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
謝玄濟走在王府中,邊的心腹擔憂地問:“王爺,岐王醒來……可否要向圣上稟明?”
如果是平常,謝玄濟一定早早報上去了,但是這次……謝玄辰每次醒來都興師眾,到時候驚了半個朝堂,皇帝問起,他要如何解釋自己獨一人在玉麟堂?
終究是瓜田李下,有口難辯。謝玄濟低咳了一聲,說:“二哥只醒來了一下就暈倒了,讓圣上知道只是徒增憂心,還是等二哥況穩定下來,我們再往宮里報吧。”
心腹不知不覺皺起眉:“可是,岐王天生神力,武力非凡,又值現在這個敏的時候,若是瞞不報,萬一錯過了什麼,豈不是無法代?”
“不會。”謝玄濟口吻篤定,“他只醒來了一下就力不支,暈倒前還吐了。他的從年初就開始惡化,醒來一次和沒醒,對于最終結果不會有影響。這些小事,沒必要拿去打擾父親了。”
晉王這樣說,心腹即便還是覺得不妥,此刻也不好再說了。謝玄辰能給兩朝開國帝王立下汗馬功勞,并不是說著玩的,謝玄辰天生神力,十五歲就能拉開二十石的弓,馬上用六石。有人曾經打過賭,賭謝玄辰能不能舉起一百斤的鐵槍,謝玄辰聽到后嫌輕,當眾舉著二百斤的鐵槍,武的虎虎生風。
力量大就是碾的制,當力量達到一個級別,是不需要技巧的,僅靠重量就能把對方打死。謝玄辰力氣奇大,從小混跡軍營,十八般武樣樣都會點,這種人在陣前,那就是毀滅級別的大殺。
若他只是個單兵武夫,朝廷還不至于忌憚這個樣子,偏偏他腦子還很好,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謝玄辰十五歲從軍,之后屢屢以勝多,后晉恭帝、周哀帝、南唐皇帝都死在他手里,謝瑞本沒法不忌憚。要是謝玄辰神志清醒,皇位就算謝玄辰讓出來,謝瑞也不敢坐。
謝玄辰簡直了皇帝的心病,岐王府但凡有些許靜,皇帝就得失眠好幾天。謝玄辰醒來這麼大的事,晉王瞞不報,心腹怎麼能放心?
可是食君之祿就要忠君之事,心腹拿的是晉王的錢,怎麼能忤逆晉王的心意。謝玄濟不肯上報,心腹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謝玄濟是從岐王府走出來的,岐王府里除了守衛,就只有王妃一個活人。晉王今日去做什麼,心腹心知肚明。
這種事不好說,說多了犯忌諱。所以晉王執意瞞,心腹勸了兩句,也就識趣地閉了。
其實謝玄濟現在也有些后悔,他要是換一日去岐王府就好了,現在就可以大大方方上報。他為了討皇帝歡心,特意立府在岐王府旁邊,謝玄濟無論上怎麼說,心里也是有些怕的。
臥榻之側拴著一只猛虎,誰能安心?謝玄濟也想將謝玄辰清醒一事捅出去,之后要麼加藥,要麼加人手,總之務必保證晉王府的安全。可是,問題在于,謝玄濟一旦告訴皇帝謝玄辰醒了,也就代表著他的行蹤沒法掩飾了。謝玄濟要如何與皇帝和眾多太醫解釋自己出現在岐王府,還正好在和岐王妃說話的時候,目睹了謝玄辰醒來?
若說是巧合,謝玄濟自己都不信。
他難以自圓其說,只能著頭皮將整樁事都瞞下。好在謝玄辰只是醒來了一下就暈了,并不會出大紕。至于慕明棠……謝玄濟倒不在意,一介流,能折騰出什麼花樣。
謝玄濟對慕明棠的其實很簡單,他是不太看得上這個出低又俗的替代品的,要不是當初為了營造深人設,穩住皇帝,順便籠絡蔣鴻浩,謝玄濟斷不會接這個一野的冒牌王妃。不過,慕明棠畢竟有幾分姿,并且對他一往深,送上來的人,想必沒一個男人會拒絕。他的正妻自然該是蔣明薇這樣的大家小姐,不過在旁邊府邸養一個漂亮的花瓶,偶爾嘗嘗鮮,也無不可。
他們各自想著心事,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走到書房時,心腹問:“晉王,岐王當年行兵如神,詐計百出,雖然他昏迷許久,但也不可小覷。今日,他是否真的昏迷了?”
這個問題謝玄濟也想過,他走到書桌后,想了想,道:“我當時親眼看到他吐昏迷,絕不是裝出來的。就算他昏迷能裝,吐總裝不出來,我看的明明白白,他吐出來的,是鮮紅的。”
吐并不是好兆頭,何況還是鮮紅的。心腹稍微放心了些,不過……
“晉王,萬一呢?”
“不會有什麼萬一。”謝玄濟不屑,“就算他真能演到這個地步,鐵鑄造的玄鐵鏈做不得假。他即便醒來,也掙不玄鐵鏈,不過是茍延殘罷了。”
是的,玄鐵鏈。心腹想到那副沉重非常的鐵鏈,心里總算安穩些了。這副銬鏈是先帝謝毅下令打造的,那時候謝玄辰的殺傷力比現在大得多,沒有人能制服他,謝毅又在氣頭上,就下令將謝玄辰鎖起來。后來謝瑞登基,有謝毅的命做擋箭牌,名正言順地關著謝玄辰,還悄悄加固過好幾次。
這副玄鐵鏈,就是關著猛虎的鐵籠,沒有人敢承擔猛虎出籠的代價。心腹呼了口氣,道:“玄鐵鏈在一日,社稷就穩定一日。只岐王安安分分,再不要發瘋了。”
謝玄濟輕嗤:“他斷不可能掙。鑰匙分為兩把,一把在我這里,一把被父親帶在邊,只要缺了任何一把,就沒法打開鎖鏈。他除非自斷手腳,不然絕不可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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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麟堂外,警報尚未解除,守衛依然十分森嚴。慕明棠開門取飯,看見走廊外重甲披掛的士兵晝夜不息,往來巡邏,片刻不肯松懈。侍衛長也守在大門口,瞧見慕明棠出來,問:“卑職參見王妃。王妃,岐王狀況如何,可有醒來的癥狀?”
慕明棠搖頭,輕輕嘆氣:“并沒有。他吐后就昏迷了,現在還睡著。”
侍衛長不知道松了口氣還是更提起心,他抱拳,說道:“有勞王妃多加留心。只要有毫靜,王妃就立刻出來告訴我等,切不可有僥幸之心。”
“嗯,我知道。”慕明棠說完,就一臉沉重,提著食盒進門了。關上門后,慕明棠悄悄趴在門上,聽了許久,確定外面并未起疑后,才做賊一樣溜回寢殿。
“王爺,我回來了。”慕明棠走到西殿,悄聲說,“你放心,他們并沒有發現!”
慕明棠說完之后覺得哪里怪怪的:“怎麼像是我在屋里藏了個人一樣?避人耳目,鬼鬼祟祟,比都小心。”
謝玄辰正在研究手銬,最開始懶得理會,聽到后面什麼“藏人”,什麼“”,手上青筋直,委實忍無可忍:“怎麼說話呢?”
“本來就是啊。”慕明棠一邊說,一邊將食盒里面的飯菜端出來,“你看,連吃飯都要送。以前我們家隔壁小妾人,就是這樣的。”
謝玄辰火氣上頭,下手一重將鐵鏈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慕明棠被嚇了一跳,慌忙對他噓聲:“噓,不要出聲!”
謝玄辰還當真停住了,他們兩人詭異地沉默許久,慕明棠還在窗戶下面聽,見外面的人并沒有注意到后,才長長松了口氣:“嚇死我了。這可真不是一般人干的事,多來幾次,我都要被嚇死了。”
謝玄辰這次好歹忍住了。大丈夫能屈能,不在乎這區區污名。謝玄辰想完之后就發現不對勁,不對啊,他們明明是正經夫妻,怎麼他也順著、夫的方向想?
慕明棠沒有察覺謝玄辰詭異又曲折的心,給謝玄辰盛好了菜,端到床前。他現在剛醒,慕明棠不敢給他吃太油膩的,所以點菜時全吩咐了豆腐、這類滋補又好克化的。端過來喂謝玄辰,謝玄辰臉生,不太愿。
慕明棠一看他臉就知道這個祖宗在想什麼。十分耐心,說:“王爺,你手上有鎖鏈,這個東西一就響,還不如讓我來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謝玄辰只能接了被人喂飯的待遇。好在慕明棠喂飯很有技巧,他一低頭就能咬到,每次的菜不大不小,剛剛好口。
不論別的,這樣吃還真舒服……謝玄辰咽下食,問道:“你會的東西還多雜,你在哪兒學的?”
“這還需要學?”慕明棠失笑,“有父母心自然什麼都學不會,把人扔在外面,沒一年什麼都會了。”
慕明棠喂了飯后,又給他喂水,然后才自己吃。慕明棠自己吃飯比謝玄辰利索的多,謝玄辰剛剛醒來,還能清醒一會,此刻沒事干,就只能看慕明棠吃飯。
慕明棠吃飯的時候非常認真,嚼東西時抿著,不會發出聲音也不會顯得慌,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花栗鼠。吃相看著秀氣,其實速度很快,每一口不算大,但是作快,而且不挑食,一看就是世中訓練出來的飲食習慣。東京里那些小姐,吃一頓飯左挑右撿,嫌東嫌西,等們吃完,京城都能被人打下來了。
謝玄辰的吃飯習慣,和慕明棠是類似的。戰場上講究不起,快速吃飯是行軍之人必備,至于挑食……他手下的人要是敢挑食,謝玄辰能親手打死這廝。
謝玄辰看了一會,終于發現一件事,慕明棠手里的碗看著好像有些眼?
為了不讓外面起疑,他們兩人只能用一個碗,不然一頓飯用了兩個碗,那不是不打自招麼。謝玄辰忽然尷尬了,別開眼睛,沒有再看下去。
慕明棠吃飯的時候注意力特別集中,本發現不了有沒有人看。逃難的時候有吃的要趕吃,東張西的話,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搶走了。吃完之后收拾碗筷,見謝玄辰安安靜靜的,以為他又是力不濟,所以沒有多想,提著食盒就出去了。
慕明棠將食盒放在外面,巡邏的士兵并沒有起疑。小聲在心里喝彩,今天,也是在屋里養人但是沒有被外面發現的一天。
慕明棠嘚嘚瑟瑟地走回來,發現謝玄辰又在低頭研究那幾串玄鐵鏈。慕明棠如今已經知道這幾條鏈子的來歷了,看見這一幕,無疑十分心酸。
誰能想到,這是謝玄辰的父親,先帝謝毅親自下令鎖在謝玄辰上的呢。謝毅下令的時候還說了,沒有他的口諭,任何人不得替謝玄辰打開。可是沒多久,謝毅就死了。
他的口諭,自然也不可能拿得到了。
慕明棠看著心酸,這副枷鎖帶給謝玄辰上的傷害都是其次,給他心理上的痛擊,才是最主要的。
這副玄鐵鏈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他不再是萬人敬仰、功勛赫赫的將軍,而是屠戮戰友、殺人如麻的罪人。
戰爭的英雄,了和平的罪人。
慕明棠盡量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樣子,走到跟前,輕輕巧巧地說:“王爺,我在路上遇到了好些奇人,其中有一個是盜賊,開鎖的手藝是祖傳的。我跟他學過一段時間,要不我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