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兄弟妯娌一路思量著回到家,見爹娘板著臉,又問了小妹還沒起床,也沒吃東西,心更沉重起來。
且說二樓,清雅閉目躺在床上,對自奇遇反複思量。
上下樓的腳步聲每隔一段時間就響起,三四趟不止。
知道這是原主的娘害怕兒有事,因此不時來看,腦中不浮現爸爸媽媽的面容,眼窩一熱,滿心後悔難。
爸媽知道死了,該有多難過!
還會……失!
原以為自己天生殘疾,早已看人冷暖和繁華名利,誰知到底年輕,經曆的人事,竟會為了一個變心的男人迷失自己,以至於喪生,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會遊泳的,怎麼就淹死了呢?
怎麼就來到這裡、附在這個農家孩上呢?
慢慢睜開眼睛,轉眼珠打量屋。
這時,門外又響起輕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住。
仿佛看見那個包頭的農婦很小心地門傾聽裡面靜,頓時嗓子一陣發堵,又想起爸媽。
漆黑平靜的瞳子堅定起來,心中瞬間有了決定:既然老天爺把送到這個地方,也是同樣的境遇,必定有深意,且看吧!
想畢,撐著床席坐了起來。
幾乎同時,門被推開了,聽見靜的吳氏小跑進來,“清啞,你醒了?可想吃點什麼?娘把紅棗湯熱了端來?”
一面說,一面忙忙地扶在床頭靠好。
清啞(下文一律稱郭清啞)看著,無聲點頭。
吳氏大喜,語無倫次道:“娘去端!去端……你嫂子……”
說著轉,又小跑下樓去了。
清啞便聽見“老二媳婦,把棗子熱了拿來。清啞起了!”
跟著,就有好幾個男聲,或低沉或響亮,都關切地問侯。
清啞長出一口氣,心定了不。
雖不知這大靖國到底是什麼地方,然據原主的記憶來看,家人是和睦的,生活是好的,不論爹娘還是哥嫂,都很真心疼。
時,吳氏便和阮氏一起又上樓來了。
在們後,還跟著個三四歲的小娃。
阮氏微笑著將手裡的瓷盅端給小姑子,道:“小妹。”
吳氏忙道:“娘來喂你。昨晚你就沒吃,沒勁兒吧?娘喂你。”
說著從二媳婦手上接過瓷盅,側在床沿上坐下來。
清啞砸吧下,裡木木的,溫苦。
對著吳氏做了個漱口的作。
吳氏舉著一勺紅棗湯,看著有些轉不過彎來。
清啞這才想起,原主是會說話的,不過話罷了。
從未開口說過話的了,艱難地出一個字:“洗!”
吳氏恍然大悟,道:“噯!我忘了……”
阮氏口裡說“我去打水”,早已邁步出去了。
一時打了熱水上來,伺候清啞先洗臉,接著拿來牙刷和鹽,讓就著木盆漱口。
也不是很落後呢,清啞看著那木質牙刷想。
待洗漱完畢,接過瓷盅,要自己吃。
吳氏見這樣反而歡喜,也不勉強,看寶一樣盯著。
清啞剛喝了一口紅棗湯,察覺什麼,朝旁邊看去。
只見那三四歲的小姑娘撲在床沿上仰頭看。
那張小臉紅潤潤的,然腮頰和角都沾有汙垢,黏糊糊的不知什麼都幹了,應該是玩耍和吃飯留下的;灰撲撲的小手,右手食指塞在裡,歪著頭,滴溜溜的眼珠十分熱切地看著手中的勺子。
這是二哥的兒郭巧。
清啞心中一,舀了一顆紅棗送到邊。
郭巧張吃了紅棗,一面嚼一面甜甜地對清啞笑。
清啞角微翹,靜靜地笑了。
吳氏一顆心沉回膛,輕拍了孫腦袋一掌,對阮氏笑道:“噯,這娃兒,饞死了。哪回給小姑吃獨食了!我都留了的。他們三個都留了的。我是想他們才吃了飯,等會兒再給他們吃,就等不及了,饞的看小姑吃。小姑又最疼他們,吃什麼都分他們……”
阮氏白了閨一眼,道:“你小姑沒吃飯。”
郭巧不好意思地伏在床上,用手摳竹席上的花紋。
清啞又吃了一口,想要再喂郭巧,目落在手上,便捉住了送給吳氏看,又把目轉向洗臉架上的木盆,意思要幫孫洗洗。
吳氏忙扯過孫道:“摳!來把爪子洗洗。”
洗過手臉的郭巧很秀氣,圓圓臉十分可。
踢掉鞋子,猴上床,到清啞邊坐著。
吳氏本要阻止的,又想讓小娃兒混一混、鬧一鬧,閨容易忘記那件事,就不那麼傷心了,因此就隨去了。
前世無兄弟姐妹、也有朋友的清啞十分稀罕侄。見一雙小腳也不幹淨,子膝蓋部分更髒,想著鄉下的孩子大概就是這樣的,也沒再挑剔。扶坐正了,自己吃一勺,喂一勺。
溫馨的畫面看得吳氏眼眶發熱,轉過頭起襟眼睛。
等再轉回頭,竭力做無事樣,對阮氏拉家常道:“割稻子忙了那些天,再殺個補補。殺兩只吧,人多,不夠吃。那公也要殺了,再喂老了不好。”
阮氏忙答應道:“噯!我去跟爹說。”
說完走到樓梯口對下喊道:“爹,娘說逮兩只公殺了。”
郭大有在外面高聲答應。
蔡氏興的聲音也傳上來,“我來燒水!”
郭勤郭儉歡呼起來,“殺了!殺了!”
郭巧正在跟清啞說話,“小姑,我早上看見樹上棗子紅了許多呢。都掉地上了。我撿了吃,甜得很。過幾天就能打棗子了。小姑,我們打棗子去……”忽然聽見說殺,立即轉過頭跟吳氏確認道:“,真殺?”
吳氏笑道:“不真殺,哪個哄你!”
說著話,眼睛卻是看著清啞的。
殺是為了閨,閨昨晚就沒吃飯呢。
郭巧眼睛亮了不止一分,對清啞道:“我好長時候沒吃了。”
清啞見那憧憬的小模樣,暫忘了悲傷,角又是微翹。
吳氏見了更開心,半表白給兒媳聽、半找話地對郭巧嗔道:“說得日子多苦一樣。不是初一才殺的,還好長時候呢。你要投胎到那樣人家,一年到頭也不殺一回,看你怎麼過!咱們家還不算好?一季稻子下來,都殺了六個了,你還不知足?莊戶人家,過日子敞開了吃喝,別說攢家當了,再大的家業也能敗。”
阮氏也對閨循循善:“勤儉持家,勤儉持家,要勤快,還要儉省。你爺爺給你哥哥起這名字,不是喊著好聽的。你是娃子,要會過日子,還要手巧。要跟你小姑一樣,能織能補能燒能煮,將來才好嫁……”
說到“嫁”字覺得不對,急剎住話頭,不安地看向清啞。
吳氏忙接過清啞手中瓷盅,小心問道:“再睡會?”
清啞輕輕搖頭,沒有說話,卻挪子要下床。
吳氏和阮氏見沒被“嫁人”二字刺激到,都松了口氣。
阮氏忙上前扶住,吳氏去櫃子裡翻出件半新的領紅,清啞穿上,系上腰帶,走到妝臺前梳頭。
鏡映出一張白皙青的臉頰,約莫十三四歲。
清啞有些發怔,因為這容跟前世有幾分相像。
阮氏麻溜地替挽起頭發,簪上一銀簪,又戴了朵紅絨花,境蒼白的人兒便鮮活起來,有了些的青春朝氣,素淡清雅,好似剛開的荷花。
樓下響起哄鬧笑聲,是郭家兄弟在捉。
不是早晚,不在籠子裡,不好捉。
郭大有在門口撒了把稻子,將喚回來吃,然後兄弟三個加上郭勤郭儉圍追堵截,攆得們“咯咯”著四飛跳,伴著“這邊”“那邊”“噯——噯——”的張聲,有些過年的喜慶味道。
吳氏對清啞笑道:“這樣一輩子也逮不到。我們下去。”
清啞便牽著郭巧,跟著娘嫂子下了窄窄的木樓梯,出了廳堂。
在門口,看見編竹簍的郭守業,醞釀好一會,也沒出一聲“爹”。倒是郭守業見亭亭玉立地站在那,似乎與往常有些不同,又說不上來哪不同。然眼神是平靜安寧的,老漢便放心了。
老漢不會像媳婦一樣對閨說些親的話,也醞釀了半天,方咳嗽一聲道:“你三哥說待會去壩上打魚,你也去幫幫。”
這就是讓跟著去玩的意思。
清啞微一點頭,老漢便又低下頭做活計,手指的飛快。
那邊,郭家兄弟在吳氏的指點下,用大笤帚蓋住兩只。
郭勤喜得一蹦三尺高,“逮到了,逮到了!”
郭大有一手捉住翅膀,將頭扭過來在翅膀下,另一手撏脖子下的細;郭大全提著另一只,一面催問道:“刀呢?拿刀來。”
蔡氏忙跑過來,將菜刀遞給二叔,又拿了兩只碗來接。
就聽“咯——”一聲斷氣慘,大公脖子割開了。
郭大有提高腳,放低頭,讓盡數流碗中。
殺了第一只,丟在一旁,又接過大哥手上的那只來殺。
郭巧見丟在地上兀自作垂死掙紮的大公,忙丟開清啞的手,飛跑過去喊“我要!我要!”
郭家兄弟這才看見郭清啞,神各自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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