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這位仙者是……？”凰麵幾分不奈，開口打斷。

跟在後麵的狐貍仙抬袖抹了把汗，氣籲籲進來，“就是那過去總被你放玉兔攆著滿天宮團團轉的胡蘿卜仙，老胡呀！”

凰低頭輕輕一咳，老胡悲摧憤怒地將凰一，摟著盤子裏菜菜的首道：“我就知道，歹竹出不了好筍，你們天家沒一個良善之輩。你爹如此，你娘如此，你亦如此，想來你那天介隻有夜裏出來的兄長也是如此。”

“旭當年年不知事，許是得罪過仙者，這裏且向仙者賠罪則各。隻是天帝天後乃六界至尊，尚容不得仙者此般妄評。”凰瞇了瞇眼，眼風淩厲地掃過老胡。

老胡麵上一白，卻仍舊了背，瞪著凰。

“莫急莫急，大家和和氣氣，好好說話。”狐貍仙夾在中間左右不是。

我看了一會兒，覺得無甚趣味，便在飛絮邊拾了個位子坐下來，正揀了塊芙蓉準備口。老胡卻突然收了與凰脈脈含對視的目，過來抻我，“桃桃，他家的東西可吃不得，快，辭了他，與我回花界向二十四芳主複命去。”

凰眼風隨著掃至我麵上，趁我將芙蓉放下拍去手上碎屑的功夫，緩緩道：“近來聽聞花界為了個靈不惜與鳥族翻臉，此番幹戈莫不為的竟是錦覓？”

我圓了圓眼，謙遜道：“這個……想是不大可能。”雖然狐貍仙說的那出烏擄花確然有幾分耳，卻實在與我不相幹。

老胡抖了抖胡須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凰利劍樣的眼上上下下將我一劃，轉頭對老胡悠悠道：“花界幾千年不與天界往來，不想現如今二十四位芳主連丟個小花也這般事必躬親，想來平時定是繁忙得。”

“此乃我花界之事，不勞你們天家費心。”老胡耿了耿脖頸，誠然，這實在是個自曝其短的作，我不甚厚道地盯著老胡圓短圓短的頸子看了一會兒。

“你此番可是要回去？”凰半垂眼簾，輕輕了袖上雲紋。

我想了想，這話應是和我說的，便答道：“正是。”

凰抬眼將我淡淡一瞥，泰然自若道：“如此也甚好。近日裏妖魔界出了些子，天帝遣我去巡查巡查，明日便走，此去必定經年，若你在天界住著，無人授你修習之法，倒也浪費時日，不若回去。”

唔，妖魔界。

我低著頭豎了豎耳朵。

狐貍仙在一旁淚盈於睫一邊喃喃：“怎麽可以走怎麽可以走……”

“喏，小桃桃，你既辭了他便隨我回水鏡吧。”老胡急不可待團團轉了帶頭往殿外走。

我乖乖巧巧跟在後麵，堪堪行了四五步，一拍腦門恍然醒悟道：“哎呀，包裹可還沒有收拾呢！”

老胡一邊走一邊托著圓乎乎的肚子扭頭，“你一個小姑娘家家，怎的比我還要糊塗，又不是凡人，哪裏要的什麽包裹。左不過拈手變幻一下，要什麽裳沒有。”

“呃，不是為的裳，說的是經卷。”老胡聽了我的辯解總算停下腳步，瞪了雙眼，張大了，訝然道：“經卷？”

我誠懇地頷了頷首，“這百年裏我讀得不修習心法，有幾冊經咒卻參悟得不甚，想來帶回去還可以請教請教長芳主。”

繼而回頭，好學懇切地將殿首的凰一，問道：“我若從省經閣中理幾卷書冊帶走，不知可否？”

凰沉片刻，勾了勾角，雲淡風輕道：“難得你一心向學，我自是欣得很，省經閣裏的書卷便由你挑幾冊去吧。”

“老天可算開眼了，小桃桃總算除了玩還曉得要長進些！”老胡揪著襟，老淚縱橫，大有不必死不瞑目之寬，“如此，便明日再走。桃桃好生收拾收拾，莫要怕重，多拾叨幾卷天書，老夫幫你扛。”

夜裏，老胡宿在狐貍仙的姻緣府。我在省經閣裏攏了盞螢燈，正兒八經地一氣翻找，最後了兩本薄薄的小冊子謝過看守省經閣的小仙倌，出了門過了石廊，便將小冊給棄在留梓池畔，奔著凰夜寢的廂房去了。

誠然，花界我住過四千年，天界我呆過一百年，卻不知魔界又是怎樣風景。

如何才能不被凰察覺地跟著他去魔界？我站在空無一人的廂房裏躊躇了一下，便毅然絕然地化了真，藏飛絮為凰漿洗折疊好置在床頭的一件錦袍的袖兜裏。

這番藏得正是時候，我將將了袖兜，便聽得房門一聲響，想是凰那廝從洗塵殿回來了。

我了氣息，一不，凰法力高強，莫要他察覺才好。

膽戰心驚候了半晌，除了燃燈翻書頁的聲音，全然不見得有半點異。嗬嗬，原來凰這廝也有大意的時候。

我便安然在袖兜裏找了個綿舒適的角落會周公去了。正睡到酣暢，卻忽然覺得一陣泰山頂，上似了個什麽什，我萬分不願地醒轉過來，嗅了嗅，咳，一子陳年老書的酶味。

凰這廝竟摞了疊書在這床頭錦袍上！不偏不倚正好在我藏的袖兜。

呔！睡前讀書真真不是個好習慣。為了不弄出響，我隻好忍辱負重，一夜不得彈。

好容易盼得雄打鳴，了聽、飛絮進來伺候凰起床，不知誰將我頭頂的老酶書給搬了開，我正激著，就聽飛絮道：“哎呀，這袍子怎的沾了灰。”

了聽道：“想是這書冊陳舊了些沒撣幹淨給沾上的吧。”

飛絮又道：“殿下，不若給您換件錦袍吧。”

凰輕飄飄“唔。”了一聲。

哐啷啷，五雷轟頂！竹籃打水，一場空。我運了運一轟上腦門子的氣，要冷靜，冷靜……

“這件金的殿下以為何如？”

“亮堂了些。”

“嗯，這件紫的殿下可歡喜？”

“太暗沉了。”

“不若這件絳紅的，殿下以為怎樣？”

“輕佻了些。”

聽得飛絮、了聽兩個那裏翻箱倒櫃，我閉眼運氣，運一個小周天，再運一個大周天。

最後聽得一個悠然自在的聲音道：“還是這件吧，有點灰也無甚大礙。”

了聽抖開錦袍，與那廝披將上。

我在袖兜裏晃了晃。

冷靜理智如我，冷靜理智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