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在他懷里醒過來。
睜眼的時候還迷迷糊糊的, 小腦袋在他頸窩蹭啊蹭,過他下,有的潤。
季讓子像過電,了一下, 他低聲問:“醒了?”
點點頭,眼睛,季讓笑了笑,俯彎腰把放下來。戚映站在地上才徹底醒過來,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什麼,攤開自己的手看了看, 什麼也沒有。
委委屈屈把目投向季讓。
我糖葫蘆呢?
季讓失笑:“掉了,下次再買。”他低著頭替把圍巾重新系好:“回去吧, 好好睡一覺。”
戚映乖乖地點頭。
回到家的時候, 舅舅他們還睡著,輕手輕腳去洗了個澡,然后爬到床上繼續睡覺。舅舅知道凌晨才回來,也沒來, 一覺直接睡到了午飯。
吃完飯,一家人要去走親戚, 去的是舅媽那邊的親戚, 戚映不認識, 俞程也不想過去了不自在,又給留了兩百, 讓下午自己約同學去吃好吃的。
俞濯羨慕得不行,他最討厭走親戚,特別討厭那些親戚問他期末考了多分。可惜他必須去,蔫蔫兒地跟著他爸媽出門了。
家里只剩下戚映,先給季讓發消息告訴他自己醒了,但沒收到回復,大概也還睡著。又給岳梨發,約下午出來逛街。
岳梨發來一個大哭的表:我在鄉下走親戚,等我回來再約啊!
看來大年初一大家都在走親戚,戚映想了想,干脆收拾了書包去圖書館。好在是國家公立圖書館,這個時間段也開著,館里空無比,基本只有一個人。
戚映做了一下午的高二下化學題,又把下學期英語前幾個單元的單詞背了,五點多的時候才離開,背著書包站在圖書館門口查了查地圖,準備找家好吃的飯店吃點東西。
正在查地圖周邊,一輛黑的林肯車在前邊停下來,車窗搖下,撲出一陣帶著森林淡香的暖氣。
季偉彥笑容溫和跟打招呼:“小姑娘,還認識我嗎?”
戚映半張臉裹在圍巾下,水靈靈的眼睛有一怯意,微微點了點頭。
季偉彥看出有點張,打開車門走下來,溫聲說:“我是季讓的爸爸,我想請你吃個飯,可以嗎?”
戚映手指拽著書包帶,不知道該答應還是拒絕。
不喜歡跟不悉的人接,也知道不能隨便上別人的車。
可這個叔叔是將軍的爸爸。
上一世進府的時候老將軍已經病逝了,只從別人口中聽說過那個德高重的將領是如何驍勇善戰,而虎父無犬子,他的兒子也毫不輸他當年風采。
戚映抿了抿,在季偉彥耐心和藹的目中點了下頭。
季偉彥笑了笑,替拉開車門,“上車吧,外面冷。”
戚映坐進車里,把書包取下來抱在懷里,有點拘謹。季偉彥坐在旁邊,先吩咐司機開車,才轉頭問:“小姑娘,你什麼名字?”
戚映把手機拿出來,在備忘錄打字寫:叔叔,我戚映。
季偉彥臉上閃過一抹錯愕,愣了一下才問:“你……不會說話嗎?”
戚映點點頭。
季偉彥不知心是什麼滋味,無聲嘆了口氣,憐地了的頭,“好孩子,沒關系。”他語氣溫:“映映想吃什麼呀?”
戚映打字說:我都可以的。
季偉彥想了一下這個年齡的孩子都喜歡吃什麼,但發現自己完全不了解,最后吩咐司機去他常去的那家法國餐廳。
那里環境清幽,種了很多花,小姑娘應該會喜歡。
車子駛上街頭,季偉彥問了幾句學校里的況,戚映都認真地打字回答他。得知期末考試考了年級第九,他笑著問:“阿讓這學期進步那麼大,是你幫助他的嗎?”
戚映有點靦腆,打字說:是他自己聰明又努力。
兩人正聊,季偉彥的手機響起來,車安靜,接通之后,戚映聽到那頭火急火燎的聲音:“季總,夫人又暈倒了!”
季偉彥臉一變:“陳醫生過去沒?”
“已經打過電話,在路上了。”
他沉聲說:“知道了,我這就回來。”
司機也聽到了,等他掛電話就問:“季總,轉道回家嗎?”
季偉彥看了看窗外,車子已經開上了高架,一時半會兒下不去。他穩了穩心神,問戚映:“映映,叔叔得馬上回家一趟,你愿意到叔叔家里坐一坐嗎?”
戚映有點遲疑。
他溫和道:“你可以去看看阿讓長大的地方。”
戚映知道他得趕回家,現在不方便送,又不能把丟在高架上,于是點點頭。
車子一路風馳電掣開回季家。
季家在郊區著名的富人別墅區棕櫚園,三層獨棟別墅,車子直接開私人地庫,旁邊的電梯直達客廳。
戚映一直抱著自己的書包垂著眸,不看。
季偉彥讓保姆阿姨給拿飲料,溫聲說:“映映你先隨便看看,阿讓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盡頭,我一會兒就回來。”
乖乖點頭,季偉彥笑了下,然后就急匆匆上了三樓。
保姆阿姨很快給拿來了好幾種飲料,還切了水果。戚映有點不習慣在陌生環境待著,拿了盒牛后就從樓梯爬上二樓,找到了季讓的房間。
房門關著,手握住門把手一轉就打開了。
打掃得很干凈的大房間,生活品一應俱全,可依舊能看出這房間已經很久沒住過人了。
戚映慢慢走進去。
書桌上立了一排初中的輔導書,有裝滿鋼筆的筆筒,堆厚厚一疊的練字帖。旁邊的書柜里擺滿了青年必讀文學名著,還有各類的漫畫書,軍事雜志。
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有一個很大的玻璃櫥柜,里面全是各種槍支坦克的模型。書柜上擺了個獎杯,戚映墊著腳看了看,居然是全國青年擊比賽的冠軍獎杯。
獎杯旁邊就是季讓獲獎的照片。
照片上的年看上去還很小,大概只有十二三歲,小臉繃得很,嚴肅又認真,手里拿著一把槍,姿站得筆直又端正,凝神瞄準前方。
哪怕模樣個頭都還沒長開,已經難掩飛揚帥氣。
照片里的季讓,毫沒有現在他上那種漠然的戾氣。那種自信又凜然的氣質,像耀眼的太一樣吸引著所有人的目。
戚映拿出手機,對著獎杯和相框拍了一張照。剛照完,微信群蹦出艾特的幾條消息,戚映點了進去。
是“我打架煙但我是好學生“那個群,屈大壯在艾特季讓,他一起去六中打籃球。
季讓說:不去,手酸。
屈大壯問:咋了?昨晚通宵打鐵了?
季讓發了一個滾的表包。
屈大壯又艾特戚映:你要去跟@Seven約會就直說!不要用手酸這種借口敷衍我!
季讓沒再理,切出來回戚映中午發給他的消息:剛醒,吃飯了沒?
戚映在床邊坐下來,想了想,還是跟他說實話:還沒有,我剛才在圖書館外邊到你爸爸了。
季讓的消息幾乎是瞬間回了過來:你在哪?
戚映把剛才拍的那張照片發了過去。
那頭很久沒有回復。
戚映等了一會兒,收起手機,又在房間轉了轉看了看。十多分鐘后才收到季讓的回復:待在房間里別跑,我來接你。
乖乖回了一個“好“。
沒有房間里的東西,只是在書桌前坐下來,翻看那一疊已經泛黃的字帖。從歪歪扭扭的筆畫到行云流水的字跡,幾乎可以想象年端正坐在這里握筆練字的畫面。
原來他的字寫得這麼漂亮。
還會擊,拿過冠軍。
讀過那麼多的文學名著。
就知道,他很厲害很棒的!
沒多會兒,后的房門被敲了敲。戚映回過頭,季偉彥站在門口,笑容溫和道:“映映,叔叔事忙完了,走吧。”
把字帖放好,跟著他下樓。
有個醫生模樣的人站在客廳里,正在跟一個護工代:“再觀察一晚上生命征,明早把記錄發給我看一下。注意這期間不要讓的緒波,緒對心悸病的影響很大。”
護工連連點頭,看到季偉彥下來,問他:“季總,你要走了嗎?”季偉彥點點頭,護工說:“夫人還讓我問你今晚在不在家吃飯呢,難得有胃口,剛才吩咐張姨去買菜了。”
季偉彥笑了笑:“今晚不行,我約了小朋友,讓夫人自己吃吧。”
護工好奇地打量站在他邊的戚映,還想問什麼,后的房門突然砰地一聲被踹開了。
滿戾氣的年眼眸冰冷,步子邁得大而快,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徑直走到戚映邊,拉過手腕拽著就走。
那護工反應過來,怒聲:“你是誰?!怎麼擅闖民宅!”
季偉彥呵斥:“住!”他趕追上去幾步,“阿讓!”
這地方季讓一秒也不想多呆,可他到底是停住了,看了眼邊有些不知所措的,回過了去。
戚映在旁邊看著,他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可依舊掩蓋不住眼底的暴怒,盯著季偉彥一字一頓道:“請你今后滾出我的視線,不準再出現在面前。”
季偉彥被他毫不留的話氣得沉下了臉:“你說的這是什麼混賬話!”他幾步走到季讓面前,深吸幾口氣放平語氣:“我只是想請映映吃個飯,在學習上幫了你很多,我很謝。”
季讓譏諷地看著他:“我的事和你無關。”
季偉彥不想跟他針鋒相對:“好不容易回趟家,留下來吃個飯吧,剛好今天過年,你想吃什麼,我讓阿姨做。”
年看他的眼神像看仇人:“在這個地方吃飯,我會惡心得吐出來。”他突然掃了一眼旁邊站著的醫生和護工,不知想到什麼,故意出惡毒的笑:“那個人死了啊?”
那一瞬間,季偉彥覺得自己好像從未真正認識過這個唯一的兒子。
他只希他能好好長大,不求他為誰爭,只要品行端正就好。可他卻自甘墮落,之前那些不良年的舉他都可以當是他叛逆,可現在年臉上出蛇吐信子般的惡毒,讓他狠狠心寒了一下。
他抬手,一掌打了過去,像要把他打醒一樣。
啪的一聲,重重扇在季讓臉上。
滿屋子都是季偉彥的怒吼:“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麼樣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沒想到格一向溫和的季偉彥居然會發這麼大的火。
季偉彥還想說什麼,一直在旁邊乖乖站著的戚映突然沖到季讓前面。
張開雙手,把年護在后,像頭發怒的小豹子,狠狠瞪著對面的男人,好像他如果再手,就會撲上去咬他。
段又細又弱,纖細的背影還在微微抖。
可努力地直子,努力地踮著腳,想把年全部擋起來。
季讓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
同一個地方,同樣的場景,季偉彥當著季家所有人的面打了他一掌。
那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在他這邊。
他冷冰冰看了他們一眼,一句話都沒說,轉走出門,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如今,他為了面前的再次踏這個令他憎恨厭惡的地方,又挨了一掌,可他一點也沒有上次那樣絕的憤怒。
他垂下眸,手牽過纖弱的手腕,輕聲說:“映映,我們走了。”
戚映回過頭來。
的眼睛通紅。
看著年臉上溫的笑,乖乖點了下頭。
他牽著走出大門。
屋外有冬日淡薄的。
他聽見淺淺的泣聲,偏頭看,小姑娘在哭。
好像挨打的是一樣。
季讓停住步子,在面前蹲下,笑著安:“小傻子,哭什麼?剛才不是很兇嗎?”
眼淚流了滿臉,出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了他紅腫的右臉,好像在問他:疼不疼啊?
他用臉蹭蹭溫熱的指腹:“不疼,別哭了。”
戚映抿著憋住眼淚。
靠過來,噘著,輕輕給他呼了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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