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最新章節
李蓉送了劍給裴文宣,便讓人兜著在宮裡轉了一圈。在花園裡走了沒一會兒,正蹲在地上撥弄著一株新開的海棠,便見派給裴文宣的人折了回來,由人領到麵前,恭敬道:「殿下,事兒妥了。」
李蓉點了點頭,從靜蘭手裡拿了方手帕,應聲道:「楊泉還是沉不住氣啊。」
要是晚點手,興許還能多活幾天。隻是裴文宣這人,不說就不說,說了一定就會做到,他既然說了要取了楊泉的命,就不會給楊泉留一口氣。
隻是回想了一下上一世楊家做那些事兒,李蓉倒也覺得,這樣的人留著,的確也是個禍害。
上一輩子,楊家最後拚了命在邊關折騰了很久,讓大夏連失五城,直到後來李川登基後五年,舉兵伐戎,才討回的五城。
如今能早點讓楊家早點安靜,也是件好事兒。
大約猜出裴文宣幹了些什麼,卻又有些好奇,裴文宣是怎麼說的,用手帕乾淨了手,站起來,同靜梅道:「你先去通報一聲,我打算去書房找父皇說說話。」
靜梅應了聲,李蓉便由靜蘭扶著,慢悠悠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門口,便見福來在門口候著,笑著道:「殿下,陛下正同幾位大人議事,您在門口稍等一下。」
李蓉用小扇輕拍著手掌,點了點頭,回聲道:「無妨,本宮在這兒等候一會兒便是。」
「那奴才給殿下搬張椅子來?」福來是知道這位殿下慣來寵的,忙討好開口,李蓉點了點頭,隻答了聲,「善。」
福來招呼了人來,給李蓉搬了張凳子,又放了小桌,桌上奉了茶水和糕點,李蓉讓人拿了本書來,曬著太喝著茶,等著李明宣召。
沒了一會兒,一個太監急急過來,附在福來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福來臉大變,沉片刻後,小聲道:「你先把人領進來,我先去稟告陛下。」
說完之後,福來便折回了書房,李蓉假作什麼都沒聽到一般,悠然自得翻了一頁書。
過了些時辰,李蓉便見裴文宣被人領著走了過來,裴文宣低著頭,似乎有些慌張,他角邊上沾染了跡,看上去頗為狼狽,太監領著他上了臺階,見了他,裴文宣恭敬道:「見過公主殿下。」
李蓉聞言,抬眼看他,上下一打量,出笑容來:「方纔才見裴大人出了宮,怎的又回來了?」說著,李蓉半開摺扇,折了自己半張臉,小聲道,「莫不是想我了吧?」
裴文宣低著頭,似是因李蓉的話覺得有些赧,但還是頗為沉穩道:「殿下莫要說笑,微臣不敢肖想殿下,隻是路上出了點事兒,趕回來告知陛下。」
「嘖。」
李蓉見裴文宣的模樣,不由得出嫌棄的表來,裴文宣同打道多年,早就對這張百毒不侵,莫要說就這麼隨便玩笑一句,就算當著他的麵開葷段子,裴文宣怕也能麵不改接過去,又或者彷彿和尚廟裡那些個得道高僧,一本正經訓一句:「荒唐。」
當然,也理解裴文宣,畢竟他那日子過得,也和和尚沒太大區別。
可如今裴文宣裝模作樣,不僅裝年輕,還學會了裝清純,這就著實嘔到了,抬手用扇子擋了臉,吩咐道:「父皇還在議事,給他找張凳子,坐著等吧。」
說完了,才收了扇子,取了書,自己看起來。
裴文宣掃了一眼看的書,又是些七八糟的話本子,這好打從年輕到最後,都沒改掉。
也是念舊。
旁邊人去給他奉茶,兩人彷彿陌生一樣坐著,裴文宣方纔坐下,片刻後,福來就從裡麵走了出來,瞧著裴文宣道:「裴大人,陛下宣您進去。」
「等等,」李蓉打斷了福來的話,「本宮坐這兒老半天了,父皇怎麼先召他不召我啊?」
「公主,」福來苦笑起來,「裴大人有急事兒。」
「他能有什麼急事兒?」李蓉麵詫異,「他……他的事兒不都……」
李蓉指了指自己,沒說出來,隻是盯著福來,似乎不讓進就不罷休一般。
福來麵苦,正還想說話,就聽裡麵傳來李明的聲音道:「都一併宣進來吧。」
福來舒了口氣,忙請了兩人一起進去。
李蓉瞧了裴文宣一樣,神得意,裴文宣挑了挑眉,輕笑無聲。
進屋拜見了李明之後,這才發現旁邊坐著一乾重臣,李明似乎是在商討什麼重要的事,當朝左右相連帶七部尚書、以及尚書省幾位實權人都在這裡。李蓉見到他們,頓時麵赫然,尷尬道:「父皇,要不我還是先回去吧?」
李明聽了李蓉的話,不由得笑起來:「來時不很囂張嗎?進都進來了,還走什麼?起來吧,」李明下往旁邊一揚,「站我後來。」
李蓉頗有些不好意思站起來,乖巧立到了李明後,李明轉頭看向裴文宣,淡道:「你方纔不是出宮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陛下,」裴文宣聲音有些發抖,「微臣方纔出宮,便遇楊二公子埋伏,微臣為求自保,失手之下,將楊二公子……」
說著,裴文宣叩首下去,「哐」的一聲響徹屋子,震得李蓉頭皮發麻,是想都覺得疼,隨即聽裴文宣道:「殺了!」
這話出來,在場皆驚,左相上旭驚喝出聲:「你說什麼?!你把誰殺了?!」
「楊……」裴文宣聲音抖,似乎緒還未平息,幾次都說不出來,「楊……」
「上大人,」坐在一旁的右相蘇閔之悠悠開口道,「這小公子尚還年輕,又經大禍,上大人你如此嚇他,他怎說得清楚?裴小公子,」蘇閔之轉過頭去,安道,「你別怕,你說清楚,你把誰殺了?」
裴文宣不答,許久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李明道:「稟陛下,微臣將楊家二公子楊泉,殺了。」
全場一片沉默,這次裴文宣似乎是帶了必死的決心,流暢將全程說了一邊,從他如何救下公主,與楊泉起衝突,到今日書房前與楊泉對話,楊泉威脅要殺了他,然後回家路上被楊泉帶人伏擊,然後自己如何殺了的楊泉。
裴文宣一路說完,低聲道:「微臣自知今日有罪,雖是楊二公子先設伏於微臣,但楊家於大夏勞苦功高,如今又有戰事在前,楊二公子取微臣命,微臣為社稷著想,也不當還擊於二公子。隻是當時來不及深想,隻求一條活路,如今犯下此滔天大禍,陛下……」
裴文宣哽咽低頭:「微臣千刀萬剮,死不足惜,隻求陛下能早些知道,以免釀大禍。」
裴文宣一字一句落在眾人耳裡,聽得眾人心驚膽戰。
這裴文宣雖然說的是自己該千刀萬剮,可哪一句不是誅心之言?楊泉不過楊家一位公子,就敢劫持公主、因妒截殺當朝命,哪條說起來,都是必死的大罪。
隻是裴文宣有一點說得對,如今楊家在邊關擁兵多年,積威甚重,哪怕做了這些事,要罰,也是要思量的。
尤其是如今邊關吃,若是激怒了楊家,出了事兒,誰都不敢去負這個責任。
於是在場人都不說話,紛紛沉默不言。李明神鎮定,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片刻後,他緩聲道:「你怕什麼?」
裴文宣低頭不敢說話,李明舉起杯子,猛地砸了下去,大喝出聲:「你乃大夏朝廷命,他楊泉敢當街刺殺你,你殺了就殺了,你還怕什麼!」
「陛下……」裴文宣抖出聲,「邊境……」
「他楊家還敢反了嗎?!」李明激怒喝,旋即看向周遭一圈大臣,「方纔我已經同你們說了,此番戎國侵,楊氏如此不堪一擊,簡直丟盡了我大夏的臉麵!五萬守兵還扛不住人家兩萬兵馬!攻城!如今卻敢在華京,劫持公主,刺殺員,他楊氏是當朕死了嗎?!」
「陛下息怒。」
所有人見李明憤怒至此,慌忙跪了下去,上旭連忙開口,勸道:「陛下,勝敗乃兵家常事,如今也是戎國進犯得突然,楊氏未曾預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如今楊氏尚在前線,理此事還是……」
「你給朕閉!」
李明舉了本書就砸了過去,正正砸在上旭臉上,李蓉出慌神來,看了看上旭,又看了看李明,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說。李明息著,盯著在場人道:「這個案子,朕辦定了。楊家欺辱皇室至此,朕要查他們,徹查!誰來辦此案?!」
在場沒有人敢說話,各自打著各自的算盤。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上旭為楊家說話,足見上氏或許與楊氏還會聯手,這樣的場合,世家大族都不願意參合進這樣的鬥爭之中。
李明點著頭:「好,好的很,你們個個都怕他。裴文宣,」李明轉過頭去,盯著裴文宣道,「人你既然都敢殺了,朕問你,這個案子,給你查,你敢不敢?」
「陛下!」聽到這話,一直沉默著的工部尚書裴禮文抬起頭來,急道,「文宣如今年,辦不得……」
「朕問你了嗎?」李明一聲大喝過去,鎮住了裴禮文,旁邊一直跪著的尚書省納言裴禮賢給裴禮文一個眼神,搖了搖頭。
裴禮文不敢說話,李明盯著裴文宣:「說話。」
裴文宣深吸了一口氣,直起來:「微臣願為陛下分憂!」
「好。」李明直接道,「即日起,你去史臺,任監察史,連同刑部特查楊氏此案。」
「陛下,」上旭忍不住開口,「裴文宣說他乃害之人,又讓他特查此案,恐怕不妥。」
「那上大人查?」
李明反問,上旭沉默片刻,正要說話,就聽李蓉聲音響了起來:「要不,此案由本宮主審,裴大人協助,如何?」
聽到這話,所有人看了過去,李蓉輕咳了一聲,正經道:「此事也是起於本宮,本宮乃公主,查楊氏一族從品階上並無不可,諸位大人既然沒有合適人選,本宮督查,裴大人辦案,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李蓉開了口,眾人都沉默下來,李明皺著眉頭,上旭也在沉思。
蘇閔之猶豫著道:「但公主也是此案害……」
「那就讓蘇侍郎督查咯?」李蓉看向蘇閔之,蘇閔之愣了愣,李蓉直接道,「素聞蘇侍郎為人公正秉直,若左相還不放心,乾脆讓蘇侍郎主審此案?」
「公主說笑了,」蘇閔之忙道,「小兒年,不足以辦此大案。」
「所以他督查嘛。」李蓉打斷蘇閔之的話,直接看向上旭,「舅舅以為如何?」
上旭抿了抿,他看了一眼李蓉,猶豫了片刻,終於道:「微臣以為公主所說,不無道理。」
李蓉轉頭看向李明,眨了眨眼:「父皇?」
李明看了一眼上旭,知道若是繼續下去,上旭怕是會舉薦出一個自己這邊的人來查此案,如今他已經肯定上家與楊家關聯,倒是怕是不太好辦。
於是李明點了點頭,應道:「如今也沒有其他法子,便按照你說的做吧。」
說著,李明又板了臉:「別來。」
「父皇放心,」李蓉笑道,「我有數呢。」
李明緒漸緩,他看了一圈周邊,隨後安了上旭幾句,便讓所有人下去,獨留李蓉在了房裡。
父沉默了許久,李明才道:「今個兒怎麼突然想著來看父皇?」
李蓉垂下眼眸,低聲道:「兒昨夜被劫,本就該先來找父皇,稟報一下況的,現下才來,是來得晚了。」
李明不說話,他見李蓉麵疲憊,似有許多心思。
李明是琢磨不這個兒立場的,他慣來寵李蓉,但李蓉的弟弟是太子,如今他與李川有了矛盾,他也不清楚李蓉到底是如何想。
李蓉聰明,卻也重,李明將放在手心裡捧了多年,也捧出了,若非涉及權勢,他也希這個孩子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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