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本該好眠，但還未到拂曉時分，清嘉就緩緩醒來，雙手抓著被子一不生害怕驚醒了旁沉睡中的人，渾僵的想塊木頭，看著頭頂的紗帳，愣愣的出神。

新婚之夜，竟然醉得不省人事……

但回憶起昨晚的點點滴滴，一言一語，心里既是甜又是欣喜，此時縱然仍舊有點頭暈不適倒也就不算什麼了，另外也在醒來的時候發現里襯都好好的穿在上，還不至于讓太窘，但是又有幾分失落。

天漸漸轉明，側之人還在夢中，睡沉靜，閉著眼睛，清嘉才發現他的睫竟然意外的纖長而細，此時安靜的鋪在眼瞼下，有種說不出的乖順。

大概是的目過于專注亦或是有了應，陳巘漸漸轉醒，一睜眼就看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恍然神久矣。

“子可還難？”

清嘉一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想起昨夜的點點滴滴不有些窘。

陳巘見搖頭，笑笑，準備起卻見慌慌張張的左右看了看，然后爬起來下了床把他的服拿了過來，手忙腳的要幫他穿。

他接過服然后一把把拉過來，摟在懷中，略略躬，下落在的頭頂，清嘉不由得了脖子，接著便聽到他輕笑出聲，大概是剛睡醒的緣故，有些微微的嘶啞和朦朧，聲線倒是比平常更加低沉幾分，只聽他聲打趣道：“這麼小一只……”

他已經及冠，量大致已，八尺有余，而清嘉從山上被接回來之后才在陸府中養出了點水，但個子還是瘦瘦小小的，真要相較量話，還不到他肩膀的位置，兩人若是站得近了需得仰著頭看他。

只是輕輕一下，他放開了，自行穿，作倒是行云流水般比之清嘉的笨手笨腳要好上很多，清嘉赧，他這般高大，自己要想服侍他穿恐怕還了一張墊腳的凳子哩。

清嘉趕如往常一般穿梳洗，待到梳妝的時候這才有時間打量這房中的擺設。面積倒也不大，大致要比在陸府的閨閣要寬敞些，有些男子氣，沒有過多的裝潢擺設，最顯眼的莫過于他們共寢的那張玄鏤空浮雕六龍騰云的百合如意八柱子大床，配搭著朱紅的床帳和喜被顯得分外的厚重，層層疊疊的床幔也沒有讓空間顯得狹窄，包漿厚重，黑中亮。床下右側是一張繡著梅蘭竹四君子的四折屏風。

眼前的梳妝桌應是新添的，上面朱紅的油漆清亮鮮艷，正中間放著一盞鏤花鑲邊銅鏡，左右兩邊分別放著兩只同的匣子，輕輕拉開一看，左邊那只里面竟然有東西，一把月牙牛角梳，三支素挽發簪，四只珠花，一雙耳環，還有一些五六的發帶。樣式都很樸素，用料也不珍貴，像是尋常人家慣用的，但做工倒是并不糙，可見是用了心的。

再拉開右邊的匣子，里面放著一些胭脂口脂，妝黛，香膏蔻丹應有盡有，小小的木質盒子，輕輕打開，跟在陸府用的很是不一樣，味道和眼都更加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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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個尋寶的孩子一般驚喜不已，轉頭著他，卻被他拿去了手中的牛角梳，然后聽到他輕聲道：“別。”

長發被細致的梳理，在鏡中可以看到他為梳發的景，神專注而溫，仿佛手中托著的不是毫無的發而是什麼名貴的珍寶，一一縷都被小心對待，他的作倒是流暢，只是在挽發的時候稍稍遲疑了一下，最終選了一只素銀鑲翠牡丹簪將頭發挽起。

嚴朝新婚翌日，丈夫為妻子挽發是風俗，一來是安即將面見公婆，心里到不安的妻子，二來意喻丈夫對妻子的尊重和疼。

清嘉心里甜，正待說什麼就見他將牛角梳放的手中，眼角含笑，倒也幾分風流公子的模樣，角微挑，調笑道：“有勞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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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房中糾糾纏纏，不知不覺天已大亮，清嘉警醒過來的時候時辰已經不早，心里不焦急，那心真是比以前在山上誤了撞鐘的時辰耽誤大家用飯時候還要惶恐。

陳巘本來不以為意，但見忐忑不安，驚恐萬分的樣子倒也不忍，安道：“母親不好，平日里起得晚，時辰不太遲，你莫要太害怕，”牽起的說，一邊往主屋走，一邊說：“母親雖然平日里嚴厲持重，但心腸卻是，相久了你便能知道了。”

清嘉一聽嚴厲，心里就已經七上八下了，聽了陳巘的話也沒有緩解幾分，抬頭看他卻發現他也正低頭看自己，不由擔心：“母親若是不喜歡我可怎麼辦……”

嚴朝重視孝道，素以仁孝治天下，無論朝堂民間皆是如此，出家婦在家侍奉公婆需得盡心盡力，若是家翁家婆不看好，日子很是不好過，在還未出閣的時候，嬤嬤們教導的時候尤其強調了這一點。丫鬟們有些時候也講一切話本，其中的《孔雀東南飛》讓印象極為深刻，當時聽罷，心中亦是惋惜同不已。

陳巘見實在擔心，只能將的手握的更。

……

陳夫人的年紀其實比陸夫人并沒有年長多，但是面相卻老的多，細細的上挑眉和凌厲的眼讓人而生畏，直的鼻梁倒是標志的很，但瘦削的臉龐和尖尖的下又讓久病難愈的疲態顯無疑。但仍然可見年輕時必定是位國天香的人。細看之下，陳巘跟就長相就極為相似，如那目和鼻梁真是如出一轍，可見當年的盛世名。

只可惜紅易摧殘，如今神日短，更是江河日下，病態遠比老態更加可怕。

陳巘帶著清嘉前去拜見的時候，陳夫人正躺在床上，屋藥味濃厚，一旁的木桌上正放著一只空了的藥碗，碗底還有些細細的藥渣。

一個著綠的子正在床邊伺候陳夫人手，見他們進來之后，便收拾了東西退下了。

陳夫人倚在榻上，后靠著兩個壽字枕，見到清嘉也只是淡淡一掃，清嘉按照出閣前的教導的儀式和程序向陳母施行拜見禮，跪拜，奉茶，陳母了禮也看不出什麼表，只是略略提了提家規家法便說神不佳讓他們下去了。

盡管陳母并沒有表現出什麼，但是從面無表的神態，尖銳凌厲的眼神也可以覺出的不喜。

清嘉心低落，從陳母那里出來之后陳巘跟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陳巘輕嘆：“母親自長于公侯之家，生慣養，一生平順，自從我家……郁郁寡歡又纏綿病榻，心里自然不痛快，莫說你就是見了我也難有歡，你今日也見了，我不忍病中擔憂，再說……心里也苦，你且多擔待些。”

其實他完全不必說這話，從古至今，婆媳之間，從來都是媳婦悉心侍奉公婆，哪里毫的不滿，那就是不孝。知道他是為了安自己，清嘉心中一暖，心好了起來，堅定道：“我生母早逝，從小便沒有母親在邊，如今我既然嫁給了你，你的母親我定會當做生母來侍奉，絕無怨言。”

陳巘聽得此話，心中，只有拉著的手，兩人在這小小的城中四下游逛，偶爾說話，但那態倒是比尋常的新婚夫婦還要甜幾分。

清嘉除了上次上元節出過一次家門，這應是第二次出門，雖然宜縣不比華都繁華，但是這里家家戶戶養蠶，出產上好的布匹綢，百姓倒也富足，街上到都是商販和店鋪，人來人往，車流不息。

兩個人牽著手，沒在人群之中，走走停停，偶爾走散，清嘉驚慌失措，左顧右盼。這個時候，陳巘突然冒出來，從后抱住，嚇一跳，捂著口然后笑怒罵的用小拳頭捶打他，被他一把攥住拳湊到邊咬一口，然后看著面如朝霞，惱不已的樣子哈哈大笑。

那爽朗毫無掩飾和顧忌的笑聲，那麼肆意張揚，倒真有點世家紈绔子弟的風流不羈模樣，讓清嘉在以后的日子每每想起都覺得自己所有的期盼都包含在了他的笑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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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來陳巘偶爾的提起中，清嘉大概知道了如今家里的狀況。

陳家出事之后，家產被查抄，大部分的房產宅邸，金銀珠寶，古玩字畫，私田奴役全部充公。在華帝經營的生意也被昔日好友同僚趁火打劫，一時間也是走投無路。這時候幾年前離開陳府在宜縣養老的老管家得知昔日東家落難，便派人將他們接了過來。

老管家在陳府勞了一生，年過古稀，陳府念其勞苦本想留他在府中養老，但老管家執意出府，于是陳家便在這宜縣買下了這一宅子送于老管家并留下了足的銀錢。老管家年輕的時候娶過兩房妻子，但卻并未留下一兒半，雖然食無缺，但晚景也甚是凄涼。

陳巘再見到他的時候，老管家已經病膏肓，臨死之前，念東家的恩德，自己也沒個后人，于是便又將那宅子送給了陳巘，只道是歸原主。陳巘和陳母這才有了容之所，否則靠著那僅剩的一點從陳家帶出來的家私是無法維持生計的。

雖然陳巘講的輕描淡寫，但清嘉能夠到他心的跌宕起伏，此時此刻也只能夠抱著他，道：“可見你們對下人寬厚，這才有了善果。”

陳巘并不說話，只是反握住的說，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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