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了正屋，他季廉端來熱水，等李歧洗干凈后上榻，便手去卷他的。

李歧眉心一跳，下意識抓住他的胳膊：“做什麼？”

“我看看你的。”葉云亭道：“你不肯尋大夫來看，如今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形。”

他覺得李歧太過消極，這世上大夫千千萬，說不得就有奇人異士能替他解毒，但他一個都不信，這何時才能好？

“有什麼好看的。”李歧抓著他的手腕，神閃過一不自然，卻沒有松手。

葉云亭手去拉他，神堅持：“我想看看。”

李歧與他對視片刻，終于還是敗下陣來，他松開手，往枕上一靠，閉上眼，沉聲道：“你看吧，別被嚇到就是。”

葉云亭這才小心地卷起他的，去查看他的，而后呼吸便一窒，有些失態道：“怎麼會這樣？”

只見李歧上的皮已經變了青紫，條條筋脈彎曲凸起，如同丑陋的長蟲盤亙其上。明明之前他照顧李歧時，他的雙雖不能，但看著跟常人無異。后來王府危機暫解，李歧沒再他照顧，洗漱都是五更在伺候，他便沒有再時刻留意他的狀況。卻沒想到他的竟已經變了這樣。

李歧神倒是一片淡然：“全毒被制到雙，自然看著就駭人些。”

“但這樣下去不會影響到雙麼？”葉云亭眉眼間籠上憂，先前李歧中毒，筋脈阻塞不能正常行，但將毒逐步制后，恢復幾日便如常人無異。可眼下看他雙的狀況，他卻擔憂即便日后解了毒，他的雙也不能再行自如。

“暫時不會有影響。”李歧道。

說完大約見他臉上憂太深，又解釋道：“這寒毒我已經有些研究，尋常大夫無法可解，我已經派人去尋找能解毒之人。”至于何時能尋到，就要看天意了。

“韓蟬手中不就有解藥？”葉云亭眼中劃過厲：“派人潛太傅府去去搶，也比干等著強。”

他說這話有些賭氣的分，若是平日的他，絕不會提這些下作手段。

李歧聽著，口的悶氣就散了、

葉云亭是真的在替他擔憂。

“大公子以為我沒想過？”他輕笑了一聲，又搖了搖頭：“我早就派人暗中潛太傅府，不過韓蟬太過狡猾，并沒有尋到解藥藏在何。”

葉云亭有些失落：“那就找找他的把柄，他將解藥出來。”

“嗯。”李歧看著他笑：“只不過我一個人獨木難支，五更朱烈都是只會拳腳的莽夫，還得有大公子出謀劃策才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隨口一句話，卻葉云亭回想起了先生的提議。他腦中頓時混一片，勉強笑了笑，說“自然”。

這一晚兩人早早就歇了，葉云亭滅了燈，裹著被子背對著李歧裝睡，然而腦海里卻有兩聲音不斷拉鋸。

一個說：“先生說得沒錯，你向往名山大川四云游已久，這次是難得機會。只要答應了，你就再不會有任何束縛。”

另一個說：“永安王于你有恩，如今四周群狼環伺，你若也走了，難保不會如上一世般重蹈覆轍。你留下來，至還可以提醒他將來之事。名山大川總歸在那，早些或者晚些，并不十分打。”

兩聲音互相撕扯拉鋸許久，最終也沒得出個結果來。葉云亭頭昏腦漲，悄悄吐出一口氣，用力閉眼睛，自己睡覺。

閉眼沒多久，卻聽側忽然傳來細細息聲。

葉云亭正要轉去看，卻覺到李歧坐了起來，然后抬手拉了拉床頭鈴鐺。他一僵，便錯過了作的時機。

側的人已經拿過外袍披上。

片刻之后，葉云亭覺房門打開，有一人走了進來，聽聲音是五更。

之后兩人再沒有流，葉云亭只能憑著窸窣的聲音去猜測他們在做什麼——五更推來了椅，李歧坐了上去，而后兩人便放輕作，離開了里屋。

等人離開，他才坐了起來。

他回憶著方才聽見的靜，原本以為是李歧有什麼事要辦，不便讓他知道。可細細回憶之后，卻覺得不像。

那道忍的息聲，總他十分在意。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披上外，悄悄跟了出去。

此時已是深夜，王府各都熄了燈，只有幾盞留夜的燈籠還未熄。葉云亭四尋了一圈，發現只有書房還亮著燈。便往書房尋去。

放輕腳步到了門口，卻見書房門輕掩著，里頭依稀傳來低低的人聲。

五更說：“王爺可還需要什麼？”

“不用，你出去吧。”這是李歧的聲音。他聲音帶著忍意味，似乎忍耐著什麼。

屋里又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是五更要出來了。

葉云亭下意識躲到了轉角。

五更出了書房，便往院子外走去。他等人走了，方才悄悄靠近書房，作輕而又輕地潛了進去。

在暗的五更瞧見這一幕，心想王爺也是奇怪，沒毒發的時候要騙王妃毒發了，可現在真發作起來，又不他吵醒王妃，自己躲到了書房來。

現在王妃自己發覺了，他還是不攔著為妙。

五更如此想著，便藏到了樹上去。

而葉云亭已經悄悄進了書房。

這回書房里點起了三層落地燭臺，將整間屋子照得通明，葉云亭站在外面，過薄薄的屏風，將后面人的作看的一清二楚。

——李歧口中咬著布帛，卷起，出比方才形更加駭人的雙。他手執一把小刀，在燭火上烤了烤，便對準了彎曲暴凸的筋脈劃了下去……

黑自傷口涌出來，被他用布帛吸干，而后隨意地扔在側的銅盆里。他的作很利索，沒有半分遲疑，唯有時不時的氣聲暴了他的痛苦。

葉云亭定定站在屏風前，甚至看見有汗水自他額頭滴落，他都顧不上去拭。

理完一條，李歧似是痛極，他將刀扔進銅盆里，靠進椅中，雙手死死攥椅扶手，如此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挨過了這陣疼痛。他吐出口中布帛，緩緩勻了氣，轉去端書案上的茶水，而后便看見了屏風后的人影。

“五更？”

喚了一聲，卻見人影不應。他再凝神一看，呼吸便窒了窒，勉強笑道：“這時候還沒睡，我吵醒你了？”

葉云亭自屏風后繞出來，將他鮮淋漓的雙看得更加清楚。他垂在側的手了：“王爺先前是在騙我？”

有了此時的對比，他哪里還不明白，之前李歧說寒毒發作本就是在哄騙他。

李歧“嗯”了一聲。

“那現在當真的毒發了，又為何要避著我？”葉云亭盯著他，鍥而不舍刨問底。

“大公子是當真不明白，還是又在同我裝糊涂？”李歧倏爾抬眸看他，眼里有不加掩飾的侵略之意。

大約是夜晚總能將人的緒放大，又或者是疼痛讓他的耐心變差，李歧的眼神極深沉，一字一句解釋給他聽：“先前裝毒發騙你，是為了引你心疼。眼下當真毒發卻要避開你，是因為不想你看見我狼狽不堪的模樣。”

他深吸一口氣，下上的疼痛，緩緩笑開：“一個男人，總是希自己在心上人眼里是高大偉岸的，而不是狼狽脆弱的，大公子可明白了？”

葉云亭神一頓，有些慌地撇開眼，避開他太過灼熱的視線：“我……明白了。”

第40章 沖喜第40天 無賴！（一更）

他眼神游弋, 連氣息都輕微起來。

李歧放下，笑了一聲，轉椅靠近他, 眸暗沉閃爍：“大公子真的明白了嗎？”

葉云亭被他步步近，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他眼睫, 心如擂鼓，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李歧的心意他當然是明白的, 他不明白的，只是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