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跪在團上,闔眼沉思。
思緒飄回了前世。
小年出了兩件事,第一件就是老夫人的小佛堂里,最名貴的一尊白玉觀音像砸碎了。
是被推下來的。
到底是風還是人,亦或者神明,都不得而知。
老夫人當時嚇得腳發,半晌都扶不起來。
駱寧落水后發燒,被老夫人接到西正院養病。小年那天大病未愈,勉強支撐著起床。
老夫人去小佛堂磕頭,祈求平安康健,就瞧見了這一幕。
人人變。
“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老夫人哭著說。
駱寧的母親,趁機對老夫人說:“還是趕把阿寧挪出去吧。老夫人,太貴重的人,可能咱們府里不住。”
上說“貴重”,實則說駱寧帶災,是禍害。
老夫人沒回答。
但因大刺激,老夫人病倒了,也沒法替駱寧做主。
駱寧的風寒、高熱才好一點,又回了文綺院。
下人們越發看不起,明著暗著都刁難。
府里人人議論:“大小姐才回來,就出了這樣的事。恐怕真是個災星。”
“何時送走?侯爺與夫人真應該早下決斷。”
也正是老夫人病倒、駱寧又舊疾復發,正月一切應酬由侯夫人白氏做主。
特意用這個機會,捧白慈容。
白慈容今年二月份才及笄,明年正月,是及笄后第一個春宴。之前替買了很多名聲,這次又是隆重出席,幾乎將推到了名門貴的高位。
只是真正有名的門第,還是不愿意娶商戶。
說到底,白慈容不是鎮南侯府的嫡小姐,是余杭白氏的原配嫡。
現如今余杭白氏的主母,只是繼母。
虛名只是糊弄人的,真正有權有勢的門第,看不上。
而和侯夫人白氏,想要的仍是高門婚姻,不肯將就一點。
太貪心了。
駱寧想,如果侯夫人和白慈容不是那麼心高氣傲,妄圖攀附門閥族,借助當時營造出來的頭銜,白慈容也許可以嫁個不錯的新貴。
再過幾年,新帝登基后,力門閥、抬舉新貴,新貴在朝堂的勢力遠勝過了門閥。
今生,駱寧改變了這一件事。
孔媽媽去集市,買了一尊不太值錢的、普通的白玉觀音像。又洪嫂幫忙,凌晨時換掉了真正昂貴的觀音像。
半個時辰前,有人悄悄潛小佛堂,把觀音像推倒。
那人閃得很快。
是老夫人邊的,對小佛堂很悉。
孔媽媽等人怕打草驚蛇,沒有貿然在附近蹲守,沒看清楚人臉。
假的白玉觀音像碎了,孔媽媽和洪嫂抓時間收拾,把真的抬出來供上。
又摔斷一玉質上佳的玉如意,侯夫人白氏瞧見名貴白玉的碎瓷。
駱寧早上進去里臥時,提前告訴了老夫人,說的丫鬟在小佛堂摔了跟玉如意。
“那是替你擋了災。”老夫人并不介意。
故而,這一幕就達了。
白玉觀音像沒事,老夫人不會再生病,侯夫人的算計全部落空。
駱寧想到這里,再次跪拜。
“菩薩保佑。”
小佛堂很安靜。
暗流洶涌,幾個始作俑者清楚,其他人,包括老夫人在,都只看到了湖面微起波瀾。
侯夫人兩次看駱寧。
駱寧沒有與對視。
中午飯的時候,家里男人們也來了。
老夫人的西廳安置了三桌,駱寧等人坐在第二桌,表妹坐駱寧下首,位置比駱寧的堂妹、庶妹都要好。
庶妹駱宣以白慈容馬首是瞻;兩個雙胞胎庶妹才七歲,不太懂這些;只堂妹駱宛很不滿。
“祖母,您的小佛堂如何?聽聞有些意外。”大哥駱寅突然開口。
他的話,讓主桌微微一靜。
鎮南侯詫異:“小佛堂怎麼了?”
侯夫人輕輕一咳:“無事發生。”
老夫人看向他們,略微沉才說:“小佛堂碎了一樣東西。”
鎮南侯:“碎了什麼?”
“祖母,是不是很貴重的東西?”駱寅問。
侯夫人白氏繼續搶先開口:“阿寧要供一支玉如意,不小心摔碎了。就這點事,也傳到了外院。咱們的下人真該嚴管一番。”
鎮南侯不悅:“這點蒜皮的小事,也要在飯桌上提?”
瞥一眼長子,有些不滿。
駱寅心中吃驚。
挨了父親的罵,仍是怕他,又記恨他,面頰微微抖了抖。
等他做了鎮南侯,他就把駱家祖墳給刨了,來出這口從小到大的惡氣!
不過,觀音像怎麼……
駱寅回頭,往駱寧那一桌看一眼。
駱寧在吃飯,表安靜。沉穩,眼睛從不飄,竟是比白慈容的氣質好。
駱寅眉頭再次擰。
“災星!”駱寅在心里罵,“不孝的東西!”
侯夫人氣定神閑,突然對老夫人說“娘,有個喜事要同您說。”
老夫人:“什麼喜事?”
“宋姨娘有了孕。侯爺老來得子,真是興旺之兆。”侯夫人笑道。
宋姨娘等小妾,坐在最后面一桌。聽到侯夫人說,赧一笑,站起朝老夫人福了福禮。
鎮南侯還不知這喜訊,眼睛里添了笑意:“何時診斷出來的?”
“今早。”侯夫人白氏笑道。
老夫人也欣一笑。
添丁增口是好事。
要是這好事出了差池,總需要有人背鍋的。
侯夫人白氏原本還不想這個時候提,只等“事落定”再說。
無奈長子消息落后,差點出了紕,只得趕拿出此事,來轉移老夫人和鎮南侯的視線。
駱寧安靜吃飯。
午飯后,眾人便散了,回去院子休息。
鎮南侯在外書房,與幕僚們閑談。小年了,幕僚們都要回去過年,鎮南侯要給賞賜。
書房外氣氛好,人人都歡喜。
鎮南侯心舒暢。
雖然嫡回京后,有些不太愉快,總都是很好的。
余杭白家這次送給他的年禮,足有白銀一萬兩,鎮南侯想到這筆錢,心幾乎飄起來。
他越發重正妻白氏。
客居侯府的白慈容,也是他的財神爺。
白慈容住得比嫡好、用得比嫡貴,在下人心中地位超過了嫡,這是應該的。
駱寧能給他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嗎?
不能!
鎮南侯心正好,考慮過年獎賞一點什麼給白慈容,又想到侯夫人提起駱寧有京城最近名貴無比的“浮玉錦”,鎮南侯起了心思。
就在他志得意滿時,丫鬟急急忙忙跑進來:“侯爺,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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