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尚昂從小就不怎麼，才跑了沒多久就累得氣籲籲的，我正從後麵追他，他突然停了下來，我一時間沒剎住車，嘭一聲就撞在了劉尚昂後背上。我們兩個同時人仰馬翻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疼，就在地上，你我我你地鬧了起來。

我這一年多天天喝老柴頭做的湯，個頭比劉尚昂高很多，力氣和能也比他好，沒多久，劉尚昂就投降了「不玩了，不玩了，我弄不過你行了吧。」

我也是氣籲籲地從地上坐起來，劉尚昂卻突然站了起來，朝我喊了一聲「快過來，給你看個好東西。」然後就跑向了廁所旁邊的樓道口。

我跟著劉尚昂來到樓道，就看見這小子鬼鬼祟祟地從服口袋裡掏出一個細細長長的東西，這東西我見過，就是我爸的那種捲煙，隻不過我爸的煙，過濾都是黃的，劉尚昂手裡這卻是白的。

劉尚昂舉著手裡的煙，問我「你猜這是啥？」

我有點納悶，不就是煙嗎，裡說的也是「煙唄，還能是啥？」

聽到我的話，劉尚昂好像很驚訝的樣子「你怎著一下就認出來了？嘿，我剛見這玩意兒的時候，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想著，煙屁不都是黃的嗎，這怎麼是白的呢？」

什麼黃的白的，哪怕是黑的，不也還是煙。不過以我對劉尚昂的瞭解，他肯定一早就知道那是煙，神神地把我過來，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這時候，劉尚昂又神神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小盒火柴，悄悄對我說「你說，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好吃的，為麼大人總喜歡叼著它呢？要不，今天咱也試試？」

我相信很多人小時候都過大人的煙來，其實也不是真覺得那是什麼好東西，就是好奇。當時的我也很好奇「試試就試試唄，有啥大不了的。」

沒等我把話說完呢，劉尚昂就劃開火柴，學著大人的樣子點上了煙，第一口煙剛口，劉尚昂就很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一邊咳，一邊趕把煙扔了，好像那是什麼很噁心的東西似的。

我從地上撿了煙，也試著了一口，就覺一很嗆人的氣進了嗓子眼裡，頓時也是一陣咳嗽，趕把煙扔了。

劉尚昂眼裡帶著淚花，很埋怨地看著那煙嚷嚷著「麼味啊這是？怎麼是辣的！」

我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就是一個勁地對劉尚昂搖頭。

其實我就想不明白了，這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的，不是我爸，還有我大舅、老柴頭，都是天天煙不離手。

我和劉尚昂坐在樓梯上，過了很久才緩過來，一想起剛才那味道，我就覺嗓子眼裡難，不想說話。

可劉尚昂從小就是個小話嘮，一不說話他就難，這會又沒話找話地問我「哎，你還記得前陣子鬧人販子的事吧？」

我說「記得啊。」

劉尚昂又問我「那你還記得盧文斌吧？」

盧文斌，我怎麼可能不記得？不隻是我，整個北實小就沒人不認識他！聽說他好像是三年級二班的學習委員，也是我們全校的紀律委員，每天早上上學的時候，盧文斌很早就守在學校門口查紅領巾，見到沒帶的就不讓進校門，學校裡的小孩都很怕他。

我看著劉尚昂，也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葯。劉尚昂則賊兮兮的湊到我耳朵邊上說「盧文斌被人販子拐跑啦！我也是前兩天才聽說，那天他跟著他媽到菜市場買菜的時候走丟了，後來盧文斌爸媽還報了警，結果找了他半個月都沒找到人。」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回想起來，臨放假前的這小半個月，我確實沒在校門口見到過盧文斌。

劉尚昂還在我旁邊嘚啵嘚「我聽說，盧文斌走丟的那天，還穿著他那件黑的短袖褂，就是袖子上有個白對號的那件。我就琢磨著吧，人販子肯定是看上了他那件服，才把他拐走的。」

像我和劉尚昂這樣的家庭條件，對於服的牌子是從來不去了，也不知道盧文斌袖子上的對號，其實是個商標。

不過我記得，盧文斌很喜歡他的那件服，他在校門口查紅領巾的時候，十天裡有八天都穿著那件服。不過有件事我很不理解，人販子怎麼會看上一件小孩穿的服？再說了，我一直也沒覺得那件服有多好看。

每次當劉尚昂對我喋喋不休地說話的時候，我都會像這樣天馬行空地胡思想。

估計是見我沒有回應，劉尚昂又換了話題「對了，聽我爸說，你們又搬新家了，搬到哪去了？」

我正想說話，我爸就出現在了樓道上，朝我和劉尚昂招了招手「來，吃飯了。」

說話的時候，我爸看見了地上的老長一截煙頭，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中午，我和劉尚昂就在我爸的辦公室吃的飯，午飯是劉尚昂他爸從食堂打來的幾個素包子，橡膠廠的飯一直都不怎麼好吃，這兩年效益差，包子裡連點油水都沒有，更是難吃得要命。我和劉尚昂都是隨便吃了幾口就算了，然後就在辦公室的角落裡疊紙飛機玩。

過了沒多久，小張來了，就是幫我爸聯絡老居士的那個小張。他一進門，就笑嗬嗬地對我爸說「國哥，你找我有事啊？」

我爸放下手裡的筷子，朝小張遞了煙，說「也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你，你之前說的那個老居士住在哪。你看，人家幫我找了這麼好的一個地方，我怎麼也得謝謝人家不是？」

小張點上煙，還是一臉很爽朗的笑容「我之前也忘了說了，李老居士就住在郵局家屬院裡。就是家屬院最裡麵那棟樓，二單元一樓東戶。」

二單元一樓東戶，不就是我們樓下的那家嗎？

我爸聽到小張的話之後臉也變了，試探著說「那不就是住在我家樓下嗎？可我怎麼看著，樓下那家人，院子裡老是支著一張黑布呢。」

「哦，對，」小張解釋道「李居士有個閨，得了一種怪病，說是不能見太。就因為這，李居士特地在院子裡支了黑布。要我說啊，這李老居士也是個可憐的人，這些年幫了這麼多人，可還是沒能治好家姑孃的病。」

劉尚昂他爸之前一直悶頭吃著包子，這時也抬頭說了一句「真是，要不怎麼說，好人不長命，禍害千年呢。」

我爸顯然對李居士的家庭況不怎麼興趣，隻是在一邊問小張「那個老李居士，是幹什麼的？」

小張想了想才說「聽老李居士自己說，早年是個神婆子，後來皈依了，就了居士，其他的不太清楚。不過說自己是神婆的事，應該是靠譜的。你們家也遇上過那些事，我也不怕告訴你，我能認識李居士，還是因為我大伯家前些也鬧過那種事，是李居士給驅的邪。後來我不是一直找不上媳婦嗎，我大伯就給了我李居士的地址，我這兩年的況國哥你也是知道的，也是多虧了李居士幫忙。」

聽著小張的話，我爸一直在不停地點著頭，我當時就有一種不好的預，覺得今天下午，我可能見不到老柴頭了。

為了表示謝，小張臨走前，我爸還塞了一條煙給他，那煙原本是我爸為老柴頭準備的，所以我也更加確定，我爸是不打算帶我去找老柴頭了。

小張也沒推，收了煙，樂嗬嗬地走了。他出門的時候，照在他的頭頂上，我就約看見，在他頭上盤繞著一淡淡的黑氣，不過看得不太真切。

下班以後，我爸就騎著自行車，直接帶著我回家了，路上，我還問我爸小張叔叔頭上的黑氣是怎麼回事，我爸好像有心事，沒聽見我說話，也沒搭理我，我也就沒再問。

到家的時候，我媽已經做好了飯，我爸把我送進家門口，又到臥室裡取了租房剩下的一些錢，我媽問我爸拿錢幹什麼，我爸隻說了聲「有用」，就急急忙忙地下了樓。

我知道我爸去哪了，於是就趴在臺上看，果然，我爸下樓之後，就來到了一樓的院門前，敲響了門。

很快，院子裡原來一個老太太的說話聲「誰啊？」

那聲音很尖銳，也很嘶啞，就跟用手指甲抓玻璃時發出的聲音似的，讓人聽得渾起皮疙瘩。

我爸這時候似乎也覺到了一些不舒服，我看見我爸皺起了眉頭。

門開了，因為黑布擋著，我看不見門另一邊的老太太是什麼樣子，可我爸的表，卻明顯變得有些奇怪，那表像是驚愕，驚愕中還著一厭惡。

「是李居士吧？」沒等老太太說話，我爸先開口了，當時我爸臉上還帶著強扭出來的笑意。

老太太用不帶任何的聲音說「你是誰？」

我爸被的這種語氣弄得有點不知所措，趕說道「我是你樓上的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