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日益沒落的沈家，則正好占個從龍之功。

這是雙贏的局面。

然而李歧卻沒有立即答應，他垂眸道：“此事事關重大，還需從長計議。”

老王妃也理解，頷首道：“我也只是替沈家傳個信，你該如何便如何，不必顧忌我。”著李歧，緩聲道：“我心里自是希你與沈家都好，但若是二者擇其一，我不會選沈家。”

“我明白了，多謝母親。”李歧點頭。

他同老王妃告辭，與葉云亭先回院里去洗漱。只是喚了兩聲葉云亭，葉云亭卻沒有反應。

“云亭？”李歧拍了拍他的胳膊。

葉云亭陡然回過神：“怎麼了？”

李歧皺起眉：“該我問你怎麼了才對，好好的發什麼呆？”

葉云亭抿了抿，心驚濤駭浪，卻不知道該如何對他開口。

在他的夢境里，沈家曾經背叛了李歧，害得老王妃死無全尸。那麼這一世，沈家送來的信，當真能信嗎？

還是說，這其實又是一個陷阱？

第59章 沖喜第59天 命數（二更）

葉云亭心中驚駭異常, 面上卻只能不聲地笑了笑：“沒事，只是想著皁河的戰況，有些出神。”

李歧見他臉有些疲憊, 還以為他是一路顛簸累著了，便道：“今日先休息吧，這些事明日再議。”說罷朝老王妃拱了拱手, 與葉云亭一起回了正院。

因為惦記著沈家之事，葉云亭心不在焉地洗漱完, 便早早歇下了。

他背對李歧，雙目闔，腦海中一幕幕飄過的，卻是棺材中老王妃支離破碎的，還有李歧哀痛絕的神。

夢中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重演, 葉云亭好幾次轉提醒李歧小心沈家, 可話到臨頭, 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且不說沈家之事乃是他夢中所見，這一世從未發生過。就算這一世沈家確確實實有問題，可他又有什麼證據去證明？沈家是老王妃的母家, 他若說出夢中所見，李歧是信他, 還是信沈家？

一個個擔憂的問題浮現出來, 葉云亭又遲疑躊躇起來。

李歧見他側背對自己躺著, 好半晌也不彈一下，只道他是真累著了，竟然睡得這麼沉。手給他將背后的被子掖好，便吹滅了蠟燭。

臥房里安靜下來，除了外頭呼嘯的風聲, 室只有清淺的呼吸聲。

葉云亭閉著眼，卻沒有半點睡意。輾轉反側好半晌，才終于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睡，又做起了夢。

夢中還是在永安王府里，只是這回卻是在辦白事。廊下的白燈籠在風中微微搖晃著，嗩吶聲一陣比一陣凄涼。

李歧背對他站在靈堂里，面前擺著一口漆黑的棺材。靈堂兩側，招魂幡被風吹得飄飛。

葉云亭疑地上前，心想難道是在辦老王妃的喪事？

然而等他走上前，卻見那靈堂的招魂幡上，赫然寫的是他自己的名。

——葉氏云亭。

他心頭一震，腦子也陣陣發懵。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這竟是他誤喝了毒湯死后的形。

上一世他被送永安王府沖喜時，境況并不好。因為畏懼永安王兇名，再加上季廉被扣在國公府做了人質，他早已經了無生趣，在王府中有一日是一日地茍活。

王府中的伙食不好，每日只有清粥咸菜，但他卻記得那一日，婢多送來了一碗湯。湯澤油亮，十分人。他當時還多問了一句是不是送錯了。那婢卻說沒錯，說本是給王爺準備的，因有剩的，便多給他送了一碗。

他當時并未多想，將整碗湯都喝了。

結果不過半個時辰，便毒發了。

臨死之前，李歧不知怎麼得知了消息，竟然出現在他榻前——聯系之前的夢境，那時候李歧的毒應該已經解了，只是為了韜養晦才在王府中裝病。

在得知他中毒瀕死之后，才現了。說他是了自己牽連，問他可還有心愿未了，可代他實現。

葉云亭當時所中之毒十分烈，印象里前后也就一刻鐘的功夫，他只來及請李歧幫忙照顧季廉，便徹底斷了氣息。

再后來的事，他便不知曉了。

卻沒想到，上一世在他死后，李歧還為他辦了喪事。

葉云亭自上一世的回憶中離出來，就見靈堂前又多了一位胡須雪白的老和尚。那和尚穿著褪了的袈裟，掌中纏繞一串佛珠，雙手合十朝靈堂拜了拜，嘆息道：“老衲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

李歧一襲黑，聞言瞧他一眼：“門房說，大師是王妃的舊識？特地前來吊唁？”

老和尚卻搖了搖頭，他直起，眉目悲憫地著李歧：“是也不是，老衲很早之前便在尋王妃，今日方才尋到，卻是遲了。”

“大師有話不妨直說。”李歧皺眉，不耐與個老和尚打機鋒。

這幾日他心都不算好，他雖與葉云亭只是名義上的夫夫，但葉云亭確實因他而死。再聯想到下毒之人其實目的在他，他的心實在算不上愉快。

“王爺可信命數？”老和尚卻答非所問，又拋出了個問題。

李歧眉眼間已有戾氣，他掃了老和尚一眼，不耐道：“本王從不信命。”說罷便要轉離開。

老和尚轉佛珠，在他后道：“司天臺沒有算錯，王妃確是王爺命中貴人，王爺是帝星，主殺伐，王妃則是輔星，主生機。如今輔星隕落，帝星殺伐之氣愈重，恐有禍世災殃……”

他推衍星象，窺見天機，見輔星暗淡，四找尋，卻沒想到遲了一步。

李歧走到門口，回頭看他，冷笑一聲：“老和尚廢話一堆，倒是有一句話未曾說錯，本王必會登頂帝位。至于其他的……又與本王何干？”說完，毫不遲疑地轉離開。

老和尚著他的背影，喃喃低語道：“果然如此，帝星失輔，殺伐不斷，是禍世之兆啊……”

聽著他越說越玄乎，葉云亭皺了皺眉，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去看看李歧在做什麼。只是他一，那老和尚卻陡然看了過來：“誰在暗中窺視？”

葉云亭一驚，定住四張，還以為靈堂中藏了其他人。但他目四逡巡，卻發現老和尚直直看著他所在的方向。

“？”他心中一驚，意識到什麼，遲疑著往外出兩步，卻見老和尚的目果然也跟著挪——那老和尚竟似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葉云亭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僵住不敢再。

老和尚疑地張了半晌，卻沒發現什麼，只了頭，道了一聲奇怪，便大步朝外去追李歧。

見他離開，葉云亭心里一松，接著便是一陣眩暈，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在書房中。

天已經黑了，書房里燃著蠟燭。

李歧一黑坐在桌案后，另一人則垂手恭敬地立于案前，似在聽候吩咐。

“你是說，下毒之人與沈家有關？”

那人應是：“目前查到的線索，都指向沈家。”

“是沈家倒也不意外。”李歧垂眸沉思半晌，忽然嗤了一聲：“沈重予也不是第一次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了。”

而且他也猜到了沈家手的目的。

李蹤顧忌名聲，又以為他中劇毒遲早要死，遲遲沒有對他手。但沈重予為了向皇帝遞投名狀，害死了他母親。他一日不死，沈重予便一日不得安寢。熬到如今才手，許是實在按捺不住了。李蹤對此或許不知，又或許知但裝作不知，故意放任沈重予行。

不過事到如今，知道或者不知道，都已經不重要了。

如今他沒死，必定會要他們債償。

李歧眉眼戾氣繚繞，屈指在桌上彈了彈，淡聲道：“依計行事，做得干凈些，莫要出馬腳。”

“是。”下屬領命而去，只留李歧坐在書房里，躍的燭火投映在他臉上，留下大片影。

葉云亭卻震驚于剛聽到的事實，上一世讓他死的毒湯，竟也與沈家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