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躍在煎熬中等待了足足二十多分鐘,老貓一去就杳無音信生死不知,他反覆不斷地嘗試聯絡老貓,但始終沒有得到回應,耳機中隻有令人煩躁的雜音。
「老貓?老貓能聽到我麼?」
「老貓……老貓!」
「老貓你他媽的能聽到我說話麼?給個回應啊!」
但唐躍又不敢出門去找老貓,老貓的安全繩就在他手中,一旦發生意外,唯一能把老貓給拉回來的就隻有唐躍了,如果他貿然離開崑崙站,那麼他和老貓都會掛在沙暴裡。
「老貓,老貓?收到請回答!」
「喊什麼……你在哭喪嗎?得這麼難聽,我又沒掛。」
耳機中忽然有人說話了,唐躍驚喜地抬起頭,一隻爪子探進了氣閘室的艙門,抓住金屬門沿,老貓吃力地爬進來,朝唐躍咧了咧。
唐躍連忙撲上去把老貓拖進了氣閘室,關上外艙門。
風沙被艙門擋在了外頭,氣閘室裡的氣逐漸升高,重新溫暖起來,老貓靠在艙壁上,休整了片刻。
「箱子已經送上去了,不過外頭風沙大得眼睛都睜不開。」
唐躍筋疲力盡地坐倒在地,豎起大拇指。
「我們繼續。」老貓爬起來,開啟崑崙站大廳的艙門,「還有四個箱子需要送過去,不能浪費時間。」
「外邊冷不冷?」唐躍跟在後頭。
老貓扭頭看了他一眼,「還好,零下六十八攝氏度,不過由於沙暴隔絕了,氣溫還在持續下降,我認為今天晚上溫度可能會下降至零下一百度。」
「把這個穿上。」唐躍從牆上摘下一套艙宇航服,遞給老貓。
「我是個機人。」
「我知道你是機人。」唐躍說,「穿上能保暖,零下六十八多度,你也扛不住。」
老貓怔了怔,乖乖地把艙服套上了,艙宇航服比明鎧要輕便得多,而且不帶生命維持係統,對人類而言它不是用來艙外作業的,但老貓是機人,它不需要複雜的生命維持係統,艙服的作用隻是防風和保溫。
唐躍把玻璃麵罩給老貓套上,「怎麼樣?」
老貓左右活脖子,「頭一次穿宇航服,覺有點奇怪,跟套了一層王八殼似的……麵罩不夠大,抵住了我的鬍鬚。」
「等你什麼時候穿一穿明鎧,你就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王八殼。」唐躍拍了拍老貓的麵罩,一人一貓隔著兩層玻璃對視一眼。
他們最後再檢查了一次上的安全繩,確認鎖扣沒有問題。
「goodck!」
老貓背著資補給箱,再次推開了氣閘室的外艙門,蹣跚地消失在了漆黑的風暴中。
·
·
·
半個多小時後。
老貓筋疲力盡地爬進了氣閘室,渾上下都是泥沙,狼狽不堪。
唐躍把它拖回來,摘下老貓的麵罩,「你還好麼?」
「還好。」老貓點點頭,睜開眼睛,背靠在大廳的牆壁上,「隻是風實在是太大了,氣溫還在繼續下降——」
它低頭看了一眼宇航服手腕上的溫度計,「喏,零下七十二攝氏度,要是沒這服我就回不來了。」
唐躍用力抓住老貓的爪子,老貓也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笑了笑。
「我們繼續。」
老貓第三次背上箱子離開崑崙站,唐躍握著安全繩留在氣閘室,他很想一起出去幫忙,但老貓不允許他離開崑崙站,人類和機人在某些方麵有天生的巨大差距。
作為機人,老貓不需要呼吸,不需要喝水進食,它在極端惡劣的天氣狀況下也能確地判斷方向,這一點是人類不能相比的,唐躍在這種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風暴當中極易迷失方向,在沙暴中迷失方向就是死路一條。
鷹號飛船到崑崙站一百多米的距離,老貓來回一趟需要耗費半個多小時的時間,這是正常況下的幾十倍。
第三次運送補給老貓花了四十多分鐘,就在唐躍急得滿都是汗的時候,老貓爬了進來,它用盡了全上下最後一點力氣,翻進氣閘室的艙門,然後翻躺在氣閘室的地板上,閉上眼睛,一不。
老貓比上一次更狼狽,除了渾的泥沙,宇航服的手套不知為什麼也不見了,兩隻貓爪凍得冰涼僵。
「老貓?老貓!」唐躍把它扶起來,「醒醒!」
老貓睜開眼睛,打了一個哆嗦,齜了齜牙,「冷啊……真的好冷。」
唐躍看了一眼老貓宇航服手腕上的溫度計,數字已經下降至了零下七十六攝氏度,這個溫度已經破了目前為止唐躍所經歷過的記錄,老貓的手套不見了,宇航服幾乎完全失,帶來的保溫效果無疑會大打折扣。
「手套呢?老貓你的手套呢?」
「手套……手套結冰了,太,本抓不住梯子。」老貓哆哆嗦嗦地說,「所以我就把手套掉了,嘿嘿。」
第四次搬運資老貓花了將近一個小時。
它花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走得一次比一次慢,這一次它甚至沒有力氣爬進氣閘室,而是倒在了氣閘室的艙門前,用盡全力氣敲了敲艙門,最後靠唐躍把它拖了進來。
每次老貓回來都比上一次要狼狽,這一次不是手套沒了,連宇航服本都產生了破損,一道目驚心的裂紋橫貫老貓的麵罩,麵罩部結滿了渾濁的冰晶,不知道是水蒸氣還是什麼其他混雜著深泥沙凝結在玻璃上,那張貓臉上也掛滿了冰碴子,唐躍摘下它的麵罩,不小心斷了貓的鬍鬚。
「倒黴,不小心從舷梯上摔了下來。」老貓說,「沒抓穩……還有,記得賠我鬍子。」
「你不能再出去了。」唐躍搖頭,「這次換我出去,你留在崑崙站裡!」
「扯淡。」老貓臉很平靜,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它凍僵的臉還沒恢復過來,「你力撐不住的,外頭的環境已經不適合任何生的生存了,零下八十攝氏度,四十多米的沙暴,如果你上的明鎧出了問題,那你會在幾秒鐘凍冰……和這裡比起來珠峰南極都是小兒科。」
「隻走一趟還是能行!」
老貓已經走了四趟,唐躍不能讓老貓再冒這個險。
「這一趟我去,你有意見?」老貓眼一斜。
「有!」
「有就憋著。」老貓站了起來,從牆上再摘下一套艙服,「還剩下最後一趟了,我快去快回,把資全部裝好,然後準備明天的升空。」
老貓把新麵罩摘了下來,給自己套上,它站在大廳裡沉默了半晌。
「我去了還能回來,你出去多半就掛在外頭了……不用爭了,菜鳥就要有菜鳥的樣子,你要是比我先掛了,那我不要麵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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