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榮仔細想一想臉就不好看了，錦朝說的那些，他確實沒有在意。二姐說了他就來了，完全沒考慮過這事的真假，也沒考慮過兩人的臉面。自己行事也確實有些魯莽，要是傳到父親的耳朵裡，他又要被訓斥了。

錦朝看著他不說話，尚且稚清秀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覺得應該讓顧錦榮自己想想，又緩了語氣說：“母親尚在病中，要是聽聞你我不和，又鬧了事端，怎麼會好？你不喜歡我就罷了，不能不在乎母親吧，再怎麼說，我們上流的也是一樣的。”

顧錦榮過了片刻才問：“……那，長姐，這個丫頭是否真是您從二姐那裡強要的？”

錦朝只道：“這丫頭現在就在門外，我讓進來答話吧。”

徑直走出書房門，過了會兒，顧錦榮纔看到一個量很高的丫頭走進來，先給他磕頭請安，纔開始說：“奴婢青，原是大小姐的丫頭，後來奴婢犯錯，大小姐罰了奴婢。前些日子在二小姐看到奴婢，也覺得想念，又念在奴婢已經改過自己的況下，才讓奴婢回來繼續伺候。”

青說話平穩，連眼皮都沒擡。

顧錦榮看這個丫頭也確實是錦朝原先一直帶在邊的。

又看手上戴著玉鐲，髮髻上用了兩朵累金珠花，樣式雖然簡單，但東西都不是尋常貨，想這丫頭在這兒過得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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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問：“你是自願跟著大小姐的？”

青淡笑道：“奴婢本就是小姐的人，在二小姐的小廚房做了一年的活，手也弄得傷痕累累，自然想繼續跟著大小姐。至大小姐待我極好。”

顧錦榮眉頭微：“你在小廚房做活？”

青攤開手，聲音依舊平穩：“奴婢原本生慣養的，倒是讓二小姐練出一的厚皮。活最是磨練人了，用手劈柴，大爺肯定沒見丫頭做過吧？”

一雙原本細白的手，掌心中縱橫錯著疤痕，深深淺淺的，連手掌紋都模糊了。

頗有些怵目驚心。

顧錦榮離開清桐院，就立刻去了翠渲院。他想要問個究竟，他不相信一向溫的二姐會苛待原本伺候長姐的人。如果真是如此……那二姐的用心可想而知了。

顧瀾沒想到他回來得這麼快，心裡還道不知是和顧錦朝鬧翻了，還是真讓他把青帶回來了，當然這兩種都喜聞樂見。不過顧錦榮臉很不好看，卻衝著這兒來……

是在顧錦朝那兒了氣？還是……發現了什麼？

顧瀾想到最近越來越看不的顧錦朝，一時間心裡戒備，念頭一轉就定了神迎上去。

“我們榮哥兒怎麼了，這麼急匆匆的！”

顧錦榮看到顧瀾溫如水的笑容，心中靜了些，他低聲道：“二姐……我有話問你，進書房說吧。”

聽完顧錦榮說的這些，顧瀾也很驚訝：“我竟然不知道小廚房的人這麼苛待！原先顧錦朝把趕出來，什麼也沒給，我看可憐，才留在翠渲院……本想著待好些，找到良人就配了。竟然在我這裡發生這樣的事……”小臉都白了，眼中噙著淚，“是我對不起，還怕回去後長姐會不喜歡。纔想留著……”

顧錦榮見二姐如此自責，剛纔的質疑也消除了些。

畢竟兩人有這麼多年的姐弟，二姐爲人如何他也不是不知道，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怎麼可能存心去待丫頭呢。心頭微鬆後顧錦榮就安：“二姐，您可別哭……您想救畢竟是好心的，這事也不能全怪你，你再哭，宋姨娘看見了定是要心疼的……要是怕對不起長姐，我準備些東西送那丫頭就好，長姐也應該不會怪您的。”

顧錦榮走後，錦朝吃著自己做的點心，點心已經冷了，不過味道還是不錯的。

青幫，那日在雪地中站久了，一直有些作痛。

“您覺得大爺會疑心二小姐嗎？”問道。

錦朝道：“不知道……顧錦榮既然這麼容易被我三兩句話說，必然很容易被顧瀾說。他畢竟還小，怎麼會真的分辨得清。我只希他心中存下懷疑，有一點都好。”

又說：“剛纔做糕點我做了兩份，另一份你裝到食盒子裡，我們給母親帶過去。”

提著食盒到了斜霄園，母親卻正在睡覺，半個時辰後母親才醒過來，躺在羅漢牀上和錦朝說家常。

年關快到了，去年還是母親主中饋辦的，今年應該是宋姨娘了。不過紀氏也叮囑多幫助宋姨娘，這些事也該學著做，以後要是到婆家主中饋了不至於手足無措。

“也該爲你再打兩副銀髻了，瞧著你最近飾都樸素，是原先那些不喜歡了？”紀氏笑著問。

錦朝知道母親寵自己，也笑著道：“不過是覺得太奢華也不好而已，兒的庫房東西可多著呢，不用再做了。”

紀氏道：“紀家在常州府有一家金銀鋪，裡面能工巧匠甚多，打金髻頭面的手藝也非常好……常有王公大臣的親眷去訂做，你及笄半年了，倒是不打扮起來，這可是不行的……母親有一盒紅寶石，亮紅潤，難得的上佳之品，給我錦朝打兩副金髻頭面可好，再加一對金玲瓏草蟲頭面。”說起來很興致，神都好了許多，“……用十二兩的金子，蓮紋祥雲圖案……”

錦朝有些啼笑皆非，十二兩的金子，頂在頭上可不嫌重得慌！但是見母親興致這樣好，並沒有拒絕。

錦朝沒見著宋姨娘，便向徐媽媽問起。

“近年關了，老爺在朝中的事就些，宋姨娘多半是陪著老爺的。”徐媽媽笑著應道。

顧錦朝心中一凜。要是按照宋姨娘這樣和父親朝夕相，那懷上孩子是早晚的事。如果母親真的有不測，而宋姨娘再生下男孩，爲主母簡直就是輕而易舉，到那個時候，想要扳倒可就難了！

但是此事卻並非可以阻擋的……要是能想個法子，讓兩人不再朝夕相對就好了。

紀氏卻並不在意：“……老爺邊也需要人伺候，宋姨娘脾還是極不錯的。我這裡倒是不必常來……徐媽媽，你等一下便去鞠柳閣傳話。說近年關了，宋姨娘就留在老爺邊服侍，不用到我這兒來了。”

錦朝眉心一，握住母親的手，道：“萬萬不可。”

紀氏有些疑，病著不能親伺候，這妾室伺候老爺，那可是天經地義的。

錦朝讓徐媽媽先把丫頭帶出去關了門，才低聲道：“母親，如果要您爲父親納一房姨娘，您可有人選？”

傍晚後顧錦朝才離開。

徐媽媽送了錦朝後，讓小丫頭進來換早已經冷掉的炭爐，看到紀氏的表怔怔的。

有些擔心，走到紀氏邊替掖了錦被：“夫人難得出神呢。”

紀氏笑起來：“朝姐兒也長大了，知道事在人爲……”

徐媽媽聽出這是紀氏要告訴什麼了，果然紀氏接著說：“錦朝讓我再幫父親選一房姨娘，家才德不用考慮太多，聽話乖順，容貌姣好最重要。”

徐媽媽心中一驚，大小姐果然是外祖母帶大的，如此大膽行事，別人可做不來！哪兒有子提出要幫父親選妾室的道理，還是待出閣的小姐，這傳出去對姑娘的聲譽會有影響的。

但是看紀氏的表並不像是生氣，就問道：“那您覺得呢？”

紀氏有些疲倦地閉上眼睛：“我不全信宋姨娘，卻也相信溫恭良和，難得心思細膩、懂得照顧人。但是錦朝不信宋姨娘，卻是全然的戒備堤防……也不知這孩子私底下聽別人說了什麼，還是自己想的……”

徐媽媽道：“您是覺得……大小姐邊有人說閒話？”

紀氏點點頭：“最近格溫和許多，卻更聰明，懂謀略了。如果不是有人在旁邊指使著，怎麼會變化這麼大，我的孩子我還是瞭解的。”

徐媽媽有些遲疑道：“那要不要奴婢……”

紀氏說：“不用，這倒是我願意見到的……朝姐兒想見的管事，你幫選好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