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朝其實只是想知道自己手中究竟有多東西而已，心中有個底，平時也好注意點。前世便是不在意這些東西，連母親的陪嫁都放心給底下的管事全權打理，結果店鋪虧損嚴重，田莊的收也一年比一年差。錦朝後來嫁到陳家後主中饋了，才關心起母親留給自己的嫁妝，自己的東西雖然越來越，那些管事倒是一個賽一個的得流油。

看佟媽媽誠惶誠恐的樣子，就該知道自己平日對這些下人是什麼樣的了。

在小院這麼多年，錦朝也有很多會。下人也不容易，當連下人都不如的時候，那種滋味又怎麼是別人可以會的。起之後輕扶了佟媽媽起來，笑著說：“佟媽媽言重了，我也只是隨口一問，既然很久沒有清理了，那便開了庫房清理一下吧，清理後給我看了就好。”

佟媽媽聽了這話，卻難掩一欣喜，大小姐讓自己開了庫房清理，那意思就是要自己再回來了？還是有些不確定，說：“那倚竹樓那邊奴婢的差事……”

錦朝說：“您是我的管事媽媽，倚竹樓的差事自然是別人去做的。”

佟媽媽看著小姐，又磕了好幾個頭謝，心想小姐難得如此好說話。

正午時分，留香領著青回來了。青梳著簡單的丫髻，什麼首飾都沒有佩戴，上穿著一件單薄的青夾襖，褐的綜。量很長，比留香高了兩寸的樣子，低眉順眼的，面容清秀。比一年前瘦了許多，臉頰都有點凹進去了。

看沒有首飾戴，留香撥了自己的鎏金鐲子送，青連忙推拒，笑著說：“你穿得寒酸，別人還以爲我們大小姐也過得不好呢！”青臉一紅，才收下東西。

留香卻有些概，當年剛來清桐院的時候，青還是大丫鬟，如今卻到了。

留香先讓青去找常婆子分個下房，剛要到下房，正巧看到雨桐抱著一個琺瑯彩魚藻紋的花瓶走過來。

雨桐先屈說：“留香姑娘回來了。”

留香問說：“帶青回來的，這抱著花瓶要去哪兒？”

雨桐笑嘻嘻地回答：“小姐讓採芙姐姐拾掇一間下房給這位新來的青住，還說用雕海棠花的銀勺子勺帳簾，又尋了一個花瓶擺設……佟媽媽正開了小姐的庫房清理呢，看著這個花瓶好看又輕便，採芙姐姐便說就用這個。那屋子裡採芙姐姐又幫著添了幾盆海棠和水仙，佈置得可好看了。”

留香聽了這番話臉都變了。

心中思緒一時極，看雨桐還睜著大眼看自己，又問：“佟媽媽回來了？”聽起來有點喃喃。

雨桐點點頭說：“佟媽媽從倚竹樓回來了，高興得很，小姐讓佟媽媽清理庫房，幹得十分起勁兒呢。”

留香面更沉了，讓小丫頭先走，自己一個人先回了下房。

下房也是有規制的，大丫鬟自然是單獨一間，二等、三等的丫環都是兩兩一間的。這青剛要回來，怎得就是一人單獨一間了。而且小姐還特意吩咐了採芙佈置，連要放什麼都是先說了的。這些倒也算了，這佟媽媽竟然不知怎的從倚竹樓回來了，還是管事媽媽，那怎麼辦？

佟媽媽走了，這院裡沒管事的了，那就是最大。佟媽媽回來了呢？

留香有種前所未有的危機。

……

錦朝下午又去陪母親，夜暮時回來，小廚房給備了些清淡燉菜吃下，早早歇了。

只是這晚上一直沒有睡好，夜晚又下了一場大雪，聽到雪斷枯枝的聲音，又聽到風吹得嗚嗚響。翻來覆去毫無睡意，倒是被子太熱捂了汗。睜著眼睛看牀頂，覺得自己心裡想著很多事，有很多事應該去做，但是這些事都急不來，要慢慢做。

後半夜勉強睡著了，又夢到了很多年前也是大雪的時候，一個人站在廡廊上看雪，看到陳玄青帶著俞晚雪在折梅，朵朵指甲蓋大的臘梅，剔如玉。

俞晚雪本該是後院婦人，卻攬了子折梅，陳玄青當心摔了，在下面著。

俞晚雪攀著枝椏笑著問他：“須若，這個好不好看？”平日裡端莊秀雅的人，活潑起來竟然像個孩子一樣，臉上的笑容帶著一點期盼。

陳玄青無奈地笑，敷衍道：“都好看都好看，你快下來罷，要是讓過路的丫頭看到了，可是要傳閒話的。”

俞晚雪說：“你瞧著都好看，我就都折下來給你，放在書房裡，香味最雅緻了。”

俞晚雪最後下來了，陳玄青握住的手替暖和說：“凍得這樣冷，你還非要去……”

卻又小心地取下手裡的花枝幫拿著，另一隻手牽著往回走。

的子是淺絳紅，過雪天朦朧的，看得顧錦朝的眼睛刺痛不已。

這一夜夢多又沉，錦朝並沒有睡好。

卯時一刻雪才停下來，天還是昏黑的，錦朝卻睡不著了，過帳簾看到屋子裡還亮著兩盞落罩燈籠還亮著。起喊人：“留香呢？”

今天值夜的是採芙，睡在屏風外面，朦朧中醒過來開始扣棉襖上的盤扣。“小姐今天醒得這樣早，奴婢給您留香姑娘去。”清晨還很靜寂，留香本來就翻來覆去沒有睡好，聽到小姐的聲音便翻起牀，手腳快，三兩下就穿了服用銅盆打了水過來，熱氣騰騰的水。

採芙看到留香進房門，屈說：“留香姑娘好巧，小姐正您呢。”

留香嗯了聲，淡淡說：“幫我接著盆吧。”

採芙手要去端盆沿，留香卻笑了：“怕什麼，接著下面就是。”

銅盆下面被熱水燙得滾燙。手指放在盆旁邊都能覺到熱度，這要是端上盆底，手上的皮都要被燙掉一層的！採芙的手下意識往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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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香淡笑著說：“耽擱了小姐的事可就有得你了。”

留香看著的眼神冷冰冰的。

採芙沉默了一下，當然知道留香爲什麼這麼對，幫青佈置了下房，小姐誇讚了幾句做得好。留香姑娘正好聽見，加上前次在小姐面前落了面子的時候也在場，留香恐怕心裡早惦記上了。不是這出也會是別的……採芙最後咬了咬脣，手去接銅盆。

錦朝在裡面突然聽到哐噹一聲，大抵聽得出是銅盆掉在地上的聲音。不皺了皺眉，這是哪個丫鬟，怎麼做事還還冒冒失失的。

留香和採芙立刻進來了，跪在牀前。採芙低著頭沒看，留香磕了頭說：“奴婢們驚擾小姐了，奴婢讓採芙妹妹接著銅盆，只是一時手沒接住罷了。您可不要怪。”

手？錦朝看採芙低著頭聲音都不出，便問：“真是如此嗎？”

採芙委屈得鼻子都酸了，那滾燙的銅盆本沒接住，濺出來的熱水還在手背上燙出幾個燎泡。留香這話哪裡是爲求，分明是把責任都不聲推到上了。但是小姐最不喜歡別人互相推諉了，何況灑在地上的水已經涼了，百口莫辯。

磕了頭，平靜地道：“奴婢認錯，請小姐責罰。”

錦朝卻聽得出的聲音有些不對，覺得有些疑。採芙一向穩重，怎麼就打翻了銅盆，留香還搶著就把責任推到上了？

輕聲說：“你擡頭來我看。”

採芙都已經哭出來了，眼淚掉在柞木地板上，但是還是沒有擡起頭。錦朝看到的手都燙紅起泡了，心裡卻生出幾分慍怒，但是也什麼都沒表示，只是道：“算了，不過是小事而已，既然你只是無心的，就先下去吧。”

小姐竟然沒有責罰……採芙本以爲按照小姐的子，恐怕會到雪地裡罰跪半天呢。

一時覺得小姐待自己確實好，一時又覺得自己讓小姐失了。臉蒼白地道了謝，採芙退出去收拾灑了滿地的水，錦朝繼續和留香說話：“青已經來了嗎？”

留香看著採芙退出帷幔，心中還輕鬆了口氣，採芙果然還是不敢說的。聽到顧錦朝問，連忙回答說：“昨個就來了，奴婢先帶去外院新拿了兩裳，晚上才把東西收拾好，一時沒來得及和小姐請安。”

錦朝聽完的話想了一下，又說：“佟媽媽現在回來了，是管事媽媽，你以後可要協助管好清桐院大小事宜。最近正在清理庫房，你比悉，就幫襯著點……”

錦朝說完後，吩咐先下去：“……你去把青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