心睡站在鏡子前，兩隻手撐開自己剛剛換下來的邊。

白布料上燙了一個深灰的圓，像一朵花枯萎了的形狀。

傷口新鮮，捻一捻，還有灰黑的餘燼，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燙破的。

只剩百分之二十的手機沒有在床頭充電，而是放在換架上，終於「叮」的一聲，完了使命。

孟聽枝第一時間看到程濯發給的微信。

一個九秒的現錄視頻。

點開，是鼓譟的音樂和瘋魔的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