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師徒倆……可真夠令我惡心的。”

華清仙境雖大，在場仙人雖多，卻無人敢發出半聲響，畫面定格在三生石旁，那一紅一白兩道影。

華周邊有白氤氳流轉，襯得他容更加虛幻縹緲，只是那頰側紅痕卻為這神圣容平添幾抹異，倒反襯出一種驚心魄的凌。

“師父！”辛漾猛地反應過來，“蹬蹬蹬”跑上前，杏眼向堯音，既難又委屈，同時還有一點點憤怒。

神大人為什麼這樣對待他們，殺了子空，傷害小凰，最過分的是居然對師父手。

師父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可今日神大人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扇了師父一耳！

華沒有回應辛漾，他黑眸幽幽，倒映出那瀲滟紅。

“惡心？”他薄了，聲音輕飄而蒼啞。

堯音雙手環，勾著角：“難道不是麼？”

莫說他曾與結下雙生契，許諾一生一世，即便沒有，這兩人也惡心的。

古有諺語：一日為師，終為父。

師父有如再生父母，尊師敬道，是作為一個徒弟應盡的本分，否則，便不會有忌倫一說。

可這兩人呢，不僅罔顧世俗非議，罔顧天道人倫，兀自深地上演著這場師徒，將所有人都視為他們真的絆腳石，最后更是拉上六界蒼生，一同見證他們轟轟烈烈天地的。

辛漾知道師徒乃倫之舉，知道師父另有仙，但還是不自地上了自己的師父；華則更可笑了，竟然在那日復一日的相中當真上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卻又不敢面對俗世譴責，不敢直視自己的心，一個雙生契拖了數百年，最后竟還要取心頭為他那作天作地的徒弟回歸神位。

如何不令人作嘔？

華久久未曾言語，他眸中似有一層暈，如煙如霧，直直要將人環繞進去。

堯音目在他與他的小徒弟之間逡巡一圈，似笑非笑：“尊上還記得本座說過的話嗎？”

華猛地一滯，著諷笑的面容，驀然就明白了的意思：

“本座等著長大的那一日，等著看你們如何纏綿繾綣，師徒深，他日尊上娶門之時，千萬別忘記遞一份喜帖到神宮，本座必定奉上大禮，也不枉曾與尊上有過這麼一段緣。”

這是當日親口所言，也是他心中最深的一刺，若非此話太過惡毒荒謬，他又怎會落下那一掌？

“原來在你心中，我始終是這般齷齪之人。”

堯音輕笑：“不然呢？”

“鏘……”火傷勢恢復得極快，它嘶鳴一聲，再次盤旋而起，吐火朝堯音攻來。

堯音瞇眼，直接出手相抵，破音笛隨而上。

“小凰！”辛漾大喊，子空已經被殺死了，小凰不能再遭毒手！

辛漾不顧一切朝火沖去，眼看著就要被擊中。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團白恰與破音笛相撞，堯音持笛后退數步，但見他玉冠凜凜，墨發垂垂，眉眼盡是霜落后的清寒：

“如你所愿，恩斷絕。”

堯音與墨月青離一同回到月宮，一踏殿，便奔往星宿盤旁，頂上的銀月盤指針已經恢復，星宿盤中也不再映無妄墟的影像。

“這是不是代表著變數已經消除了？”堯音回頭問道。

墨月點點頭：“那縷魔魂，為你親手所滅，你不知道？”

魔魂不同于常人的魂魄，普通仙人看不出來，卻是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堯音抿抿：“我只是擔心沒有徹底消滅干凈，又讓它逃出一魂魄。”

“放心吧，那縷魔魂本就極為微弱，是不能再分出一一毫的，”墨月頓了頓，揚眉向：“倒是你與尊上，當真讓我等見識了一出好戲。”

堯音微笑：“既然是一出好戲，是不是該給點打賞？”

墨月斜睨向：“好的不學，青離一些壞病你倒是學全了。”

青離淡定地抿了口茶：“我覺得墨石該幾日了。”

“……”

墨月不理會他，重新對著堯音道：“不過說實話，這天上地下敢扇尊上耳的人，估計也就你一個了。”

“只是把他欠我的討回來而已，”堯音斂眉，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其他變數測出來了麼？”

墨月自然看出的心思，也不再多說，只答：“尚未完全測出，再等幾日吧。”

堯音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什麼，從袖中拿出木盒：“對了，你們看看這個。”

只見淡藍的珠子散發點點幽，即便隔著木盒，都能到其濃匯聚的靈力。

“無妄珠？”青離挑挑眉：“是個好東西。”

堯音對向他：“我在想，能不能把它化做我的本命丹？”

的本命丹只恢復了七八。即便心境突破，重回神位，也彌補不了本命丹的缺陷，而且這缺陷極可能是日后修行的最大阻力。

青離放下茶杯：“倒也未嘗不可，只是此舉頗有風險，你最好考慮清楚。”

“沒什麼好考慮的，”堯音將珠子給他：“此事就拜托你了，我先走一步。”

“走？”墨月向：“你還要回華宮？”

“當然不是，”堯音抬眸：“是時候拿回我自己的東西了。”

“嗷嗚～”隨著一聲吼，小獅子威風凜凜躥出，跟上堯音的步伐：“神姐姐，等等我！”

墨月看著的背影：“怎麼樣，我沒說錯吧，測不出吉兇，便是大吉大兇，堪破心境，重回神位，能有這等造化，也不枉此行。”

青離抬了抬眼皮：“只怕與尊上這段緣，不是解了雙生契便能了結的。”

墨月好笑：“什麼時候你比我還會算了？”

“直覺而已。”

堯音趕到問仙堂的時候，冰臨等人正等候在門口。

“神大人~”綠桑銀桐第一時間迎上來，正想要抱住神大人的手臂，卻被一只突然出現金小獅子橫空攔住。

小獅子擋在堯音前，齜牙咧不讓靠近。

“你做什麼？”綠桑氣憤不已，銀桐則慫慫后退兩步

小獅子揚起大腦袋，下一刻便化作一個金發小年：“你們不準抱神姐姐。”

綠桑更加生氣了：“你說不準就不準，本公主憑什麼聽你的！”

小獅子嗤了一聲，傲睨視，像模像樣：“你當然得聽本君的。”

“墨石。”堯音蹙眉。

墨石立刻回頭，換上笑臉，出兩顆小虎牙：“神姐姐~”

堯音扶額，也不知墨月是怎麼教的，這小獅子越來越怪了。

“你們怎會在此？”

冰臨上前一步，道：“師父，是尊上讓我們回神宮的。”

堯音瞇眸，抬眼看向匾額，果然“問仙堂”已換回“神宮”。

“恭喜師父重回神位。”冰臨抱拳道賀，他眼睜睜看著師父一步步修煉上來，從本命丹到心境，無一不是難關，師父這些年著實不易。

須知他的心境停滯數百年不得突破，而師父卻能一朝頓悟，可見經歷了多大的苦難，才有了那一刻的厚積薄發。

堯音微微點頭，率先走了進去，里面所有布局都已回到原位，赫然便是神宮的模樣。

呵，原來他也知道擅改的神宮有多過分，如今又假模假樣地還回來，倒不如自己親自奪回來得痛快。

“神姐姐，這里還沒月宮好，不然你住進月宮吧！”小獅子看了看周圍，嫌棄道。

堯音無奈，這里自然是比不上月宮的，他以為星宿殿那種地方是哪里都能有的麼？

“問過你父君了麼。”

“父君會同意的，父君也可喜歡神姐姐了呢~”

“……”

華回宮后，徑直將自己關進落塵殿，掌心淚包裹著的那團魔氣，開始一點點向外延侵蝕，無孔不。

他腦中浮現的，全都是的模樣。

他想起許久之前對他滿目的意；想起他們結下雙生契后琴瑟和鳴的愜然；想起冷戰時的憤怒和控訴；想起后來無盡的躲避和惶恐；最后的最后，他看到在三生石旁，紅裳飄飄，眉目泠泠，要與他恩斷絕，永不相干！

間驀地一腥，他生生下那升騰而起的躁意，圣潔的白順著經脈流往全各，最后匯于右手掌心，融于淚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華終于緩緩睜眼，面是前所未有的寡白。

他攤開自己的右手，淚已經徹底沒下去，可他眉頭卻蹙得更。

“師父……”辛漾站在門外，小臉很是糾結，想問問小凰的事，可又怕打擾到師父。

華抬眼：“何事。”

“師父，徒兒能進來嗎？”辛漾細聲問道。

華抿，又想起的話了。縱然他與小漾只是師徒之，可那番話不斷回響在他耳邊，當真是……最惡毒的詛咒。

辛漾正在外等著，遲遲未聽到回應，失落地垂下腦袋，正想離開，卻見門一下子打開了，師父姿修長，正立于門檻后看著。

辛漾著師父，不知為何又想起那場幻境，小臉一下熱了起來。

“小漾，你找為師何事。”

辛漾猛地回神：“師父，小凰的傷什麼時候可以痊愈呀？”每天見小凰那麼痛，也好心疼的。

“火一族自愈能力極強，過幾天便無事了。”

聽師父這麼說，辛漾就徹底放心了，鼓了鼓圓圓的臉頰，小心翼翼道：“師父，徒兒想小白了，您能允許小白回來嗎？”

華蹙額：“犯了錯，實乃咎由自取。”

“可是，子空已經死了，徒兒想說說話都沒人陪了。”辛漾苦著臉可憐兮兮。

提到徐子空，華眉眼驟寒，那魔魂他看得一清二楚，是他識人不清，誤會，冤枉，才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師父，您怎麼了？”辛漾見師父臉不好，連忙上前，可華卻一個閃，已然走遠：

“待過段時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