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云亭一噎,心里就淡了些,使勁將手回來,顧左右而言他:“那沈家怎麼辦?”
手中一空,李歧捻著手指回味了一下,才道:“不接招便是,李蹤馬上就要回京了,我倒要看看我們不接招,他們這出戲要怎麼往下演。”
葉云亭聽出他話中意思,不由心驚:“你是說李蹤……”
李歧點了點頭:“沈家這些年走下坡路,沈重予能力平平,野心卻不小。他既想振興沈家,就得站隊。李蹤年紀輕,又失了殷家這個助力,沈家正好取而代之。”
涅轄下只有加黎州與黔中,若能得到李蹤的信任,將京畿三州收囊中,屆時沈家地位必然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要取得皇帝的信任,他必定要拿出誠意來。”李歧語氣淡淡道:“比如說……與李蹤合謀,引我造反。”
自他與李蹤撕破臉后,李蹤就除他而后快。但卻偏偏抓不到他的把柄,師出無名。
這次被叛軍設計傷,卻恰是個引他手的絕佳機會。
李蹤也許真了點傷,卻絕沒有命之危險,不過是做戲給有異心之人看罷了。
“李蹤這回倒是長進了點,”李歧嗤了一聲,笑看向葉云亭:“可惜我有大公子相助,他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葉云亭沒有接茬,挪開眼睛看向別:“此事可要同母親說一聲?”
“先休息,白日再說吧。”李歧略一沉,眼中劃過幾分惡劣:“正好給我那表兄也回封信。”
兩人說話說了太久,外面天已經泛了微微的白。
被他這麼一提,葉云亭才覺困頓,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做了半宿夢,又回憶了前世之事,神實在有些疲憊,便依言準備先睡覺養足神。李歧側面對著他躺下,主將自己的胳膊遞過去:“大公子抱些,也免得再做噩夢。”
“……”葉云亭瞪他一眼,將被子拉過頭蒙住臉,以行拒絕了他的“好意”。
*
因為睡得晚了,次日葉云亭起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側已經沒了人,他起更了出門,就見李歧剛從外面回來,手里還拿著封信。見他起來了,便揚了揚手,笑道:“醒了?正巧我將回信寫好了,你看看。等會就人快馬送去給沈重予。”
“?”昨晚睡時確實聽他說要回信,但葉云亭沒想到他作這麼快。而且既然都說了不接招,回信也沒什麼必要了。
他不解地接過信展開,一行行看過去,目從疑到震驚,最后收起信,掌笑道:“沈重予看了信,估計得氣得吃不下飯。”
李歧這氣人的功力只要不用在自己上,看他氣別人,還是十分有趣味的。
第61章 沖喜第61天 回信(二更)
岷縣。
三萬大軍自皁河往上京一路疾馳。兩千人馬在前開路, 五千人馬則護送著皇帝李蹤的駕,其余將士,則兵分幾路, 跟其后護送。
大軍中央,皇帝才有資格乘坐的明黃馬車巨大,以二十四匹溫馴馬匹拉, 如同一座移的巨大房屋。
馬車之上,李蹤臥榻在最里, 除了伺候的侍以及隨行的醫,能留在馬車中的,都是李蹤最信任的心腹。
沈重予掀開簾子上車,揮揮手讓侍退下,自己則往進最里間行去。
“沈大人有事?”崔僖侍立在門口, 見他尋來, 低聲音問道。
“陛下可還在休息?”沈重予神有些急切, 眼角眉梢間蘊著一藏不住喜意:“我有要事要稟。”
“剛醒呢。”崔僖見狀側領著他:“沈大人同我來吧。”
“有勞崔常侍了。”沈重予跟在他后頭,手了袖子里的回信,角的笑容愈大。
二人進去時, 李蹤才醒。他穿著明黃中,腰后枕著個枕, 整個人懶洋洋地斜倚著, 唯有右手臂上包扎的白繃帶格外顯眼。瞧見沈重予進來, 他抬眸了然道:“可是永安王府那頭有消息了?”
“是。”沈重予將回信雙手呈上,笑道:“臣特地尋老王妃做了中間人傳話,永安王必不會生出疑心。”
李蹤把玩著信件,卻沒有拆開,看向沈重予:“這信里都寫了什麼?李歧辦事謹慎, 不會只憑一封信就答應同你合作吧?”
“陛下明鑒。臣收到信后就急忙送了過來。”沈重予拱手躬,只恨不得對天地日月表忠心:“陛下未曾先閱,臣如何敢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雖然沒看,但信件容臣也多能猜到些,永安王行事謹慎,必不會在信中明確回復留下把柄。不過麼……有老王妃這層關系在,只要他有反心,臣之提議他必會心。只要他沒有拒絕,待回了上京,我們依計行事,必能他手……”
把玩信件的手指一頓,李蹤坐起,傾睨他一眼,笑道:“沈卿太謹慎了,便是先看了也無妨。”
他說著展開信件,凝神去看信中容,心中的想法卻與沈重予不謀而合。
信上確是李歧的筆跡,他先是真意切地問候了沈重予一番,接著便話鋒一轉,寫道:“表兄之提議,母親已經轉達于我。我聽后大為震驚,亦極心痛,表兄怎可鼓我去做那大逆不道的臣賊子?”
他先是一番質問,又列數沈家過去功績:“涅沈家,軍功起家,滿門忠烈,披肝瀝膽。就連母親一介流之輩,亦自小教導我忠君國,怎到了表兄這輩,竟然如此墮落!了不忠不義、狼子野心之徒?!表兄之所作所為,實在是令我失,也污了沈氏滿門英烈之名!”
信中義正言辭,字里行間都在責罵沈重予不忠不義,不仁不信。
若這寫信的乃是其他臣子,李蹤或許會欣多了一名忠心于他的員。可偏偏這信是李歧寫的,他的臉逐漸沉,定定看著信,一言未發。
沈重予察覺他神不對,謹慎詢問道:“永安王心中如何說?”
李蹤抬起頭,冷笑一聲,將信扔在地上:“沈卿自己看吧。”
“?”
他態度轉變的太快,沈重予越發不著頭腦,他彎腰將地上的信撿起來,匆匆看了一眼,卻恰瞧見“表兄之所作所為,實在是令我失,也污了沈氏滿門英烈之名”那一句。
“???”
沈重予心頭一沉,匆匆接著往下看,就見李歧接著寫道:“我本念及兄弟之,想將此事就此按下,只做不知。但輾轉數日,實在是擔憂表兄謀逆之心不死,心惶恐難安,夜不能寐。故唯有行大義滅親之舉,待陛下回京之后,我會將此信呈于陛下,請陛下定奪……”
只看了短短一段,沈重予只覺得天旋地轉,拿信的手都在微微抖。
他抬頭看了李蹤一眼,口中喃喃道:“怎會如此?”
李蹤默然不語,臉沉難辨。
沈重予自顧自喃喃兩聲,繼續往下將信看完,卻見李歧態度又是一轉,真意切寫道:“還表兄見信后莫要怪我與母親,此事母親尚不知,我也實在是生耿介,無法違心替表兄瞞此等大罪。是以只能大義滅親。但表兄也莫要太過擔憂,謀逆雖是誅九族的重罪,但你尚未實施,我亦在陛下面前有幾分薄面,屆時必定會在陛下面前為你求,保你命無虞。就是恐怕得委屈你辭告老,在家休養一段時日了……”
辭告老,在家休養?
沈重予看著看著,竟被氣笑了。他今年才三十六歲,正是一展宏圖的年紀,李歧卻要他辭告老?!
況且就憑一封沒有蓋印的信件,李歧拿什麼來讓陛下定他的罪?!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咬著牙道:“陛下,永安王或許是察覺了什麼?”
所以才故意寫了這封信來辱他,同時也是嘲笑他,計謀已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