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龍緣

有龍姊姊帶路，實在是一件很可喜的事，因為我雖然知道這座宮殿有地下窟，卻不知道蘇瓦韃剌把珍寶藏放於何，如果真的花時間搜尋起來，這麼大的一座宮殿，怕不花上十天半個月。

我的變態老爸曾經說過，魔法與武修練到最後，其實是殊途同歸，都會牽涉到心靈與神層次的鍛煉。他被人列為當世五大最強者之一，這話大概不會錯到哪裡去，因為龍姊姊就是這樣騁目遠，目變得幽遠起來，在宮殿中找尋目標，片刻之後，就肯定了正確位置。

「在那裡！」

像一陣風吹拂而過，靠著龍姊姊的提攜，我們很快地來到了藏寶庫門前。正確來說，並不算是門前，因為我們面對的，是一堵厚實沉重的石牆。

「龍姊姊，我們這是……」

「當不速之客，可並不一定要開門才能進去的喔，小人。」

龍姊姊的意圖，很快以實際方式展現。當連著劍鞘，將配劍斬向石壁，那些厚重巖塊恍若無，活像堆巨大豆腐一樣，立刻土崩瓦解，出了一條黑黝黝的寬敞通道。

在這條通往蘇瓦韃剌藏寶室的道中，我們見到了七八穿著華貴的豹人首，那都是知道族長完蛋大吉，山下又有超級高手出現，即將殺將上來，於是紛紛闖此地，希能帶走寶庫珍寶的族中重要份子。只可惜，蘇瓦韃剌也非善男信，寶庫機關重重，這些人不自量力，又沒有通關信，就一個個死於非命，碎就地。

這也就是我這一年來尋寶遇到的一大技難關。通常豪門貴族歿時，會帶一大堆珍寶陪葬，特別是著名武者、魔導師，更是如此，所以盜墓就應該是尋寶者的一條發達捷徑。但事實並非如此，頂級武者的力量封印，威力可以維持數百年不散；至於一流魔法師的墓，更是有一堆無生命怪在守衛，沒有相當實力，進去盜墓本是送死。

平心而論，在機關的設計上，蘇瓦韃剌還真是下了不功夫，一路上又是毒火連噴，又是弩箭，到後來，甚至跑出幾十石像守衛，持著能充分發揮蠻力的狼牙棒，像幾十座小山似的，朝這邊衝殺過來。

倘使是平常，只能靠阿雪的超人力，帶著我飛奔逃命，不過今天就不一樣了，有一個超級高手帶頭前衝，什麼護庫機關我都不怕。

面對弩箭飛，龍姊姊眉頭微蹙，一道真氣護罩便在我們外出現，毒弩來勢雖急，卻沒有一枝能近我們五尺範圍，有些甚至才出石牆，便接到護罩外緣，凌空片片碎斷。當毒火要噴將出來，搶先一步拍擊在石壁上，只聽見連串悶響於牆大作，不一會兒功夫，很多地方都冒出裊裊紫煙，所有噴火孔都給破壞殆盡。

至於那些威力強大的巨石兵，則是一點都不構障礙，龍姊姊手腕抖，劍氣如鞭揮灑而去，才一接，便是一長串轟然聲響，幾十石像守衛全變了一堆石礫土塊，失去了再戰的能力。

最後到了藏寶庫之前，那個用鎖鏈七纏八繞、組一個神圖樣的金鎖，似乎是某種強力咒封，但是結果仍是一樣，龍姊姊運功片刻，在確認這並非某種發咒後，隨手一拉一扯，整道金鎖連同咒封嘩啦一聲，崩潰瓦解。

「找到了，就是這個！」

在寶庫搜尋片刻，我一聲驚呼，找到了這次的目標。這裡頭的金銀財寶雖多，對我卻沒有太大的力，我真正要拿的東西，是早先蘇瓦韃剌向眾人炫耀的彩品，那個什麼鬼神燈，他既然敢如此誇口，想來也是有一定份量的珍寶，先弄到手準沒錯。

被放置在一個烏木鑲金的小箱子裡，沉甸甸地頗有份量，黃銅鑄的油燈外殼，染上了一層模糊的銹漬，捧在手裡，覺得到一莫名熱力。

我就像個考古學者一樣，對這神燈仔細端視，片刻之後，我終於確定，這神燈中藏有某種魔法能量，至於是不是像傳說故事一樣，裡頭蘊含著某個幫忙實現願的魔靈，在完願之後，會吞噬許願者的靈魂，一時間是不得而知，安全起見，送回王立魔導學院去做細部檢驗，是比較妥當的辦法。

和這油燈一起擺放在箱子裡的，還有一枚銀戒指，一柄雕工細的象牙匕首，我無暇細看，匆匆將箱子蓋上，抱了就走。

龍姊姊站在寶庫口，沒有跟進來，似乎在看著什麼東西，怔怔出神，見著我出來，這才點點頭，道：「我有話要和你說。」

該來的終究也是要來，我全無異議，就直接與挑了個珠寶箱當凳子，相互對坐下來。

龍姊姊問了些我在娜麗維亞的事，我則將如何發現黑龍王謀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當然，說的是因為接到檢舉，那間善堂有人口買賣，這才讓我們派兵去搜查，至於有關於阿巫的醜事、與織芝的緣，一概省略不提。

「原來是這樣，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

長久以來，反抗軍在東海與黑龍會對抗，但龍姊姊卻一直知道，黑龍會之勢大，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海上霸權，其實力甚至已進大陸本土，絕非反抗軍所能獨力抗衡。要真正推翻黑龍會，就得要爭取大陸諸國的支持，特別是臨海的幾個國家，為此，寧願軍費困難，也強力約束屬下，止一切海盜行為。

然而，在大陸諸國眼中，黑龍會制霸東南海，早已是不爭的事實。李華梅其人其事，雖然令天下人讚歎慨，卻是如此而已，誰也沒有意願真正去與聯盟抗暴。說到底，東南海的海上人民活得水深火熱，和他們有什麼關係？政治永遠是最現實，當前掌握實質利益的黑龍會，才是大陸諸國真正要爭取外的對象。

「說起來，其實很可笑。這許多年來，有很多出大陸名門的英雄俠士，都說是為我傾心，願意在大海中找尋價值萬金的寶珠、珊瑚，願意摘下天上星星來搏我一笑。」龍姊姊搖搖頭，苦笑道：「可是這些英雄俠士裡頭，卻沒有哪一個願意陪在我邊，與我對抗黑龍會……」

這點倒是不意外，以黑龍會的聲勢、黑龍王的強絕武功與黑魔法，誰敢冒著天大危險，去協助於？就算本人有這個意願，當考慮到整個家族的立場，也就非得卻足不前了。這種時候，越是出於名門世家，越是無法自由行事。

「所以我要多謝你，好弟弟，你在娜麗維亞做的一切，讓我們掌握到了轉機。」

因為我在娜麗維亞揭發了黑龍會的改造謀，使大陸諸國警覺到黑龍王的野心，對之大為忌憚，為了要制黑龍會的進一步發展，便不約而同地聯合起來，在有意無意間展開各種阻礙，更開始對龍姊姊的軍隊進行援助，讓本來艱苦的戰局一下子扭轉過來。黑龍會雖然強大，但是當大陸諸國聯合制，卻也是應付得極為吃力，給了龍姊姊可趁之機，揮軍直上，以的軍事天份，贏得一連串的勝利。

「雖然前途仍然不易行，但是卻已經開了一條路出來，這些都多虧了你，是你把明帶給了我們，帶給了東南群島的海民。」

似乎是因為心激，龍姊姊握住了我的手，很誠摯地說著，一時間反倒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囁嚅道：「不……其實，這些也是巧合，我並沒有那麼大的功勞……」

「巧合嗎？或許吧，在命運之線的牽引下，人與人的關係，就是由數不清的巧合構。」龍姊姊說著，忽然朝我眨眨眼睛，笑道：「別那麼張嘛！我以為你不用在我面前裝什麼樣子的。知道嗎？我大概猜得到你心裡在想什麼喔。」

「咦？」

「你是不是在想，最近的這些強人，一個個都是心理有病，見不得男人好，所以我故意來看你丟人出醜，好抹去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或者……」龍姊姊的聲音忽地轉冷，沉聲道：「為了不讓那晚的事傳出去，我可能直接殺人滅口，趁著在這大荒南蠻，沒人知道你的下落，就算我把你殺掉，甚至把外面的那位小妹妹一起幹掉，也沒人知道鼎鼎大名的法雷爾爵士葬於此，一勞永逸。」

實在不是開玩笑，當這麼說的時候，一雙目中綻放出一冷電似的鋒芒，讓人確實覺到為一軍之將的肅殺威嚴，更教我不敢懷疑那令我呼吸困難的冷冽殺氣。腳底雖然想要逃跑，但全部髮繃直立的，卻整個彈不得，只能坐在原地，任豆大的冷汗不住淌衫。

「真是個小傻瓜！」

一記纖指適時地敲在我額頭上，彷彿帶有魔力一般，解去了渾的僵與恐懼，龍姊姊溫和的語句，也慢慢傳耳。

「放心吧，你想的事，不會實現的。華梅雖是自傲自持，卻不是你想像的那種變態子。向來就是個明磊落、對自己所作所為負責的人，既然當初的一切決定是由所做，現在就不會後悔，也不會遷怒於你。」

龍姊姊道：「老實說，在與你共度的那一晚之後，我確實一度覺到很屈辱，那時的打算是，等到黑龍會潰滅、海民重回康樂生活後，立刻就橫劍自殺，再不用去面對這麼恥的回憶……」

喂喂喂，還說不是心理變態，不過就是一起躺了一個晚上，除了抱抱，連實際歡好都未曾有過，這樣子也要去鬧自殺，也未免太過分了吧！和我共度一晚，真的有那麼讓人痛不生嗎？

「怎樣也沒想到，會在娜麗維亞與你重遇，又蒙你幫了那麼大的忙，而在那之後，我一個人想了很多東西，想到以前我爹爹還在的時候，想到這些年來和黑龍會的對抗，還有想到你……其實，華梅並沒有江湖傳聞說的那麼堅強，又或者，在勉強撐起來的堅強之下，每個強人，都仍只是一個有有、希能夠有雙手相互扶持的平凡人。」

一面說著，龍姊姊輕輕撥開面側髮，出的絕線條，還有那的表，令我幾乎看得呆了。從這番話裡，我覺得好像接到心裡一個無人及過的所在，而其中的若有所指，更使我不敢打岔，屏氣聆聽著，只覺得一顆心張得快要跳出了口。

「小人，這是華梅很認真地考慮過的問題。」龍姊姊微笑道：「你是真的有心要追求我？做我的小人嗎？」

照世俗觀念，由方主開口求，本該是一件很難堪、很丟臉的事，但正因為是李華梅，名揚東南海的龍帝梅，這番話說來仍讓人覺得不卑不，一點都沒有損及的如梅傲骨。

只是，當這麼問的時候，臉上的溫和笑容，是我從來沒有在上見過的，相信目前也沒有別的男人夠資格目睹。那是種完全沒有戒備、卸下了所有威嚴的笑靨，在這一刻，龍姊姊看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統軍一方的元帥、擁有最強稱號的武神，反而很像是一名平凡的鄰家，讓人打從心底地想要親近、喜歡。

如同天上掉下了寶來，我立刻便想要開口答應，再說一些拿手的甜言語，然而，當接到眼中的一抹真摯期盼，我心中驀地一。

和龍姊姊相比，我這一無是的傢伙，算得上是什麼東西了？放著邊無數英雄俊傑不要，獨獨折節垂青於我，這是何等的委屈，難道我就不能有點改變，讓能夠引以為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