鋣的腳步聲停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我轉過頭去的時候剛好看到他在那裡坐了下來,像只隨意棲息的一樣,盤著,一只手漫不經心刮著從脖子上順下來那一截銀的鏈條。我覺他在看我,他那雙紫的眼睛很長一段時間都逗留在我臉上,可是他眼裡很空,什麼東西都沒放進他眼裡似的那種空。
那雙空的眼睛很快被刑的頭發給擋住:“呦呦!壞麒麟!回去!爺不在家的時候麒麟必須待在房間裡!回去!”這只忠實的頭顱對鋣尖聲嚷嚷著,就像地主的管家在攆他不聽話的狗,但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在沒有任何知覺的時候鋣把刑的頭發穿進了鎖鏈的孔裡,這似乎讓他覺得有趣,刑的頭在鎖鏈的束縛下像只巨大醜陋的會發出尖的風箏,於是他終於把視線從我臉上移開,轉向了頭頂尖掙紮的刑。
我在他到一邊的頭發下看到了一些閃著的東西,就附著在他臉頰的皮上,某種類似角質的。這發現讓我忍不住朝他走近了兩步,於是看得更清楚了點,那從他臉頰上出來的角質似的是一層鱗片。
青黑的鱗片,從他脖子上生,一直到臉頰邊緣,被照到會閃爍出一種七彩的澤,這個發現讓我皮不控制地起了一層寒粒。
“鋣?”湊近了點,我嘗試著了他一聲。但他沒有理我,只抬頭看著掙紮在半空吱吱喚的刑,並且在每次刑飛得高一些了的時候一手指把它再拉回來。
“鋣!”我又了他一聲,一邊蹲下把他頭發朝邊上再撂高了一點。這麼做只是想看再看得更清楚一點,可隨即看到的景象讓我有點後悔,那片鱗甲深他的領口,越靠裡越清晰,堅而集。手指到它們的時候我牙發酸了,這種覺就好象正在一條蛇的皮。
然後發覺鋣的頭了。
意識到這一點本能地想退,但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嚨被低下頭看向我的鋣一把扣住,就像幾周前他為了士突然出手扣住了我的手腕那樣。一種冰冷的覺從我頭頂蔓延了開來,他那雙暗紫的眼睛在他皮青黑鱗片的邊緣有種異樣的森冷,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同樣也不知道他會拿我怎麼辦。
但他並沒有繼續對我做什麼。在把我脖子像提鴨子一樣提住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鋣就那麼斜眼看著我,又好象什麼都沒有看。我覺不到他手心裡的溫度,甚至覺不到他的呼吸,他安靜得沒有一點聲息。
然後我聽見自己裡發出幹的聲音:“刑,他的臉怎麼回事。”
可能是放在我上的力量分散了鋣對鎖鏈的擺布,刑瞅了個空子得以,並且很快地退到我後,它在那個對它來說安全了的地方開始有點憤怒地喋喋不休起來:“他的臉?呦呦!麒麟的臉很正常!但他現在行為很不正常!刑要去找爺!麒麟不正常了!麒麟……”話還沒說完,它的頭發被我給抓住了,這讓它吃了一驚:“小白!你幹什麼!”
刑的頭發每都像是有生命的,在我手心裡掙紮著蠕,有種說不出的惡心,但我還是不得不把它抓得牢牢的,以免它真的跑出去把士找回來。至現在不行:“你沒看到他臉上的東西嗎,刑,那些東西是怎麼回事?!”
“那個?嘖!那不過是工作的關系。”
“工作??”
“有的工作需要麒麟做藥引,時間長了他就會出現這種反應,不礙事!呦呦!放開我小白!你抓疼我了!”
我松開了手,因為我脖子上那只冰冷有力的手松開了。覺重新流回到臉上的溫度,我想站起來,可是鋣的臉突然在了我的手背上,這讓我吃了一驚。
他臉上那層鱗片劃過我的皮,我覺他眼裡有什麼東西輕輕一閃,那瞬間我覺得他真的是在看我,而不是剛才那種沒有焦點的空。
“他似乎對你友好多了,是麼姐姐。”
後乍然響起士的話音,這讓我不由自主一個驚跳。而這作顯然讓那個整天都像睡眠不足似的黑眼圈年到有點開心,我回頭看向他時他那雙眼睛這麼告訴我。
“來我店裡想買些什麼,姐姐,看中啥了沒。”
“沒有。”剛回答了一聲,鋣突然站了起來,用一種相當僵的姿勢朝後的房間裡退了進去,我甚至都來不及去把他拉住。直到他的影消失在那扇房門的背後,我站起轉向後那個一路用腳底板的拖鞋把地板踩得劈踢啪嗒響的男孩:“我只是想過來找你問點事。”
“找我?”似乎有點意外,士停下腳步打量了我幾眼,一邊把手裡大包小包的東西丟到地上。我留意到他居然穿著一套鮮綠的服,黑和綠。那牌子的服通常很貴,也通常讓人覺得像一排紅綠燈似的耀眼,不過被黑一就顯出一種很另類的氣質,雖然我一向認為氣質這東西同這種看上去還沒從象牙塔裡跑出來的小孩子沾不上什麼邊。他頗沒有氣質地把那雙被包裝袋弄髒了的手朝那件鮮亮的服上抹了抹:“難得。什麼事呢,可以把我這位驕傲的鄰居小姐從馬路對面招惹過來。”
“我想問問你關於林默的事。”
“林默?”兩手一得閑,士點了支煙在我邊上坐下,對於我提到的名字似乎反應不大:“誰?”
“就是那天早晨開車帶著他太太來找你的那個男人。”
“哦,”聽我這麼一說似乎有了點印象,他點點頭:“那輛法拉利我倒還有點印象。”
“他來跟你買了些什麼。”
“買什麼?”這麼一問他笑了:“這問題問得好,姐姐,話說你每天賣掉那麼多點心給你的客人,你有記得他們每一個人向你點了些什麼嗎。”
“如果是一大清早發瘋一樣拍我家店門的客人,我想我會記得。”
“好吧,其實我記得。”
“是什麼。”
“為什麼這麼興趣,寶珠?”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他話頭一轉反過來問我。
我遲疑了一下:“那個人,他的妻子,後來跟林默來過我店裡了。”
“是麼。”手拈著煙半天沒有吸上一次,藍的眼睛微微閉著,看不出來他在聽到這消息後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於是我接著道:“看上去很健康,可是我想起來你上次說那車裡的是他妻子的。所以……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我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嗯。”
說完只聽見他給我這麼一聲低哼,這讓我有點失,原本以為至能從他表或者作裡看出一點點不一樣的東西,可他只是掐滅了煙頭站起走到一邊,開始擺弄櫃臺上他那些神神道道的小玩意。
“藍,”看樣子也許他並不想和我多談這件事,或者不興趣,就和狐貍一樣。這兩個男人最類似的地方就是回避話題的方式。於是我決定換個話題:“刑說你在拿鋣當藥引。”
他頭抬了抬。
很細小的一個作,如果不是刑突然匆匆忙忙飛開,我可能本不知道他幹了些什麼。我相信他一定對那只多的頭顱以他的方式表達了一下他的不滿,那只頭顱離開時長長的頭發在我臉上用力掃了一把,我想這應該是它用來譴責我的某種方式,因為我出賣了它。
然後那個背對著我的男人轉過,朝我丟過來一只橘子:“那個人,確切的說應該是他的前妻。”
“前妻?”我愣。這話對我來說太意外了,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離婚?那兩個人?怎麼可能……
“是的,他們離婚很久了,他沒跟你說起過?”
“沒有。”
“所以說,姐姐,你最讓我覺得驚訝的地方就在於,你對別人幾乎是一丁點都不了解,卻可以很好奇地去探究他們到底發生了些什麼。”說這話時士的眼睛帶著刻意含蓄的笑。我很討厭他這種眼神,盡管拿林絹的話來說它是漂亮的,一種蘊涵在黑暗背後神的。我很驚訝林絹每次在帥哥面前就會變一個偉大的詩人。事實上對我來說,這男人的眼神只不過像個天才在憐憫著普通人的低能,盡管可能那是因為我觀念裡先為主的刻薄。
“我倒是很奇怪他為什麼要對你說這些,這都是別人的私不是麼。”我反駁。
他朝我挑挑眉:“這就是我們倆最不一樣的地方,姐姐,幹我們這行的通常只招待自己了解的客人,因為我們不想惹麻煩。”
“所以這就是你後來不再做他生意的原因?”
“當然不是,如果不是他除了我以外還找過我其他同行,我是不會輕易拒絕這麼位有錢的主兒。”
“同行?你還有同行??”沒想到這種人居然還有同行,這簡直是地球的災難。
“是的,姐姐。如果你以為做這種生意的只有我一家,那可就錯了,你不過恰好很幸運地到其中某一個在這行做得尤其出的專家了你的鄰居。”
“這話聽著怪寒。”
他角一揚:“過獎。”
“但那和你有什麼關系,貨比三家麼。”我又問。
他指了指我的腦袋:“這你就不懂了。大凡在自己同行手裡買過東西,我們做這行的都會把該客戶轉拒絕往來戶,為了防止竊取商業機。”
“……你這行還有商業機……”
“有,當然有,姐姐。”
“那你為什麼後來又接待了他。”
“嘖,姐姐,如果不是天天都能看到你在那家店裡傻乎乎被老狐貍玩的樣子,我還真以為你是從哪家調查局出來的。”
我被他說得臉一紅:“你窺我??”
他笑,朝我噴了口煙:“我哪兒敢。”
“你還沒回答問題。”我不想被他把話題扯遠,他那雙近似狐貍扯開話頭時的眼神這麼提醒我。
“啊,那個。你要知道,當一個人面對幾百萬金的時候他的原則是不大會一不變的,尤其像我這種需要養家糊口的。他不過是想買點香油蠟燭,你說我怎麼忍心拒絕。”
“你也需要養家糊口嗎士?”
“那當然,”他似乎對我的不以為然到很驚訝:“你知不知道那只整天蒼蠅一樣飛來飛去的頭每天要吃掉我多人民幣?”
“明白了……”
他的手一攤:“就是這樣,覺得滿足了嗎好奇小姐。”
“我還是不明白,”
“比如?”
“你那天都說了,他車上的是。”
“確實沒錯。”
“但那後來活生生的出現在我店裡,還喝了好幾杯牛。”
“嗯。”
又是嗯,我真希他能從嚨裡迸出些別的有點意義的詞兒:“你說,一個死人怎麼可能坐在我店裡喝牛。”我再問。
他沒有立刻回答,因為有客人進來了,而我恰好擋住了人家的道。於是他掐滅了煙頭走過來把我拉到一邊:“姐姐,雖然我是開元寶蠟燭店的,但不意味著我就應該知道你腦袋裡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想知道為什麼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去問問那個林……什麼來著?我想他總比我要明白。”
“你說得對。”我也發覺再談下去純粹浪費時間,他並不想好好談這件事,就像狐貍。於是轉朝門外走去,沒走兩步聽見他我名字:“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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