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殷家起事,他看出了些許端倪,卻也無法確定。為了以防萬一,他順水推舟將葉妄送去了云容。一是屆時可以在皇帝面前借此將自己摘出來;二則是沒了葉妄,他接葉泊如回來,便是順理章的事。
更何況,這一回葉泊如聽從他的安排,隨侍皇帝側,果然伺機救下了皇帝,取得了皇帝信任,這才讓他也連帶著重新得到寵信。
他看著臉上還有病容的二兒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這些年爹欠你們母子的,都會一一補給你們。”
“多謝爹,但孩兒與母親未曾缺過什麼。”葉泊如垂眸,抿了抿似有些不知所措。
葉知禮聞言搖頭,長嘆一聲:“那是你們母子知足,這些年虧欠你們的,我都記在心里。你且等著吧。”
葉泊如低垂的眼眸一閃,乖順地“嗯”了一聲。
第68章 沖喜第68天 (一更)
齊國公要開宗祠, 認兒子的事很快就在上京的世家貴族里傳遍了。所有人都在議論著葉知禮這個兒子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就在這個時候,皇帝一道圣旨,稱齊國公二子葉泊如護駕有功, 拔擢為吏部侍郎。葉泊如從世不明的外室子,一躍為年紀最輕的四品大員,填的還是吏部的缺。無數人艷羨不已。
原本最令人非議的出問題, 也借由皇帝這一封圣旨,名正言順地擺在了臺面上。
一直未曾就此問題解釋的葉知禮這才出面解釋, 說這二兒子原本是府上的一個良妾所生。
這事還要追溯到十幾年前說起,當時他續娶殷氏,因著殷家擔心兒年,府后不住妾室,妾室欺負, 便提了一個要求, 便是要他將原先的妾室都遣散了。他念殷氏對他的一片真心, 加之殷氏卻是又比他小了許多,他存著一片珍重呵護之意,將府中原本的兩三個妾室都打發了。但沒想到的是其中一個妾室馮氏被遣散出府時已經有孕, 三月有余顯了懷才發現。但當時他與殷氏才將將婚,為了不惹殷氏傷心, 索就將馮氏養在了外頭, 這些年一直未曾接回來。
葉知禮話說三分留兩分, 搖頭無奈道:“如今將人接回來,也是不得已,我那子在云容也不知是何形……雖是對不住夫人,但這偌大國公府,總要留個后……”
他說得真意切, 聽的人也唏噓不已。
如今齊國公可是陛下邊的紅人,加之大理寺那邊還審著案,不員都想同葉知禮打好關系,萬一有個意外,也能有人在圣前說幾句。聞言便紛紛附和道:“齊國公待夫人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是啊,殷家起兵叛,已是臣賊子,若是尋常人家,恐怕早就休妻撇清干系了……”
還有人道:“況且二公子一表人才,小小年紀就坐到了四品侍郎的位置,還是在吏部,日后前程無量啊。”
葉知禮聽得心中熨帖,面上卻還是搖頭道:“諸位謬贊了,泊如年紀還輕,還有得學呢。”又道:“十八那日,諸位可要記得來吃酒。”
一眾員立刻答道:“一定,一定。”
與同僚們分開,葉知禮方才收起笑容,坐轎回了國公府。
進了府,他的臉便下來,問管事道:“夫人今日如何?”
管事為難道:“夫人還發著脾氣呢。”
在決定讓葉泊如認祖歸宗之時,葉知禮就想到過會有這一日。不過他并不多擔憂,如今殷家已經被打了黨,殷氏就是再鬧騰,也翻不出這一畝三分地。若是看得清形勢,他或許還會顧念些舊,若是繼續鬧下去……
葉知禮眼中劃過一厲,抬步往正院行去:“我去看看。”
到了正院門口,卻見院子里一片狼藉,花花草草被連拔起,扔得到都是,地面上還有摔碎的瓷片,花各異,也不知道到底碎了多東西。
葉知禮眉頭一皺,叱了一聲“胡鬧”。
之后還未邁步進去,卻見殷紅葉已然大步走了出來,瞧見葉知禮,卻是冷笑一聲:“國公爺今日倒是有膽量到這正院來見我了?”
“我有何不敢見夫人?”
葉知禮臉上已然沒了裝出來的虛偽溫,對于殷紅葉,這些年他早已經忍夠了。如今殷家已倒,他自然再再無顧忌。
“我這幾日不來,只是想你清清火氣,好好想清楚。”他加重了語氣:“如今……你可想明白了?”
看著他這副陌生至極的臉,殷紅葉藏在袖中的手了,這些日子的流言自然也聽說了,可此時卻沒有功夫去拈酸吃醋,咬咬牙,昂著下道:“我想清楚了,你接哪個賤人進府就接哪個賤人進府,認哪個野種當兒子就去認。我不管你,你讓我去云容找妄兒。”
自從聽聞殷家起兵叛之后,殷紅葉的一顆心就日日如同油煎火烹。一面擔心葉妄的安危,一面又唯恐殷家軍兵敗,親人出事。
一連給云容去了許多信件,想聯系父親,求他暗中將葉妄送回來,但這些信件卻通通被葉知禮攔了下來。不許與云容聯絡。
算一算,葉妄去云容已經一月有余,這一個月里葉妄音訊全無,不敢想葉妄如今到底是什麼形,只能日日祈禱,父親和祖父能念著的面子,好好待葉妄。
卻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自殷家起事后,葉知禮仿佛變了一個人。從前的葉知禮溫文爾雅,在面前總是備至,便是發脾氣無理取鬧,也只有哄著,極同擺臉置氣。
可如今他將關在院子里,不許往云容送信,也不肯派人去打探葉妄的消息。到了現在,甚至還憑空多出了一個妾室與一個兒子。
那野種都快十九歲了,也就比葉云亭小一些罷了!
殷紅葉忽然間覺得這些年來自己從未看清過枕邊人。心里憋著火,但更多卻是對兒子的擔憂,
又重復了一遍:“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你不關心妄兒的死活,我自己去尋他。”
葉知禮冷笑一聲,自袖子里掏出幾封信件扔在腳邊:“我看你是還未想清楚,你好好看看,這都是這些日子你父親與祖父給我傳來的信!你也別惦記老三了,他回不來了。”
殷紅葉心口一跳,急忙彎腰將信件撿起來,一封封看過去。
這信都是父親殷承梧所寫,信中來意無非是希葉知禮與他們合作,里應外合攻破上京。一開始還言辭溫和,到了后頭,便漸漸犀利起來,還提到了葉妄,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怎會如此……”殷紅葉心口一絞,信件便手落在了地上,跌坐在地,忽而爬起去抓葉知禮的袖,哀求道:“你讓我給父親寫一封信,我去求求父親,他會放妄兒回來的。”
“然后人參我一個勾結叛黨麼?”葉知禮不耐地甩開,語帶警告:“待陛下修整之后,必會再次出兵剿滅叛黨。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好好當這國公府的當家主母。”
說完吩咐旁邊惶惶侍立的婢道:“將院子里都拾掇好,十八那日要開祠堂,可別外人看了笑話。”他說完,深深看了殷氏一眼,道:“你好好想想吧,若是想清楚了,便將自己收拾收拾,拿出個當家主母的樣子來持酒宴。”
說罷一拂袖,毫不留的離開。
殷紅葉看著他決絕的背影,想到形不明的兒子,眼神先是絕,隨后又逐漸堅定起來,抬手抹了一把臉,啞聲道:“去備水,我要沐浴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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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八,齊國公府一早就開了祠堂,在葉家族老的見證之下,將葉泊如記了族譜,
葉泊如著一暗紅團花織錦直綴,外頭披著件黑狐皮披風,長玉立,風度翩翩,相貌神韻與他側的葉知禮像了六七分。原本心里對葉泊如世還有些打鼓的族老們也放下心來,一個個笑容滿面地同葉泊如寒暄。
葉泊如剛認回來,葉知禮領著他一個個認人。
他神溫和,態度謙卑恭敬并不倨傲,一言一行都十分熨帖,葉家族老又對他高看幾分。比起那個從來沉默寡言不出挑的老大,以及那個紈绔霸王的老三,這個老二倒是能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