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飯局已經結束，兩方人馬湊在一起應付人，徐宴行覺得悶，出來走廊上煙。

包間門留著，能看見里面不男人的醉態，沈霧自然沒進去，慢慢走到徐宴行前。

“徐總，煙要拿進去麼？”

徐宴行隔著煙霧掃眼，擰回磕了磕煙灰，“給鄒鑫，他會應付。”

“好的。”

沈霧沒去看他眼睛，正要進門，忽聽見男人問：“鞋沒買？”

沈霧一頓，聲音很低：“沒，用不著。”

徐宴行目淡淡，隔會兒才頷首：“嗯。”

香煙的輕霧影影綽綽，慢慢將兩人籠罩。沉默氣氛里沈霧微微垂頭，心率卻莫名加快，在此刻有些懊悔，如果沒喝酒，一定能說點什麼的。

但徐宴行先開了口：“沈霧，我不收退款。”

沈霧睫微，沒說話，沉默半晌，輕輕點頭。

離得不遠，徐宴行能聞到呼吸間一酒味，但其實喝得并不多，所以酒味很淡，相反，更擾人注意力的是上用的香。

清新、橘調的甘甜，像上佳的解酒良藥。

徐宴行上前一步。

高大影罩下來，沈霧立刻變得張，忙退開半步，以為他要做什麼。

然而男人只是手丟煙，丟完轉，“去給泰佳的人幾個車，順便把賬結了，開發票，跟車費一起報。”

他一條條代任務，沈霧著噗通噗通的心跳應下，抬頭問他：“煙要報嗎？”

“不用，算我私人的。”說完就進了包間。

沈霧去前臺結賬，車、代駕，不一會兒，大部隊就下樓來了。

席間每個人都喝了酒，但也只是微醺，只有王總和一個男負責人喝高了，被兩個男同事架著才勉強站住。

公司有輛商務車，徐宴行囑咐行政司機：“你送王總回酒店。”

鄒鑫把爛醉的王總塞進車里，回頭：“徐總，您這邊？”

“不用管，”徐宴行看眼腕表，“送完你自己下班，明天再把車開回公司。”

后面有計程車按喇叭催促，鄒鑫注意到徐宴行后站著的沈霧，回頭看了看后座上四仰八叉的男人，為難道：“小沈，車上坐不下了……”

“你先走，我捎。”徐宴行說。

沈霧目送鄒鑫把車開走，等門口就剩兩個人，低聲婉拒：“徐總，我住得近，不用麻煩了。”

夜濃稠如墨，徐宴行喝了酒，雙眼微垂站在那看，滿都是深沉。

他不理解究竟在怕他什麼？明明已經接他的提議，卻又總是擺出防的姿勢。

這樣可不行。

“上車。”嗒的一聲，徐宴行拉開后車門。

沈霧小聲說：“真不用，我就一站距離。”

代駕師傅看這車半天都開不走，勸道：“小姑娘，上車吧，這麼晚了，你一個孩子自己走，你們老板也不放心呀。”

可是這個時間也沒太晚，不下晚班的都還在前面等公呢……沈霧想反駁，但一再拒絕顯得很不識抬舉，于是著頭皮走過去，在徐宴行沉甸甸的視線里坐進了后排。

江城的夜沉睡得晚，車開出去，大廈樓宇間霓虹如舊。

沈霧雙手規規矩矩置于膝上，歪頭打量窗外，看了會兒街景，瞥向后視鏡。

窄窄的后視鏡里折出徐宴行的臉。

他懶靠椅背，正閉目養神，路燈的照得他側臉時明時暗，浮掠影的某一瞬，沈霧瞧見他輕皺的眉心。

先前在酒店，泰佳那邊番敬酒，那位王總都喝了爛泥，徐宴行這會兒能清醒著，想必是在撐。

“徐總，不舒服嗎？”

徐宴行沒睜眼，聲音有些低：“頭疼。”

沈霧想起他沒有外套，剛才穿著單薄的襯衫在酒店門口站半天，或許是風把酒勁吹出來了，“前面有便利店，要不要去買點牛解酒？”

徐宴行搖頭。

可他的樣子好像真的很難，沈霧從自己包里出一小盒清口糖，手遞出去，“這個酸酸的，吃兩顆應該會舒服點。”

徐宴行往掌心睨一眼，沒接，卻問了句：“現在不怕我了？”

前面默默開車的代駕師傅往后視鏡瞄了瞄。

“……我沒怕你。”沈霧臉熱起來。

徐宴行扯笑了下，笑得心里的，默默把拿糖的手收了回去。

車廂陷安靜。

徐宴行借著酒意放肆自己的視線，看兩眼街道，又轉眸，去看邊。

沈霧恢復了規規矩矩的姿勢，整晚的應酬明顯令疲憊，就連綁起來的馬尾都變得無打采。

其實今天做得很好，瞧著青，待人接方面卻很落落大方，唯獨防備心上差了點，如果沒他在旁邊看著，被灌倒只是時間問題。

“平時沒參加過這種飯局？”沈霧正發呆，忽然聽見旁男人發出淡淡的詢問。

沈霧搖搖頭：“沒有。”

“酒量有幾杯？”

“不知道，我很喝酒。”

“很喝酒，卻去混酒吧？”

徐宴行好似隨口一說，卻把沈霧說得眼皮一跳。

有些不高興，忍不住嘀咕：“去酒吧又不是只為了喝酒。”

徐宴行掀眸看，眉梢微微上揚，好似納罕突如其來的“造次”。

沈霧低頭避開他眼神：“……抱歉徐總，我喝多了。”

初夏將至，夜晚的空氣已經沒有那麼涼了，團團酒氣聚在車里，又被吹進來的風帶走。

快要開到小區正門，代駕師傅降下車速，“前面有事故堵路，我現在調頭繞去后門行不行？”

這里調頭又得進環島繞路，沈霧說：“把我放路邊吧，我走幾步。”

代駕師傅剛想靠邊，徐宴行出聲：“去后門。”

“徐總，不用麻煩了。”

“沈霧，”徐宴行單手支頤，輕飄飄的嗓音，“我以為你收下轉賬，算是默許了我的提議。”

對話停頓幾秒。

沈霧了，攥包帶，“是。”

“那你實在沒必要如此。”

徐宴行目鎖著，語氣悠悠，“只是送你回家而已，這是相親對象的分事吧？”

前面開車的師傅再次瞄了眼后視鏡，一臉震驚與狐疑。

“那，我調頭了哦？”

“嗯。”

車子慢慢沿著原路返回環島，車又是好一陣沒人說話。

等車停到小區后門，師傅打開燈，沈霧才像陡然驚醒般回過神。慢慢解安全帶，又去門把手，也不知是因為醉酒還是別的什麼緣故，好半天都沒到。

徐宴行沒催，就那樣垂眼看著。

當沈霧終于找到目標后，暗暗沉出口氣，扭回頭很小聲地說：“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配合的。”

徐宴行：“那最好。”

話說開整個人都輕松了，沈霧這才推開車門。夜風輕灌，坐在車里的男人再次聞到那抹清甜的氣息。

轉道別，雙眼干凈清澈，或許還帶點酒后的憨直，傻傻呆呆的。

“那徐總……我走了？”

“注意安全。”

徐宴行在微醺的狀態里，靜靜看著離開的方向，和路燈將影子拖長短，最后只剩一個淺廓，在黑剪影里起伏。

他收回視線，低頭從兜里煙，手指到個冰涼的東西。

頓了頓，勾住東西隨煙盒一起拖出來，是玫瑰金的項鏈。

轉頭往窗外看一眼，人影已經消失，想了想，徐宴行把項鏈重新收進兜里。

見面的機會太多，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