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費那麼多字,來代那樣一個平淡枯燥的過程,其實只是想讓自己也確定一下,我當時從找工作,到面試,到被錄取的過程,實質上真的是很普通的。普通到後來發生了那一切,我還在問自己,這是真的嗎,我真的經曆過這一切嗎。
而那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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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我開始了“野薔薇”的工作生活。作為一名行政助理。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樣定義這樣一種職業,從名字上看它和書類工作有點相似,但質是很不一樣的。
不知道什麼原因,從第一天,一直到開始逐漸適應工作環境的一周之後,我始終沒看到過我的頂頭上司,那位行政經理。每天在辦公室外那個小單間裡坐著,每天從沒見進來過,我想是不是出差去了。當然這也並不影響他們對我的公司安排,工作還是正常地在做著,只是依舊由那位給我面試的丁小姐來安排,而我所要做的東西不太多,但比較雜。主要是接接電話、歸納一些文字類檔案、為每個人預定午餐,然後在相對比較空閑的下午幫著電腦部的編輯打點字,或者出去買點必要的衛生紙、筆或者替換的鼠標墊什麼的。
總之,就是一份很簡單的打雜的工作。
而對於這麼一份簡單得有點卑微的工作,我卻做得比以往時候都要賣力。每每做好了一件,就會主地去問們還有沒有別的事要我幹,這在以前是從沒有過的。以前工作時只想著怎樣懶,怎樣的混到下班。現在到了下班時間,我卻經常都沒意識到已經下班了。
生活也逐漸穩定了下來。可能因為暫時了有工作的保障,所以心態不再像前陣子那樣焦躁,我開始按部就班地理一些姥姥過世後我當時無法正常去理的事。整理的房間,給燒去生前所穿的。而那段時間也沒有人來找說我談關於店的事,只知道原先在街道那一頭一家音響店和一家禮品店已經關門了,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和前面幾家一樣,保持原樣,靜觀其變。
而不管怎樣,一個人坐在家裡看著外頭冷清的店面的時候,心裡不再擔心得想哭了。
所以對於那個時候的狀況,我到很滿意,甚至希可以一直就那樣平靜而安全地繼續下去。
直到那個晚上。
如果這份工作,對當時的我來說一定要講出有什麼覺得不太滿意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裡頭的人際關系吧。其實這對我來說是有點出乎意料的。
曾經在和丁小姐這樣子談過,又看到一個辦公室都是孩子後,我以為這裡會是個相對隨意,熱鬧,就像從小到大那些孩子集中的地方一樣,比較雜,但溫馨而有意思。
可做了之後才發覺,和想象中不一樣。雖然一個公司都是人,而且都是年輕的人,可顯然這些孩間彼此並不太流。更多的時間只用在盯著屏幕,以及屏幕上那些閃閃爍爍的圖案和文字,除了吃飯和休息的時間,很能看到們閑聊。
所以一天裡有將近四分之三的時間,公司裡安靜得只能聽見鍵盤聲和機箱的轟鳴,有時候連打個嗝都得忍著,因為那聲音很突兀。
除此之外沒什麼覺不好的。
雖然話,們對我還是比較友善的,偶然開口讓我幫忙打點字,說話也跟那位丁小姐一樣,溫溫,和和氣氣。聽說聰明人,有教養的人,話都不多,所以我想到底都是些從事高科技工作的白領,一看人就是那麼細膩,氣質,我這樣的人是沒法跟人比的。
所以在一些比較空閑的時候,我也很識相地不大同們搭訕,更多的時候是一個人坐在那間基本只能容納一個人一張電腦桌和一臺小櫃子的小間裡頭,把面對著我的那扇房門打開。
房門正對大辦公室那幾扇落地長窗。通常窗簾是開著的,因為外面是天井,天井裡種著很大一片薔薇花。隔著窗往外看,紅的綠的一團一團,天氣晴朗的時候,那比大堂牆壁上那幅巨大的畫還要燦爛。
我很喜歡一個人靜坐在那裡看著那些燦爛的隔著層玻璃,在天井白的椅子和黑的大理石走道間搖來晃去的覺。很容易忘記長時間對著電腦引起的視覺疲憊,很愜意。
而那天晚上也是如此。
剛下了場陣雨,丁小姐把空調關上了,所有落地窗都被打了開來,我也把小間的門打開,去換點新鮮空氣。然後再看看外頭那些被雨淋過後豔得像是能擰出水來的彩,不知不覺,就工作到了天黑。
因為那天要幫他們打報表,都是第二天馬上要用掉的,量比較多,所以我留下來加班去把它們打完。
打完後才發覺天已經完全黑了,除了從小間裡出去的,外頭黑漆漆的,似乎大辦公室裡的人都已經走了。看看表已經快九點,肚子在這時候正好了一聲,我忙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剛把包整理好的時候,眼角瞥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門口這裡一閃。抬頭細看的時候又什麼都沒了,而外頭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聲音。當時我也沒有理會。關上電腦又檢查了一遍電源,正準備背上包走人,冷不防外頭哢嗒一聲響。
像是有什麼東西掉地上了,聲音很輕,但在這會兒外頭人應該都走空了的環境下,突兀得人不由自主一陣心驚。
“誰?”忍不住問了一聲。
沒人回答,也沒繼續有什麼可疑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只有風吹著天井外的薔薇枝葉一陣晃,幾片葉子瞬時從外頭落了進來,想來他們走的時候,那幾扇落地窗都忘記關了。
於是背上包,我朝外頭走了出去。
出去的時候還是比較小心的,因為剛才那種聲音,以至連自己辦公室的燈都沒敢關。借著那點不算太亮的線裡裡外外掃視了一遍,包括走廊盡頭那道半掩著的會議室的門。最後確定沒人,連只蟑螂都沒,心才稍微定了下來,然後轉朝那幾扇大開著的落地窗走了過去。
沒走幾步,眼角邊似乎又瞥見了什麼東西。
一晃而過,我忙把視線移了回來,就看到剛才視線劃過的地方,那個窗不遠,靠西的牆角邊蹲著個人。
我呆了一下。
不由自主停下腳步。而那個人始終一不地蹲著,臉對著牆低垂著,似乎並沒有聽見我走近時的腳步聲。
忽然覺得那個背影看上去有點眼,好象是坐在靠門邊的那個小張。這麼晚,不知道一個人蹲在這裡在幹些什麼。
猶豫了一下,我朝走了過去。
“還沒走?”快到跟前,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突兀間把我嚇了一跳。
回過頭就看到後那扇辦公室的門開了,一些橙的從裡頭斜斜散了出來,撒在門口那道影上,他斜倚著門框看著我。燈下一張年輕而制的臉,亞洲人的廓,歐洲人深邃的眼睛,和一頭金子般純粹的長發。只是那麼安靜站在那裡,卻像天井裡那些怒放著的薔薇花,張揚奪目,正如他的聲音和他修長上無可挑剔的著裝品位。
“印……先生?”整個公司只有一個男人,所以我試探著問了一句。
他站直朝我走了過來:“我MICHAEL。你在這裡幹什麼?”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帶著點的卷舌音。
我下意識退了一步,手往後指了指:“我看到……”
他順著我指的方向看了,然後目微閃,像是某種質疑。
我回頭朝後看了一眼。
後角落空的,剛才就在那裡蹲著的人,不見了。
“我正準備回家。”隨即改口。他看了看我,點點頭。
轉正要回辦公室,忽然又回過頭:“你就是那位新來的行政助理吧。”
“對。”一邊回答,一邊朝大門口走。大辦公室的主燈都已經關了,只留一兩臺還沒關掉的顯示在那裡閃著熒熒的,這樣的環境面對公司裡最大的,也是最陌生的領導,是人都會覺得抑的、
而他似乎並沒有覺到我的這種緒:“LISA說你工作很認真。”LISA是丁小姐的英文名,而我在這裡的英文名PEARL,珍珠。
我不得不站定腳步。
“我看過了你的簡曆,原先你是從事文書類工作的吧。”
我點點頭。
“那麼除此之外,還會些別的什麼。”
“比如?”抬起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而他並沒有留意到我狐疑的目,正低頭把那兩臺還亮著的電腦關掉:“比如,寫作之類的。”
“寫作……”
“PEARL,有沒有登陸過我們的網站看看?”
“我……”頭皮一。因為工作以來,雖然做得認真,但我倒還真沒想過去他們網站上看看。這段忙碌而不穩的日子,我怎麼可能有這樣的閑心去關心一個類娛樂網站……
只是老板問起來,我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是隨便點個頭,還是老實說沒有。
正躊躇著,他又道:“看過我們的雜志薔薇日志麼。”
說話的時候他直起看著我的眼睛,而被這樣一雙深得不見底似的眼睛注視著時,不要說撒謊,就是開口,對這會兒的我來說,都是比較困難的。
我搖搖頭,臉不知怎的就紅了,不知道是因為張,還是擔心因此而被炒魷魚。
好在因為我的沉默而變得有點僵持的空氣,不出一會兒就被他打破了,微微一笑,他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走道架子上有我們最近幾期的雜志,香港剛過來的,你可以帶回家看看。”聲音很溫和,而溫和的聲音總能輕易讓人定心。
“好的。”我悄悄松了口氣。
他瞥了我一眼:“你有點張。”
我老實點頭。
他笑了:“我只是隨便問問,不是考你。EASY,PEARL。”
這麼說了,所以我也不得不抬頭用角朝他扯出一不知道算不算是笑的微笑。
而他繼續道:“其實我想問,如果你有經常上網的話,是否曾經看到一些人撰寫的關於皮保養,食療,時尚類的文章。”
這個我自然看過,所以沒有任何猶豫,我迅速點點頭。
“那就好,”又笑:“那麼這樣的文章,你覺得你可以寫嗎。”
“寫……我不知道。”
“你看,最近我們新開了這樣一個專欄,很需要有人原創,而不是轉帖別人的類似帖子來充實這個欄目。你覺得你可以在這方面幫助我麼?”
“這個似乎應該請專業的……”
似乎知道我準備說什麼,擺手打斷我的話,他眼裡的笑意加深:“在未確定是否有市場價值之前,我暫時不打算做這方面的投資。PEARL,別張,我不是一定要你非做不可,只是問問,你有沒有興趣。”
“興趣……是有的。”其實,我對寫東西沒有興趣。
“那不如試試吧,如果不錯,我可以換你做我們這裡的編輯。”
我立刻點頭:“好,我試試。”編輯比我的工資要高出獎金一千,雖然我對寫作興趣不大,可是對錢,沒人會沒興趣。
“OK,”眼睛微微彎起,那雙燈下看上去泛著層暗紅澤的眼睛,帶著這樣一種神,讓人覺得他是真的在開心著的,開心得讓你不由自主地也在為自己的決定而開心:“那麼明天下午五點我們有個會,你也一起來參加吧。”
說完,他從我邊繞過,朝他辦公室裡走了進去,而我只來得及說了聲再見。
長長的金發掃過我臉側時帶過一淡淡的香氣,很悉。我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門裡,外頭一陣風吹過,悉索一片輕響,那些彌漫在天井裡濃鬱的味道過窗從外頭卷了進來,甜得悄然,香得漫不經心,正如他發上的味道。
薔薇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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