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谷視線一直盯著謝家的門口，看著馬車進去，又看著那孩兒出來，然後離開了。

謝家門口恢復了安靜，再沒有一個人出來。

張谷這才吐口氣：“沒有被送啊。”

語氣似乎驚訝，又似乎鬆口氣。

新丁有些好笑：“怎麼可能送？”

那可是國舅！

不過他也沒有什麼失的悲憤。

國舅被打這麼慘，已經很見了。

熱鬧看的心滿意足了。

“頭兒，咱們走吧。”新丁催促，見張谷還看著謝家的宅門，終於有些奇怪，“頭兒，你認識這家人嗎？”

張谷回過神，收回視線：“我怎麼認識國舅家。”輕輕踢了新丁一腳，“什麼樣子，快走了。”

新丁跳起來，明明是頭兒不肯走，大人們就是這樣，不承認自己看熱鬧，走了走了。

新丁迫不及待的要回軍營，跟同伴們炫耀今日看到的熱鬧，以後他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城裡人了。

剛回到營地，四五個驛兵就涌過來，神急切“你們回來了。”“可回來了。”

這麼熱啊，新丁寵若驚，日常這些老兵們可油的很，把張頭也不放在眼裡。

“兄弟們，我今天——”新丁高興的剛要分新鮮事，這羣人就把他開了。

“頭兒，來了人，問阿九的事。”

“那些人是謝家的人。”

“他們問的很犀利，我們，沒敢瞞。”

“阿福，楚小姐的事，我們也說了。”

幾個人七八舌低聲說，神忐忑不安，看著張谷：“頭兒，阿九他是不是出事了？我們會不會給楚小姐惹麻煩？”

張谷看著他們，神欣：“不用擔心，阿九是出事了，不過楚小姐護著他，兩人一起去見家人了，而且家人對楚小姐很滿意，親自送離開了。”

驛兵們大喜“那真是太好了。”

蹲在一旁的新丁神茫然，又震驚的看著張谷，他果然是個鄉下人，明明一直在一起，看到的是同一件事，但他完全聽不懂頭兒說的話。

.......

........

刺痛讓謝燕來從昏睡中醒來，目昏黃。

“我睡多久了？”

他被婢們攙扶住的那一刻，他就昏死了過去。

此時醒來，微微一怔立刻就要起。

但後背的劇痛讓他咬牙倒吸一口涼氣，又跌回牀上。

“公子。”“你別。”

婢們急急圍上來安。

一個婢落淚：“公子，你傷的太重了，適才家裡的大夫來清理傷口，你都沒有醒。”

們看的都差點暈死過去，連大夫都一度以爲謝燕來沒撐過去，期間還試探脈搏。

們一直擔心謝燕來醒不過來，大夫也說，今天要是醒不過來，就不行了。

現在能醒來，真是謝天謝地謝滿天神佛。

“公子，你一定要好好養。”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婢眉眼滿是憂慮，“那大夫與我有親，悄悄告訴我，你最後兩鞭子非常重，五臟六腑極有可能都傷了。”

四周的婢垂淚。

雖然早知道沒人把謝燕來當家人，但也得當個人吧。

這是往死裡打啊。

“哭什麼哭啊。”謝燕來趴在牀上笑，“別哭了，那就慎重些，好好養就是了。”

婢們喜極而泣，公子從不爲難們這些當奴婢的。

“公子。”一個婢嘆氣，“你但凡對他們也這麼乖順，也不會——”

這他們自然指的是家裡的公子老爺們，甚至包括當家管事。

公子在他們這些人面前，脾氣態度極其的壞，非常不討喜。

如果能討喜一些，也不至於總是罰。

看看上的傷，視線掃過，婢們又開始默默流淚。

謝燕來頭枕著手臂嗤笑：“乖順對他們沒用，你們就好好的做婢，其他的事不要多想多管。”

婢們應聲是。

謝燕來又要起：“那個楚小姐——”

原來是惦記那個楚小姐，婢們對視一眼。

“公子，楚小姐已經走了。”們忙說。

走了啊，謝燕來還是要起：“我去見謝三——”

應該不是想見三公子，是想去問楚小姐的事，婢們按住謝燕來，輕聲說：“公子，三公子不說見人的時候，沒人能見到他。”

公子真是關心則，這個都忘記了。

也不是忘記了，而是非要見，如果三公子不見，肯定要闖，然後又會被杜七打一頓——

“公子，你可不能再惹三公子了。”

“公子，三公子不想說的事，你問也問不出來啊。”

“公子，你要實在擔心，不如直接去問楚小姐。”

聽到這裡，謝燕來沒有再強起，趴伏回去，冷哼一聲：“我問幹什麼？誰要管什麼事。”

不管嗎？婢們對視一眼，街上發生的事們聽說了，家裡發生的事們親眼看到了，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站在院落裡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公子，你與楚小姐——”們好奇問。

“我跟楚小姐什麼事都沒有。”謝燕來打斷們。

婢們再問：“那爲你——”

“什麼都沒有爲我。”謝燕來再次打斷，冷冷說，“只是爲了見謝燕芳。”

這是傻子都知道的，那孩兒想要達去見父親的目的，要挾說謝燕芳，可比要挾他有用的多。

至於達目的會付出什麼代價，那是楚昭自己的事，自己承擔，與他無關，他也不關心！

他把頭轉向裡後，婢不問了，室終於安靜下來。

但後背的傷口陡然刺痛。

婢們又開始給他上藥。

“怎麼又上藥？”謝燕來咬牙忍著火氣，又冷笑，“家裡的藥，用不用都無所謂。”

“公子。”婢們說，“這不是家裡的藥。”

不是家裡的？

謝燕來轉過頭，看到一個婢手裡拿著一個瓷瓶正在給他敷藥，另外兩個婢手裡各自拿著藥瓶在看。

“這是楚小姐的婢，特意找我們送來的藥。”一個婢說，“說的可認真可詳細了，千叮萬囑怎麼用，什麼時候用，說的我好像是個傻子，什麼都記不住一般。”

謝燕來看著藥瓶，再看那婢：“七八糟人送來的藥，你們就給小爺用？不是傻子是什麼？”

婢們嘻嘻笑，但撒藥的繼續撒藥，還有一個婢從瓷瓶裡倒出一個藥丸，就要往謝燕來裡塞。

謝燕來向後躲開，手搶過：“別塞——這個藥丸能把人噎死，我看你們也是要害死我。”

說罷再次轉過頭向，不理會這些婢們。

婢們也不怕他生氣，繼續好奇問。

“公子，那個阿樂就是你說過的很厲害的那個婢嗎？給小姐藥膏一點都不痛，家小姐是惡人的那個？”

“公子，我倒是覺得小姐一點都不兇惡，反而這個阿樂有點兇呢。”

“哎，阿樂代的這麼詳細，一定是家小姐千叮嚀萬囑咐的。”

吵死了，人們怎麼什麼時候都停不下來說話？

謝燕來面向裡，用力攥手，似乎要將藥丸碎，但最終藥丸完好無損，在手心裡發漲發熱。

.......

.......

夜昏昏，謝家宅院燈火點點，有的地方一片安靜，有的地方歌舞熱鬧。

坐水榭的謝燕芳寫完最後一筆，杜七將信拿起來，今日的事務就算是結束了。

蔡伯從水榭外轉進來，說：“剛接到消息，魏氏贈送的兩個糧倉已經接好了。”

謝燕芳點點頭說聲好，並不太在意，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小事。

他站在水榭邊，了個懶腰。

“時候不早了。”他說，“蔡伯去歇息吧。”

蔡伯問：“公子，楚小姐此舉就是楚岺的回覆？他這算是跟我們謝家結了嗎？”

因爲三皇子對楚昭的爲難，讓楚岺看到了楚氏單薄可欺，所以才決定與謝氏好嗎？

“楚小姐說了不是。”謝燕芳笑，“我都主表明是我陷害，也主表明是自願挑釁三皇子。”

蔡伯知道那孩兒說了什麼，但他不相信，話是話，心是心。

“我也不是要的心啊。”謝燕芳笑，“而且，這也不算是結，只能算是結識。”

真正的結是要有來有往真心實意換的，比如謝家和魏氏這般。

“不過，能來說這些話，就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

謝燕芳看著夜裡的水面。

“也許，這不是楚岺的意思，只是那孩兒自己的意願。”

蔡伯有些驚訝：“自作主張？爲什麼？”不待回答，看著面前的翩翩公子，臨水而立，自己先笑了，“那就真是外邊說的那樣，使盡手段只是爲了結識公子。”

謝燕芳也笑了，搖搖頭。

“不，這孩兒對我沒有毫的傾慕，看到我，眼裡只有好奇，以及衡量。”

衡量？

蔡伯和杜七有些驚訝。

“衡量我的價值。”謝燕芳笑說，“蔡伯，這個孩兒是個膽子很大的人。”

先前楚昭的所作所爲就已經證明這一點了，蔡伯和杜七也不否認這孩兒膽子大。

“，有點像我。”謝燕芳接著說。

這一點蔡伯和杜七就不贊同了，天下膽子大的人多了，蔡伯和杜七也是膽子大的人，他們可不覺得自己就像謝燕芳了。

“公子你是不是覺得有人敢在街上罵你，從未見過，所以高看人家一眼。”杜七說，“你別急，有了楚小姐做示範，明天后天接下來肯定會有很多子冒出來在街上罵你。”

謝燕芳哈哈笑。

“我不是因爲這個。”他說，又一笑，“楚小姐，也不是因爲這個。”

這個那個的，杜七聽的頭暈。

“公子，先不管這個那個了。”他皺眉問，“謝燕來和楚昭是因爲哪個？”

謝燕來和楚昭在路途中早有結識，謝燕來竟然沒有告訴他們，想到這個，蔡伯一向慈祥的臉上都沉沉。

“他一直都這樣，不會什麼都跟我們說，不奇怪。”謝燕芳倒無所謂，說，“他做好了我吩咐的事，其他的事不在我吩咐中，他自然也不會告訴我。”

蔡伯冷冷說：“那他是要攀上楚岺當靠山嗎？”

謝燕芳再次笑了：“他姓謝，就永遠攀不上別的靠山。”

正如他當初跟太子說的那樣，謝氏一飛沖天，但也背上桎梏，別人一看到你，最先看到的只是你的姓氏，你的家族，而不是你自己。

揹著這個姓氏家族，沒人會真的相信你。

就算真要結，也不會真在意你這個小人，也是結你背後的家族。

這個道理蔡伯自然也知道，但——

“那些驛兵們的話雖然說得含糊，但分明是說兩人關係匪淺——”

“那楚小姐走的時候，還讓婢給燕來送藥。”

蔡伯還要接著說。

謝燕芳打斷他：“不用多想，他們兩人是認識，但也僅是認識，而且，蔡伯，不要以男男這些事來揣楚小姐，那孩子眼中沒有私。”

沒有私？蔡伯愣了下。

“這就是我爲什麼剛纔說，那孩兒膽子大，有點像我。”謝燕芳說，“看著我，以及看著謝燕來，眼裡都是乾乾淨淨。”

謝燕芳向前走了幾步，看著水面。

“一個兒家，看到世間的男子，沒有私，只有衡量。”

“沒有私，就沒有私慾。”

“我甚至直接告訴，是我陷害了，都不悲不喜不怒。”

“沒有私慾的人，纔是最膽大的。”

就像十三歲的自己。

他那時面對太子出那一箭，是爲了他自己？爲了他家族？很明顯，這舉只會給家族和自己帶來危險，所以都不是。

他做那件事沒有任何私慾，只是因爲這件事在哪裡，他就去做。

“不要對楚小姐揣測了，來結，我們坦然接就好。”

蔡伯應聲是，問：“要怎麼樣與來往？”

在謝燕芳這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來往方式。

謝燕芳轉過頭，看向院落一個方向：“就像對待燕來那樣，日常無往來，當被人辱責打，我們爲相護，爲送醫送藥。”

想要知道一個人的所求，就用他的方式對待他，這也是俗話說的，以心換心。

蔡伯和杜七應聲是。

謝燕芳擡腳踏水中，起輕輕的漣漪，他踩著漣漪一步步向對岸走去，宛如仙人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