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略過這個不太愉快的話題,道:“南越傳來消息,他們已經假裝同意與東夷結盟。屆時由南越做餌,率先舉兵攻打汝南,我們出兵之后,東夷再聲東擊西,全力攻打中州與禹州。”
“攻下中州,上京就岌岌可危,東夷的野心倒是不小。”葉云亭眉頭深鎖:“你準備如何應對?”
“南越那邊有你母親坐鎮,不足為慮,屆時派姜述或者朱烈等人帶兵前往做做樣子即可。倒是東夷那邊,我準備帶兵親征。”
李岐眼神熠熠,眸底深藏野心:“東夷地送上來,我若不是不收這份大禮,豈不是對不起他們千里送人頭的這份心意。”
“那我便在上京策應。”葉云亭思考一瞬后道。
若是其他人聽了李岐的想法,恐怕會勸他以自安危為重,畢竟如今他已經不僅僅是北昭的戰神,還是一國之主。君主安危關乎社稷,自然不可輕易涉險。更何況還有李蹤皁河一役大敗重傷的前車之鑒,那些固執守舊的老臣必定會有許多理由反對。
但是葉云亭卻明白他的心思,如今西煌已不氣候,南越因著他與賀蘭鳶的關系,必定睦鄰友好。唯有東夷如同虎視眈眈的鬣狗,你得勢時它做小伏低,你失勢時,它卻迫不及待的撲上來想咬一口。
這樣的鄰居,若是久留,遲早是個禍患。
李岐想親自帶兵出征,一舉鏟除東夷這個患,實是出于長遠考慮。
“還是你最懂我。”李岐懶洋洋的放松了,順勢在塌上躺下來,頭正好枕在他上,抱怨道:“若過幾日我在朝堂上提出來,那幫子庸臣恐恐怕又要長跪不起。”
雖然撼不了他的決定,但三天兩頭來一回,也著實煩人。
“能用的人手還是太了。”李岐頭疼嘆氣。
如今這批朝臣,辦事不見得多能干,但攪混水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厲害。除了數幾個能干的,其余那幫子人,按照李岐的脾氣,恨不得他們有多遠滾多遠。
“不是已經開了恩科?科舉之后,定能選拔出不有用之材。先前在冀州和渭州,也提拔了一批年輕員,考察一段時日后,若是得用,便可以調到上京來補缺。”葉云亭垂眸瞧他,指腹在他眉間的皺痕上輕按。
“說起來簡單,但哪有這麼快,還是得辛苦你。”李岐習慣了戰場上的殺伐,最不耐理這些瑣碎事務,只能讓葉云亭心。
若是他有的選,他倒是愿意葉云亭當皇帝,他自己做個大將軍,為他守住江山。
李岐嘆息一聲,愈發不滿外頭那些人對葉云亭的編排。握住他的手指,置于邊,在那泛著淺澤的指尖輕吻了一下。
葉云亭蜷了蜷手指,輕笑一聲,卻并不覺得辛苦。
能做天空中翱翔的雄鷹,誰又甘愿當囚籠中的金雀?
***
四月二十五,汝南傳來八百里急報。
南越太后在汝南邊境陳兵二十萬,自曝乃是賀家嫡賀蘭鳶,稱賀家上下滿門忠烈,披肝瀝膽,宗皇帝卻因為貪圖汝南富饒,以莫須有的罪名屠盡賀氏滿門,揚言要為枉死的賀家人討回公道。而汝南守軍有不曾是賀家麾下,聽聞此事后,竟是直接不戰而降,大開城門迎南越軍城。
不過數日功夫,汝南三州便徹底淪陷。
戰報傳回上京,震驚朝野。
先前趙氏謀逆案,牽扯出顯宗皇帝做下的齷齪事;如今又翻出賀家謀逆案來,又會牽扯出什麼來?
朝野上下一時惶惶,可如今要給賀家平反的乃是南越太后,他們又能如何?
倒是李岐瞧著那些神惴惴的老臣,眼神中有了些許興味:“看來南越此次出兵,是師出有名啊?”
有老臣出列道:“當年正是有人發現賀氏與南越皇子私下往來,才攀扯出賀氏謀逆案,此案罪證確鑿。況且那賀氏早就該死了,如今不僅活得好好的,還了南越太后,不正是鐵證如山?眼下扯出賀家來,不過是侵占我北昭國土的幌子罷了!”
其余人聞言立即附和:“還請陛下盡快出兵,奪回汝南三州,以彰國威!”
“區區南越小國,又何懼之?!”
瞧著下頭那一張張義正言辭的面孔,李岐眼神微沉,看向一言不發的葉知禮:“齊國公有何見解?朕聽聞你與南越太后年時可曾是摯友。”
他說的輕飄飄,可落在葉知禮耳中卻覺得有千斤重。他拿不準李岐知曉多,只能勉強笑了笑,斟酌著道:“那都是年時的事了,臣后來有了家室,賀氏又謀逆叛國,哪能再與罪臣之往來?”
李岐拉長聲音,“哦”了一聲,卻是將一封信扔下去,冷笑道:“既無往來,可朕得到的消息里,怎麼南越太后指名要你呢?”
葉知禮神一僵,驚恐地盯著那封信,半晌才邁僵的上前,將信件撿了起來。
——就見那信件上只有寥寥數語,一是要李岐為賀氏怕平反,恢復賀氏滿門榮耀;二則是要李岐派人將葉知禮送往汝南。若兩個條件都滿足,南越便停手,否則,南越將不只是打下汝南三州,還將繼續揮師北上,直至踏平上京。
葉知禮手指痙攣,將信紙都皺了。
“你可有話說?”李岐瞧著他的表,繼續添柴加火。
“陛下恕罪,臣著實不知啊。”葉知禮滿面驚慌的跪趴在地求饒。
他當然知道賀蘭鳶為什麼點名要自己,正如這些年里,他常常惦念著賀蘭鳶一般,賀蘭鳶必定也無時無刻都想著他。
只不過他是因為不甘和嫉妒,而賀蘭鳶則是因為仇恨。
自賀蘭鳶逃離了國公府之后,他就猜測對方必定是逃去了南越,北昭除了國公府,已無的安之,但是南越卻還有個對死心塌地的赫連煦。在逃走之后,他一直遣人去往南越打探消息,果不其然,得知六皇子赫連煦邊多了個賀鳶的人。
赫連煦生母地位卑賤,不南越王喜,年之后拜名師麾下習武,并不參與南越王廷的紛爭。可賀蘭鳶去了南越之后,兩人聯手,卻是一路披荊斬棘,最終奪得了皇位。
那時赫連煦與賀蘭鳶有多得意,他就有多嫉妒,多恐慌。
明明他與賀蘭鳶年相識,呵護,賀蘭鳶卻只把他當做大哥。出去游歷一趟,反而赫對不知底細的連煦一見鐘。偏偏懵然不知,回京之后竟然還常常與他說起赫連煦,這他如何不嫉恨?
賀蘭鳶出自汝南賀家,正是勢大之時。而齊國公府卻是毫無依仗,日薄西山。
他所能做的,不過借助后羿之力,將天上的太摘下來。沒了賀家,賀蘭鳶還不是輕易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賀蘭鳶竟然在王氏的幫助之下逃了。而且還順利逃到了南越去,做了赫連煦的王后。
這顯得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像個笑話,而且一旦赫連煦坐穩了王位,恐怕會在賀蘭鳶的攛之下報復他,所以他輾轉將賀蘭鳶的真實份給了赫連煦的對手。
南越不同于北昭,除了皇室,幾個大將軍權勢都不小,本都各有扶持的皇子,卻不想赫連煦異軍突起,搶了王位。所以他的這點消息,足夠讓還沒坐穩王位的赫連煦焦頭爛額。
而他所料果然沒錯,消息傳開之后,赫連煦遇襲重傷,而賀蘭鳶備質疑。
可惜的是,如此絕境下,賀蘭鳶竟然都翻了。
葉知禮眼中劃過狠,如今的賀蘭鳶,必然已經掌握了南越權柄,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他決不能落對方的手里。
他跪趴在地,口中求著饒,心中卻已經打起了算盤,想著如何先把李岐應付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