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問:「哪個陳先生?」
他躬:「陳修澤。」
陳修澤。
方清芷已經頻頻接這名字,卻還不知對方長什麼模樣,是何容貌。
但仍舊淋淋、狼狽地上了車。
別無他法。
已經等了近四個小時,四個小時的安靜,能讓想到梁其頌所有糟糕的可能和種種不可行的拯救方法。
車子一路往山行,雨水太大,方清芷已經不知車往何行駛,陳修澤住宅在山頂,一風極佳的宅院。靜謐秀,順著指引穿過庭院,走過廳堂,最終進了一扇紅木門。
房間中有著淡淡的焚香氣息,如檀似麝,地上鋪陳厚厚地毯,踩在上面沒有毫聲響。方清芷先瞧見悉的首金屬手杖,離近了,才看清,那雕刻的也是一隻獅子,猙獰兇悍,銀白金屬,冷冰冰地折著,而著這怒獅首的,卻是一隻寬大溫厚的手,牢牢掌控。
再往上,無一褶皺的黑西裝,熨帖整齊的白襯衫,男人材高大,穿著考究,是一張比報紙上照片更清晰、令方清芷呼吸停了一秒的英俊臉龐。
傳聞中弒養父、心狠手辣滅門的陳修澤,此刻溫和從容,微笑開口:「你就是昨天同我過夜的方小姐?」
第4章 晚餐
方清芷沒有想到陳修澤本尊看起來更年輕。
這是兩人第一次清晰的會面。
這房子的隔音效果極好,外面雨雷鳴,風嘯樹,進了房間,皆聽不清晰,被結結實實遮蔽住了,仿佛憑空有了無形的隔音罩子,將室和宅外分割開。
就連這裡的空氣也好似不能流通,沉悶、靜止、嚴肅,令方清芷忍不住屏住呼吸。
覺到一若有似無的力,口發悶,不能發出聲音。
而造一切的男人,此刻站在離相距不足兩米的位置,氣度沉穩寧靜,燈明亮,照著沉悶的房間和古舊的陳設,也映照出他清晰的臉龐,他算不上極其白,但也絕不能用黑或黃來形容,較尋常見過的男人要更乾淨、白、健康一些,劍眉深眸,同他對視時,即使對方語調和,方清芷仍舊有種想要逃跑的衝。
方清芷想。
大抵因聽了那麼多的可怖流言。
方清芷的服因為淋了雨而漉漉在上,面煞白,聲音仍鎮定。
「對不起,陳先生,」方清芷說,「我很需要見您一面,所以不得已,撒了一個小小的謊言……」
「小小的謊言?」陳修澤語調微微上揚,聽起來有些疑,「原來,在我的公司中,對著我的員工來製造關於我的流言,是一個小小的謊言。」
方清芷躬,深深向他鞠躬道歉,頭髮漉漉在臉頰,一滴水順著往下落,口氣,開口:「實在對不起,陳先生。事態急,我想不到比這更好的辦法來見到您。」
正道歉,忽然聽見對方笑了。
方清芷一愣,仍低著頭,視線瞧見陳修澤的鞋子,乾淨無塵。
穿著被泥水泡了的鞋子。
就連腳下的毯都被弄髒。
陳修澤寬容地說:「瞧你,嚇這樣,你很怕我?」
方清芷很想說我不怕,直起,才看到自己的手和都在發抖,抑制不住地。
說:「今天太冷了。」
「的確,一場雨一場寒,」陳修澤說,「抱歉,我下午遇到些事要理,耽誤了,讓方小姐等了這麼久。」
方清芷張了張口,還沒說出「等得不久」,外面就有人敲門,不輕不重的三聲,接著,是禮貌的問詢。
「先生,飯菜已經好了,您現在需要吃晚飯嗎?」
陳修澤終於了,他按著那獅首手杖,微笑:「剛好,我也有些了。方小姐,方便移步嗎?我們邊吃邊談。」
方清芷說不出拒絕的話。
知對方很忙,大約連這些時間也是出來的。
點頭:「好的,謝謝您。」
現在的不想放棄任何能夠抓到的機會。
縱使只有一線生機,也要手去捉。
陳修澤拄著拐杖,緩步前行,在明亮燈下,方清芷更加注意到他那微微的跛足。手杖落在毯上,聲音沉沉,方清芷移開視線,落在他寬厚的肩上,心中竟有些不合時宜的憾,真是白璧微瑕。
旋即,又嘲笑自己。
陳修澤什麼都有,名利權勢,不過有一些不便,怎麼能算白璧微瑕。瞧,現在一狼狽,連黃老闆那種小人都敵不過,還不是要這樣來懇求大佬發發善心。
心底湧起一陣悲涼。
餐廳離這裡並不遠,地板都是紅木的,布置陳設頗有古意,就連桌子也是圓形的一張,古樸典雅,飯菜並不算多,都盛在緻的碗碟中。姜蔥白切,青菜雜菇面,冬瓜蓮子煲排骨,白灼菜心,沙白梅菜煮苦瓜,鮑魚煲,等落了座,又有人端上盆來請他們二人淨手,用巾拭乾,又有茶水漱口,最後才奉上一碗碧粳粥。
方清芷晚餐未食,現下腹中無,已然開始咕咕嚕嚕地尖,恪守著規矩,等陳修澤筷後,才拿起筷子,挾了一筷白切,慢慢地吃下去,味,嘗不出什麼,只像是完任務。
吞咽下去後,才說:「我這次來,一是想歸還先生的傘,謝謝先生昨晚出手,救我和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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