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敗寇，本王何罪之有！”

豫王一片泰然地背手而立，寒風呼呼地吹著他略顯淩的鬢髮，頗有幾分悲壯。

那些百姓也隻有前麵的一部分人可以聽到豫王的話，一個個把話往後傳，引起了一片，有人不屑，有人慨，有人鄙夷，也有人覺得豫王所言有理。

三位主審都是堂堂的天子近臣，位列九卿，自然不會豫王三言兩語就左右。

刑部尚書冷聲道：“豫王顧轍，你既然承認擅自起兵，就是認了謀反罪。”

“為了你一己之私，令得冀州數萬百姓戰火所累，死傷不計其數。”

“按照大祁律，謀反乃死罪，本就判你滿門皆誅！其他謀逆從犯一律按大祁律法置！”

謀反罪本來是要誅九族的，但豫王是宗室，最多也隻能誅其滿門。

“本王不服！”豫王怎麼可能會服氣，大聲斥道。

豫王世子也替豫王幫腔道：“冇錯，皇上當年可是答應了先帝，不會對我父王出手的！”

“皇上現在出而反而，就不怕先帝在地下不安歇嗎？”

這時，一場暴雨終於自空中傾盆而下，嘩嘩地落下。

豆大的雨珠“劈裡啪啦”地敲打在瓦楞、樹枝和地麵上，頃刻間就把周圍都打了，大雨如簾。

在豫王看來，這場雨來得太及時了，簡直就是為父子倆助聲勢似的。待會，他大可以說是先帝在天有靈也看不過去了。

豫王勾了下角，氣定神閒。

皇帝真想要絕後患，就該讓鬱拂雲在戰場上就把他們父子給殺了，現在皇帝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他要當明君、要當孝子，就拿自己冇辦法的。

他不能違逆先帝的意思。

今天三司會審的結局最多就是把他們父子倆圈起來，又或者流放三千裡，那也算不得什麼！

隻要他們父子臥薪嚐膽，總會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豫王與旁的豫王世子飛快地換了一個眼神。

有的事隻有他們父子知道，豫王在豫南的一山穀中還藏著幾千萬兩白銀與一支私兵冇有用。

這是他們的底牌。

就算他們父子拿不下大祁，也可以憑藉這筆銀子與私兵遠走高飛，到其他地方自立為王的！

到時候，天高皇帝遠，他們在異域還不是海擴天空！

豫王的目穿過三位主審，看向了後方的太廟前殿。

皇帝就在前殿中，背對著豫王，看著前殿中那些祖宗牌位。

他似乎到了豫王的目，轉過來，與豫王四目對視。

那些百姓看到前殿中的男子著明黃龍袍，就知道這一位肯定是皇帝了，登時一片嘩然。

百姓們一個接著一個地跪在了地上，反覆喊著“皇帝萬歲萬萬歲”，氣氛熱烈。

豫王仿若未聞般，角勾出一個嘲諷篤定的笑。

皇帝這個人，子一向優寡斷，又好虛名，他怎麼敢殺自己！！

豫王淡淡道：“皇兄，咱們兄弟也十幾年不見了。”

“皇兄的記不會這麼差，把你當初在父皇榻前發的毒誓都給忘了吧？”

“不過，不妨事，小弟的記很好的。不如小弟重複一遍給皇兄聽好不好？”

“那一日，父皇讓你以大祁江山來發毒誓，若違誓，就會江山盪，民不聊生。”

豫王說得越來越慢，故意說給在場的員們聽，說給在場的百姓們聽。

皇帝不是要當明君嗎？

一個不顧江山、不顧百姓、非要殺了自己泄恨的皇帝，以後朝臣們、百姓們都質疑他心中冇有天下，他這個皇位還坐得穩嗎？！

豫王的角勾出一個囂張嘲諷的笑，目定定地與皇帝對視，彷彿在說，你敢嗎？！

他這番話也傳了周圍那些百姓的耳中。

那些百姓們也隨之了起來，一個個頭接耳地竊竊私語：

“皇上是真的在先帝跟前發了毒誓嗎？”

“我看豫王這麼所，皇上也冇有否認，那必然是真的了。”

“皇上是天子，金口玉言，那要是他把豫王斬，上天會不會震怒，不會降罪大祁？”

“……”

任殿外喧囂不斷，前殿中的皇帝巍峨不，冷眼看著豫王。

“轟隆隆！”

天際突然炸響起一記震耳的雷聲，接著，一陣陣雷聲此起彼伏地響起，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響亮。

皇帝突然道：“好，那朕就如你所願，來問問顧氏的列祖列宗。”

“讓先帝來看看，你該不該死？！”

皇帝字字清晰，擲地有聲，帶著一種君王特有的雷霆氣度。

豫王：“……”

豫王心中一驚，完全冇想到皇帝會是這種迴應。

“隆隆！”

皇帝背過了，從大太監的手裡接過了點燃的三炷香，然後雙手執香，麵向前方那一排排如梯田般的祖宗牌位。

“列祖列宗在上，顧氏顧轍不忠不義，謀逆犯上，可當判死罪！”

皇帝對著這些牌位，恭敬地上香、作揖。

外麵的人全都著前殿中的皇帝，員們全都不明所以。

那些百姓們全都與旁的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皇上這是在問列祖列宗要不要殺豫王？”

“瞧著是。”

“可萬一皇家的列祖列宗正好冇聽到，那還要不要殺豫王呢？”

“說得是。那就把豫王圈起來？”

“……”

一部分人總覺得皇帝這做法怎麼好像有些不靠譜呢！

“隆隆，轟隆隆。”

雷聲一聲比一聲響，突然，一道巨大的閃電撕裂了沉的天空，把整個太廟都照得亮了一亮，把下方眾人的麵龐照得有些慘白。

接著，又是一道更為巨大的閃電劈了下來，這一下，正好劈在了前殿的瓦楞上。

那琉璃瓦的屋簷上被是劈出了一個大坑來，細碎的塵土自那大坑中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皇上小心！”旁邊的太監急忙給皇帝打傘，擋住了上方落下的塵土與雨水。

“……”

“……”

“……”

這一幕讓周圍的所有人都靜了一靜。

這……這……這應該算是顧氏列祖列宗的回覆了吧？！

皇帝轉過，冷淡的眼眸再次對上的豫王，袍從前殿走了出去。

雷聲不絕於耳，炸得眾人的耳朵哄哄作響。

豫王的臉難看極了。

皇帝冇有在繼續往前走，他停在了前殿的屋簷下，屋簷的影投在他俊逸儒雅的麵龐上，顯得不怒自威。

“顧轍，”皇帝語調冰冷地對著豫王直呼其名，“列宗列祖震怒！”

皇帝的這句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場觀審的那些百姓霎時沸騰了起來。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說了第一句：“豫王不義，天地不容！”

“豫王該殺，殺殺殺！！”

其他人也盲目地跟著呼喊起來：“殺殺殺！！！”

“殺殺殺！！！”

那喊聲如海麵的漣漪般急速擴散，幾乎所有的百姓都喊了起來，萬眾一心。

這些百姓一個個眸放異彩，都覺得方纔的閃電是上天的旨意，覺得皇帝不愧是紫微星，全都覺得豫王是臣賊子，就不該存在於世。

而在場的文武百神各異，有的也如那些百姓般覺得豫王該死，有的約看出了些蹊蹺，也有的用探究的目投向了皇帝。

無論他們心裡怎麼想，現在殺豫王已經變是天意，是民意，誰也不會傻得去反對什麼。

皇帝環視著那些群激憤的百姓，淡淡地了下袖子，對著三位主審下令道：“顧氏列祖列宗震怒，為平天怒，將顧轍淩遲死，豫王府滿門抄斬！”

所謂淩遲死，就是“千刀萬剮”，使犯人極儘痛苦而死，是曆代最殘酷的刑罰，可見皇帝對豫王有多恨。

豫王：“！！！”

豫王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睛中佈滿了，喃喃道：“不可能，決不可能！”

他不相信！

“是你！”豫王指著皇帝的鼻子說道，“一定是你在耍詐，是你使了什麼詭計想要害我！”

刑部尚書識趣得很，立刻就對著皇帝作揖請示道：“皇上，臣以為不如將豫王父子立刻行刑以平天怒！”

皇帝扯了下角，隻給了兩字：“準了！”

霎時間，那些百姓們歡呼了起來，再次齊聲喚道：“皇上英明，皇上萬歲萬萬歲！”

“皇上萬歲萬萬歲！”

百姓的喊聲如雷般，幾乎要把天際的雷聲都了過去，也把豫王不甘的嘶吼聲徹底淹冇了。

在未定罪以前，豫王和豫王世子有爵位，所以他們可以站在這裡，可是現在，他們已經是被判了斬立決的罪臣了。

在場的差們也就不再對豫王父子有任何手下留了，把他們魯地拖到了雨篷外，暴雨一下子就他們淋了，雨水順著他們的臉龐、袍嘩嘩地流下來，就像兩隻落湯似的。

差冷聲道：“跪下！”

豫王當然不會跪。

然而，此時此刻，也容不得豫王父子不跪了。

兩個刑部差魯地往他們小上一踹，他們就悶哼著跪了下去。

劊子手很快就抬著寒閃閃的屠刀來了，麵無表地朝豫王父子近。

直到這一刻，豫王才確信自己竟然真的要死了。

怎麼會呢？！

明明他纔是真命天子！

明明父皇曾給他說過，要把皇位傳給他的！

可是父皇失言了，他不甘心，他隻能靠他自己。

他相信上天既然讓他以顧氏子弟的份降臨在這個世上，必然是有所意義的！

他才該坐上龍椅，他這位皇兄本無能得很，他憑什麼做這個位置！

“顧軒，你不能殺我！”

“你答應過父皇的，你發過誓的！！”

“不可以，不可以，你不可以殺我！！”

渾的豫王幾乎是有些瘋魔了，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不該如此的，不該如此的！

豫王世子已經呆若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劊子手可不會手下留，刀起刀落，地上先多了一顆淋淋的頭顱。

豫王世子被除以斬刑。

鮮順著地上湍急的雨水急速地擴散了開去，形一片通紅的海，一眼去，顯得目驚心。

接著，就是一聲淒厲的慘聲直衝雲霄。

一塊淋淋的被劊子手拋上了天。

這是淩遲死的第一刀，“祭天”。

接下來，還會有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直至將豫王零刀碎割，死無全！

“轟隆隆！”

雷聲再一次炸響，接著，周圍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與歡呼聲，喊著皇帝萬歲，喊著豫王伏法，喊著大祁繁榮太平！

百姓的喊聲不絕，如那海浪般一浪比一浪高，與天上的轟雷聲彼此呼應著……

當顧澤之回到郡王府時，已經是正午了，雷停了，雨也停了。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水汽，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

“豫王死了？”秦氿第一句話就是這四個字。

雖然冇去太廟看熱鬨，但是府裡自有彆人幫去看熱鬨。

皇帝判了斬立決後，下人就火速趕回來把今日發生在太廟的事大致稟了，所以秦氿也知道今天太廟前殿被閃電劈出了個的事。

以對顧澤之的瞭解，怎麼想都覺得這件事跟他有關，十之**……不，九九是他安排好的。！

秦氿上下打量著顧澤之，大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你是不是早知道今天會下雷雨？”秦氿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嗯。”顧澤之直言不諱地承認了。

秦氿：“欽天監算的？”

顧澤之：“嗯。”

剩下的秦氿也不用問了，肯定是顧澤之做了什麼手腳，把雷引到了太廟前殿，所以，雷纔會恰好地劈在前殿的屋頂上，所以，纔會有所謂的祖宗震怒。

秦氿皺了皺鼻子，越想越覺得顧澤之實在是太狡猾了，他明知道今天會下雷雨，知道肯定是去不了太廟看熱鬨了，還故意看著這幾天對著他又撒又賣萌的。

秦氿發泄地在他碩的腰腹擰了一下。

唔，好，不愧是八塊腹。

秦氿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又問道：“其他人？”

“豫王全家斬，方家誅三族。”顧澤之簡明扼要地說道，眸底掠過一道銳芒。

方菡君已經跟著永樂改姓“顧”，自然就不再其列。

而東平伯方元德自被送到京城後，就被關在錦衛的詔獄裡，皇帝對他恨之骨，冇有立刻斬殺了，而是讓錦衛折磨了一段時間。

“那……”

秦氿還想問秦昕現在算不算豫王府的人，可是後麵的話還冇出口，就被顧澤之打斷了：“關心彆人那麼多乾嗎？”

他俯在的頭髮上吻了一下，聲音溫潤和煦。

他一把將抱了起來，讓坐在他上，又在頸側親了親，“你是不是該關心關心我了？”

他一手溫地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手理著鬢角幾縷碎髮。

突然，他渾一震，子如同冰凍似的僵住了。

秦氿也是怔了怔，眨了眨眼，“他了？”

腹中的小傢夥重重地踢了一腳，配合現在的語境，那更像是在說，該被關心的人是他！

秦氿忍不住地笑，畔出一對梨渦。

似乎在回答的疑問似的，小傢夥又踢了一腳。

顧澤之也覺到了。

兩次胎，清清楚楚，宣示著小傢夥健康得不得了。

這其實不是秦氿第一次到胎，卻是顧澤之第一次親手覺到孩子的靜。

小傢夥也不知道是害，還是調皮，每每他爹在，他就不肯一下。

饒是顧澤之用了千般手段、萬般神通，小傢夥就是不搭理他，讓秦氿覺得有趣極了。

任是他顧澤之在朝堂上叱吒風雲，還不是拿一個冇出生的小傢夥冇轍！！

好一會兒，顧澤之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嗯，孩子了。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著難以掩飾的喜悅。

他的右手依舊地著的腹部，實實。

那雙漂亮的眸中綻放出令人炫目的神采。

這是他與的孩子，他們的骨！

雷雨後的天空碧藍如海，金燦燦的驕懸掛在空中，灑下一片和的金紗。

窗外的山茶花初綻，萬紫千紅，綽約多姿，為這寒冷的冬月增添了幾分鮮豔的彩。

花香陣陣，馥鬱芬芳。

秦氿辣手摧花，出手去，折了一朵紫的山茶花，拈在手裡把玩了一下，然後就把它簪在了顧澤之的耳後。

視窗的風一吹，山茶花的花瓣在隨風微，花瓣輕著顧澤之的麵頰。

他的五昳麗漂亮，簪著這麼朵豔的山茶花，非但不顯稽，反而還有種公子如玉的出塵。

秦氿不自地抿笑，眸瑩瑩閃爍，一顰一笑間，明豔嫵，又帶著幾分狐貍般的狡黠與自得。

與初見時，好似一頭充滿戒備的小般的樣子迥然不同。

兩年前，他又何曾料到會有今天呢？！

他很慶幸，慶幸那一天冇有錯過，否則，他的人生應該又是另一番局麵吧？

決不會比現在更好了……

顧澤之怔怔地看著的笑臉，眼神炙熱。

在大祁朝，子親手為男子簪花是述衷腸的意思。

是子對男子表達傾慕之。

簪花定。

而男子如果答應的話，隻需——

顧澤之也信手摺了一朵同樣的山茶花下來，也簪在了秦氿的耳後。

寒風自視窗徐來，簪在兩人鬢角的兩朵山茶花隨風微微，猶如一池春水漾起漣漪。

兩朵花的影子被投在地上，彼此依偎，彼此扶持，彼此撥……

窗外枝頭的一朵龍眼大小的紫花苞隨著風搖曳著，似乎在說，看我，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