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他心頭已一片冰涼。人人都騙他,欺他,連這個他一直深信的人都不例外,那還有誰是可信的,這世上還有人可信麼?
“那夜,我回府又和老爺子吵了一架。我越說越不像話,直把老爺子氣的吐了,他罵我是‘自甘墮落,無藥可救,果然是賤人賤種’,我再不願待在這兒了,當夜就走了,一直到了南邊,纔給常嬤嬤去了封信報平安。”
明蘭心裡難過,著他的膛,輕輕嘆了口氣。
“我走後,老爺子一直尋我。好容易尋到了我,給我送的第一封信,便是我速速回府,說嫣紅有孕了。”顧廷燁道。
“啊?!”明蘭大驚,“有這事,怎麼從來無人提起過。”
顧廷燁出一種奇特的笑容,彷彿是在嘲諷:“因爲這是一件大大的醜事,上不可告天地,下不能告至親。”
明蘭已經猜到了些許,卻不敢說。
“老爺子十分高興,拉著我的手對我說,以後就做爹了,要懂事,好好做人,不能再惹事了。可我卻對他說,嫣紅肚裡的孩兒,大約也姓顧,但不是我的。”
老侯爺當時又驚又怒,連聲責罵自己冤枉人,他離家一個多月,妻子懷孕兩月有餘,豈非正好。顧廷燁漠然回答,自那次因爲曼娘,和嫣紅鬧翻後,他們就不曾再行房。
老父臉上當時的神,顧廷燁一輩子也忘不了,那種震怒,那種驚慌,那種深骨髓的愧意和歉疚,真是無法用語言形容。可當時,他只顧著自己的心,狠狠把顧家上下嘲諷了一番,直罵顧家是個污糟的爛泥潭,沒幾個人是乾淨的。
至於給他戴綠帽子的到底是誰,他既沒興趣,也懶得問了,反正侯府之中,沒一個人是好的?。
“那,嫣然姐姐的妹子,到底是怎麼死的?”明蘭悶悶道。
顧廷燁黯然:“墮胎不順,崩而死。消息傳來時,老爺子正和餘大人理論著。嫣紅雖是錯了,可我也有不當之,我從未想過以命相抵。可我們趕去別院時,已斷了氣。”
明蘭一陣心頭髮涼,這種死法真是夠報應了。
“所有人都以爲嫣紅是心急墮胎而死。顧家爲著遮醜,對外頭說是病逝,餘大人也不敢多聲張,此事便了了。”顧廷燁忽的眉頭一皺,“只我一人,覺出不對來。”到底夫妻一場,餘嫣紅不是笨人,既知會被穿,爲何不早墮胎,還讓顧家人把自己了回來。
“那是怎麼了?”明蘭奇道。
“我有個平貴的長隨,曼娘對他甚是籠絡,他也常爲曼娘說好話,當時我並不以爲意。自我離京後,已久不見他的。”顧廷燁笑容裡滿是戾氣,“誰知我離去時,別院的門房卻說,就在半日前,平貴來過,說是替我傳話的。可我並不曾人穿過任何話!”
明蘭驚問:“難道又是曼娘?”
曼娘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每次顧廷燁不過想問些芝麻,最後總能得了西瓜。顧廷燁森然道:“我捉了平貴拷問,他就一腦兒吐了出來。”
自打顧廷燁離京後,杳無音訊,曼娘如熱鍋上的螞蟻,常嬤嬤不肯說,就只好時時人盯住寧遠侯府,尤其是嫣紅的陪房家人。很快就有了收穫。一日嫣紅藉口回孃家,馬車半道改路,嫣紅戴著帷帽去見了位郎中。
曼娘隨後就去找了那郎中,反正不知主顧是誰,看在銀子的面上,那郎中毫不猶豫的說,那位蒙面夫人已懷有兩月的孕。曼娘大喜過,立刻盤算起來;既要讓顧廷燁能趕回來,又不能嫣紅瞞住了,然後解決掉問題。
平貴的妹子在顧府宅爲婢,全府上下都知道燁二夫人是吃不得蓮藕的,就趁機在嫣紅的飲食中丟了些藕,份量很輕,只餘嫣紅起了些小紅疹子。但賢德的太夫人不肯讓老侯爺以爲廷燁一走,自己就怠慢他媳婦,堅持找了大夫來瞧病,這便瞞不住了。
事發後,嫣紅又驚又怕的在別院裡,等待著對自己的置。就在這個時候,平貴來了,他說顧廷燁不願張揚醜事,只要把孽種墮了,待此事風平浪靜後,便跟和離。
這個餌,實在太人了。顧廷燁本就惡名在外,如今又棄家出走,若兩人和離,全京城的人都會以爲顧廷燁不好,而也能全而退,待過個幾年,讓寵自己的父母再尋一門親事就是了。平貴又強調,一定要快,否則事出有變,就不好了。
嫣紅哪會不從,當下趕讓人去抓了副虎狼之藥,爲怕藥效不強,還一氣吃了兩,胎兒是打下來了,但也送了命。
明蘭聽的全冰涼,張口結舌:“…都那份上了,曼娘何必還…?”
“曼娘說,只想嫣紅吃些苦頭,出口氣罷了。”顧廷燁冷笑道,“誰知反我看出了端倪,我當夜就跟攤了牌,說清了,從此一刀兩斷。”
此事後,老侯爺外困,又氣又病,很快就病故了,顧廷燁沒能趕上見老父最後一面。
前因後果,明蘭俱是明白了,卻說不出話來。兩人久久無語,過了半響,顧廷燁忽的翻伏在明蘭旁,目中滿是歉意:“你怪我麼?我沒置了曼娘。”
明蘭一愣,失笑道:“怎麼置?”
“要了命麼?”緩緩的坐起來,顧廷燁也起,和對面而坐,“說實話,倘若侯爺取了命,我是決計不敢蓉姐兒再留在邊的,非得遠遠送走不可。蓉兒再怎麼明白道理,到底是母連心。我不敢賭這僥倖的。”
“可若真殺了,又有些罰過了。”這事明蘭早就在肚裡過了幾遍的。嫣紅的死,曼娘只能算作恐嚇欺詐,而向自己撞過來的那一下,屬於未遂,這兩樣罪都不足以判死刑。
“那就要罰了,可該怎麼罰呢?”明蘭苦笑道,“說實話,以曼孃的子,再打罵,甚至大刑,也不見的能悔過的。”?還不像康姨媽,至康姨媽的孩子,有了肋,就能拿住。可似乎連孩子的安危都不能使曼娘卻步。其實,對於這種潛伏傷害的神病患,最好的罰就是終監,但這話不能說。
明蘭把兩手一攤,笑道:“侯爺把遠遠送走了,倒也是個法子。”
顧廷燁怔住,他實沒想到,此時此刻,明蘭居然還能這般理智冷靜的分析,說的頭頭是道,毫不帶半分緒,他心頭忽然百種滋味起來。
“還有朝堂之上,府邸之外,這事越快了結越好。”他忍不住辯解一二。
“這事原本就是不好鬧起來的。”明蘭立刻表示同意,並且道,“曼娘一不是你的妾,二不是府裡的奴婢,人家正經的良民一個,咱們憑什麼要打要殺的。若是良民犯了過錯,也不該以私刑了斷,要過堂審問然後定罪,到時候,公堂上一鬧,咱們的臉還要不要了。夜長夢多,若耽擱久了,你的對頭拿住,就沒完沒了了。”
倘是顧廷燁的政敵,一定會拿這件事做伐,把事鬧大了不可。若真人蔘了私德不修,那顧廷燁沒準也得和沈國舅一樣,在家思過了。兩位心腹一起思過,皇帝可要燒眉了。
顧廷燁定定看著明蘭,神複雜,默了半響,才道:“在綿州,我給昌哥兒置了百畝田地,又人看著,只盼能念在兒子份上,就此消停。”說著,他臉倏然一變,厲道,“再有一次敢作惡,我就顧不得了,立時取了命。”
明蘭點點頭,隨即又揮揮手,起來:“哎呀,其實這不是關口啦!要的是那一位,我說你到底想出轍來了沒有。”滿面懼,“我可再不敢和一道住著了。”
名義上的長輩,打不得,罵不得,真是掣肘。
看才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轉眼又如只了驚的小兔子般,顧廷燁不由得莞爾,“放心。便是你敢跟住著,我也不敢。我已經佈置好了,這就分家!”
作者有話要說:評論區裡討論的如火如荼,某關也不好意思沉默了。這裡申明幾件事。
首先,不讀者認爲曼娘太幸福了,傷害了這麼多人,還能帶著錢袋子去當土財主福。
這怎麼可能?事實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一個會出戲子的老家,那必然是貧瘠的,不然不會背井離鄉去做戲子;然後,古代田地的利潤率大約是百分之三(貧地)到百分之十(除非非常非常的沃的土地),就是說,若算十兩銀子一畝地,那麼一百畝就是一千兩銀子,我來算個折中,按照百分之五的利潤,也就是說,曼娘母子每年的收是五十兩左右的銀子。
請問,五十兩一年的生活費,曼娘能過怎麼豪華舒服的生活。
另一方面,大家畢竟生活在現代,對真正的窮鄉僻壤可能沒有什麼概念。
我寫曹表妹流放那段日子的時候,有個很可的讀者,詳細分析了關於古代流放的狀況,真的,古代的窮鄉僻壤真不是鬧著玩的。
現代人生活在小城市小地方,最大的不便,大約就是看不了IMAX電影或者上淘寶購時,賣家會要求另加郵費,可在古代,窮鄉僻壤是真正的生活品質截然不同。
像在西北地區,蔬果貧乏,人人臉上都是一層土,水的味道不是鹹的,就是帶鹼味的,只能吃糧食和食,很容易得病又因爲是貧瘠地方,所以連個好些大夫也請不到;至於學業,只能讓孩子去附近的鎮裡,或是別的大戶人家附學了。
讀者們很氣憤,顧二說要地方照應。
可是在古代,男子方能立戶,一個孤子,帶著一個孩子,還有不的財產,那些窮山惡水的刁民們,還不活吃了他們母子?!並不是真的讓曼娘母子去橫行霸道啦。
小地方,偏僻,閉塞,沒有消遣,沒有戲班子,連個SHOP都沒有,?需要每月或每半年去趕集,才能獲得休閒娛樂品或一釵。
除了每日看日升日落,聽犬相鬥,曼孃的生活的確是算完了,所以纔會那麼絕。
對顧二而言,這就等於流放,把不安定的因素遠遠的隔開,等於放棄了那個兒子,當然,他的個人因素也是在的。
讀者們很多討論都是有道理的,因爲顧二在這件事上的確有個致命的錯誤(這個以後再說),但不是某些讀者口口聲聲的‘什麼禮法問題’或者‘律條問題’!
爲了這些讀者,某關特意多寫了一段,原本我以爲大家都是明白的,所以略過不寫的,沒想到有些妹紙,居然把顧二不狠狠置曼娘歸到什麼禮法,什麼原則問題上去了。
拜託,曼娘是良民好不好,早八百年前就了賤籍的,良民犯了罪,由得私刑置的嗎?倘若顧二私刑置了,那些政敵們一定樂的跳起來!
那麼,曼娘能上堂去審嗎?然後按罪罰。拜託,那顧廷燁的臉面纔是丟盡了,那些政敵們也樂得拿這件事折騰一番,讓顧二倒黴一陣也好呀。
所以說,顧二在置曼娘問題上是經過仔細考慮的,的確也有因素在裡面,但不像某些讀者認爲的那樣,是如何如何對曼娘意難忘,如何如何雷聲大雨點小,如何如何去讓曼娘福,進而推演出他對明蘭是如何如何的薄。
這也太扯了。
但是顧二在這件事的確是有錯的,這個錯誤而且很深刻很大,將導致本文的最後一次風波,作者是主的親媽,我是不會放過顧二的,大家放心。
所以,拜託,請憤怒的羣衆們別再義憤填膺了,別我劇呀!!!!
無條件的一見鍾,一般多存在於荷爾蒙旺盛的青春期,大家喜歡主的心我能理解,可是,讓一個飽經滄桑的男人,尤其在吃過一次曼孃的苦頭後,還要毫無條件的信任另一個人,毫不保留的去另一個人,這太沒有道理了。就算是主,也不該這麼金手指的。
不說了,不說了,再說又要劇了。
最後,說兩句閒話。
對某關的讀者時代留下深刻烙痕的NO1,就是敬的匪大,的文真如罌粟一般,明知道看了會被,還是想去看。好文才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至今難忘。
某關及死黨們當時的的最大悟就是,有時候真頂個P用啊?!
真既頂不住權勢的無奈(春晚),也擋不住野心的(碧甃沉),更加攔不住復仇火焰(芙蓉),甚至連流言蜚語和誤會也可以輕易殺死真(玉碎),所以當真扛不住死神時,某關反而淡定了(佳期)。
當然,的七暈八素,實在很經典的心文,現在很有這麼好的心文了。
因爲傷太重,某關就此落下病,從此要先檢查是否爲HE結局,否則堅決不看。
靜琬的確是小六的真,他記了一輩子,可這有個線用呀!敢問各位讀者一句,這種真,你要麼?
吾友八戒說,寧可去當那沒有真的程夫人,人家至尊榮富貴,兒孫滿堂的活到七老八十。鮮得穿,珠寶得挑,權柄在握,有什麼不好。
於小六的江山,靜琬不過是一抹浮雲,轉眼即過,若干年後,沒有人會記得;而程夫人才是濃重的不可磨滅的註解,只要慕氏江山承續,的脈後裔就永遠坐在王位上。
當然可以選的話,還兩者都別做,還平淡老實的過日子吧。
我知道,某關太俗氣了,我自己來罵:太俗氣太俗氣太俗氣太TM俗氣了………
PS一句,某關絕沒有非議匪大的意思,只是就故事論故事而已,大家懂的。
是某關心目中的大神,的文筆,的佈局,對人的把握,都是悲劇小說裡難以企及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