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盤旁,堯音閉著眼,只覺渾上下都籠罩在一片神莫測的星海之中,那些天道規則,似裹了一層白的薄繭,若若現,似有似無,正當要細究間,卻一下被某種力道反彈回來。
驀地睜開雙眼,只見前方兩大一小的影并排站著,三雙眼睛皆一眨不眨著,直人瘆得慌。
“你們……”堯音下意識著站起,訥訥往后退兩步。
小獅子手腳并用,小心翼翼爬到邊,仰頭道:“神姐姐,你剛剛全都閃著呢~”
堯音愣了愣,全都閃著?
墨月回神,出一只手拽回小獅子,轉走向棋盤:“墨石胡言語而已,”他廣袖一拂,斜側過首:“神今日可有興趣再來幾局?”
堯音抬眸看了對面的青離一眼,下心中狐疑,頷首應道:“本座正有此意。”
白玉棋盤前,堯音和墨月相對而坐,同樣三局兩勝,堯音這次卻狼狽許多,墨月總是不聲地將所有的生路堵死,同時自己的黑子也能連一線,心眼多得不像話,簡直人防不勝防。
幸而也早做好了準備,拿出三個綠油油的人參果放在案頭。
小獅子豎起金瞳,了,卻沒有馬上撲過去,而是化原形一躍而至堯音旁,前肢閉攏規規矩矩蹲坐下來,乖乖張大著。
堯音心下對這獅子還是有些戒備,不由看向墨月:“它這是何意。”
“想要你親手喂它罷了。”墨月尚未答話,一直觀棋不語的青離難得開口解釋。
想要喂?
堯音打量著眼前的小獅子,很是溫順乖巧,與前段時間的失控暴躁判若兩人,按墨月的說法,皆因未除,難道對古一族的影響當真這麼大?
“嗷嗷~”小獅子見堯音久久沒有作,有些著急了,邊拉爪子邊可憐喚起來。
墨月余瞟過某獅,眼角卻是了,突然就有種幫別人養了兒子的錯覺……
堯音猶豫片刻,終是取過一個人參果拋進小獅子里。
小獅子歡快得一口吞下,甩甩金黃的獅,轉瞬間又變回了人形。
“謝謝神姐姐~”
堯音看著俊秀的小男孩兒,微微點頭:“不必謝,這是你該得的。”
墨月重新揪回墨石,將棋子歸位,對著兩人道:“不如,我們換一種下法吧,總是兩個人也沒甚意思。”
堯音輕笑一聲:“上神這話說的,對弈不是兩個人難道還組隊不?”
“不錯,就是組隊,”墨月向正抿著茶水的青離:“這里恰巧四人,兩兩一組,同組之人輸贏共擔。”
“好啊,我和神姐姐一組~”小獅子立即開口響應。
堯音微微一笑:“我拒絕。”
同小獅子一組……這勝負還有懸念嗎?不對,小獅子與墨月是一家人,到頭來損失的只有一個罷了……
墨石慘遭嫌棄,瞬時偃旗息鼓,悶悶爬回墨月邊:“那我還是跟父君一組吧~”
墨月了他蓬松的金發,偏首睨向默不作聲的某人:“青離?”
青離淡定地放下玉杯,挑眉斜視:“你確定要這樣玩兒?”
墨月眉眼微漾:“自然。”
青離勾:“本君奉陪。”
墨月滿意了,又轉向堯音:“神大人意下如何?”
堯音眼明心亮,墨月這個提議無非是想為小獅子多掙一些口糧,倘若當真組隊,只能同青離一組,那倒也還不錯。
“可以。”
“既如此,便開局吧。”
……
月宮前,一白一藍兩道影煞是顯眼,華靜靜看著半空中的影像,修眉漸攏,容如玉,卻比宮中寒月更加深冷。
云曦只瞥了他一眼,直接揮手,那影像立刻化作一團氣流消散四溢了。
他著實也沒想到,堯堯亦會在此,更沒想到,與青離墨月竟如此識。
“華,堯堯的確和以前不一樣了,”云曦輕嘆一聲,終是開口:“如今看來,已放下這段緣,當年那份恩,可以有個了斷了。”
華側過首,墨眸如凜:“你覺得,我與結契是為了恩?”
“難道不是?”云曦挑挑眉。
華薄抿,不再說話,片刻拂袖往里:“進去吧。”
星宿殿,堯音手執白子,看著麻麻擺滿了一整盤的棋局,認真查找疏。
他們的規則是四人流落子,先棋者便算贏。
青離和墨月這兩人,也不知生了多心竅,一個比一個可怕,只能看到兩三步的地方,他們卻能預見五步十步。
無時無刻不在設陷阱,又無時無刻不在解危機。
至于那只小獅子……一路全靠墨月提示,才撐到了現在。
幸而拒絕了同它一組。
“神大人還不落子?”墨月悠悠催道。
堯音顰眉:“再等等。”
墨月笑瞇瞇:“可不能等太久”
“知道了。”
堯音覺得這局他們應該是能贏的,這是很關鍵的一步,肯定有哪個地方可以棋,只是還沒找到而已。
不由悄悄瞟了眼青離,給點提示還是可以的吧,小獅子都得到那麼多提示了。
“咳咳……”暗示地輕咳兩聲,可那人卻渾然不覺,正襟危坐,一派坦清淡的模樣。
“神大人,你該落子了。”墨月又開始笑瞇瞇地催促。
堯音深吸一口氣,呵,不提示便不提示,總歸輸了他也是要給仙的。
正抬手間,一玄的墨胥匆匆忙忙走進:“師父,尊上來訪。”
堯音眼角狠狠一跳,纖指僵在半空中,偏首去,卻見那人形閃現,深邃漆黑的眸越過青離,直直籠罩在上。
堯音猛地別開眼,又將子往后了,隨著他們一同站起:“尊上,帝君。”
華并未說話,倒是云曦掃了幾人一眼,笑道:“諸位好雅興。”
“閑來無事,打發時間而已,”墨月上前幾步:“不知尊上和帝君駕臨月宮,有何貴干?”
華斂眸,轉而看向墨月,淡道:“近日多神址似有變故,魔族蠢蠢,故而前來問一問上神,星宿盤是否異常。”
聽聞此話,墨月沉片刻,終是抬頭:“恰逢各位都在,我便一同說了吧,據星宿盤所示,的確有變數降臨。”
堯音握住手心玉子,卻又聽墨月繼續道:“然這變數不止一,需待銀月盤打造出來后才能得知。”
不止一?怎會不止一?
云曦瞇了瞇眼:“敢問上神,這些變數是好是壞。”
“亦好亦壞,有些為天道所允許,而有些則不被允許,”墨月頓了頓:“倘若變數能得天道認可,即便有銀月盤也是測不出的。”
堯音細細聽著他們的對話,終于理清了些思緒。
毋庸置疑,回溯時定然是逆天改命的一種,也就是墨月口中的變數,可的心頭原本便可逆改天命,以心頭為代價,這樣的變數是被天道規則所允許的。
可時回溯又太過逆天了,否則何以耗盡畢生修為,卻堪堪只能回到兩百年前?至于另一些變數,或許是回溯時時某些外力趁虛而,才造了這細微的變故。
幸而這變故也并非不可控制,墨月說過,待銀月盤煉之后,便能一個個將其揪出,這于他們而言,反而更加有利了,趁早防備總好過前世的手忙腳。
堯音眉頭皺,只可惜此事一個字也不能對外,按天道的意思,可逆天改命者唯一人而已,其他人既沒付出代價,也沒那個資格,若執意泄天機,遭反噬的很可能不止自己,而是整個六界。
所以,無論誰問,都只能絕口不提。
“不知銀月盤何時才能鑄?”片刻的沉默后,云曦開口問道。
墨月瞟過青離一眼:“應是快了。”
華抬眸:“日后銀月盤鑄,還請上神告知一聲。”
墨月拱手:“這是自然。”
華微微點頭:“既如此,本尊便不打擾上神了,告辭。”
墨月客氣地頷了頷首:“尊上慢走。”
就在眾人以為他要轉離去時,那目卻忽而一轉,黑眸沉沉如墨:“堯堯,隨我回宮吧。”
他話語極為溫淡,卻令堯音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來,垂頭拱手,極為規矩地行過一禮:“怎敢勞煩尊上,小神稍后自行回宮即可。”
這般態度,莫說云曦,就連墨月也不由挑起眉頭,一口一個“尊上”,又如此拘謹恭敬,這兩人哪里像是仙?渾然不過陌路人罷了。
華略微發白,凝著悉又陌生的面容,心卻是一點點沉了下去,直直沉落谷底。
他從不知一個人的謙恭敬畏,竟也能化作一柄利刃,每一次的,都是以傷染,直至無完
“神姐姐,你要走了嗎,我們的棋還沒下完呢~”小獅子茸茸的大腦袋湊上前來,小心翼翼問道。
雖然他也蠻怕這個尊上的,但他更舍不得神姐姐走啊~
堯音頭低垂著頭,恰好對上張稚俊氣的小臉,默默抿不語。
幸而青離并沒有挪移位置,仍舊筆直立在前頭,恰恰擋去的大半形。
華眸愈發深黑,卻是抬步緩緩往前,堯音余瞥向越來越近的潔白裾,霎時心驚跳,下一刻便要縱逃離。
然而,那淡青的影稍稍往右側首,下顎微垂,點向桌面玉盤:“尊上,您看,此局未完。”
似是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堯音驀地抬眼,但見他姿筆如竹,清絕而優雅。
“正是,”稍稍平復呼吸,立即接口:“尊上,此局未完,小神恐不能與尊上同行了。”
華掃過青離和棋盤一眼,復又看向,良久后,薄微:“無事,我等你。”
堯音眉頭蹙:“尊上事務繁多,況且宮中尚有徒,著實不必為小神費心久等。”
華只覺心中有一暗流翻涌,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只想狠狠將人拽到自己邊來,質問何以至此!
“華,”云曦忽而開口:“堯堯難得有心思下棋,便讓盡興吧。”
很是委婉的相勸,可華并未理會,他微閃著眸,指尖流乍現。
堯音瞳孔驟,再也顧不得旁人,猛地飛而起,落于星宿盤上,手中玉笛橫亙,強住心頭的恐懼,厲聲相喝:“你莫要過來!”
華原本拿出心法的手徹底僵,一個閃已出現在眼前,骨節分明的手指抵住素白玉笛,細看之下,那瑩瑩修指竟比玉更加蒼白。
他眼底是一片看不見的虛無,可角卻扯出了一抹淡笑:“堯堯,你這是要同我手麼?”
堯音巍巍,握著破音笛的手都在抖,心口如刀割般地疼:“你,你莫要過來……”
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不要奪我心頭之……
“華。”云曦沉聲喊道,他雖不知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這種況,他們顯然不適合在一了。
墨月一手按住小獅子,一邊向眉眼微沉的青離,朝他默默搖頭,這個事兒他們管不了,也沒立場去管。
無論如何,那兩人仍舊是夫妻不是麼?
堯音心跳很重,再也不了這樣的僵持,回破音笛蘧然便要轉后退,然而腰間卻突然纏上一只臂膀,溫熱掌腹只輕輕一收,后背便牢牢進他懷中。
鋪天蓋地的恐懼接踵而至,如瘟疫般蔓延全各,原本極為迷的氣息統統轉化為最致命的毒藥,淬染進雙眸。
已然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凄聲大喊:
“救我!青離,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