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音皺了眉:“你什麼意思?”
知道程傾一向是目標分明,干脆理的人,這話里的暗示讓心里一沉。
“我先走了,”程傾往前走了兩步,回過頭,忽然笑了下,“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
周末。
坐落在郊區的孤兒院比平常更熱鬧,孩在扎頭發,扯扯鬧鬧,男孩子在搶余抒帶來的玩,一個比一個鬧騰。
余抒跟嘉在檢查施工隊的施工況,從五月份開工到現在,初步的維修和改造已經完,先前存在的很多問題,譬如床位不夠、屋頂水、臺太小等問題基本都已經解決。
順著樓梯上去,們上到三樓:“怎麼樣了?”
郁綿正從床底下鉆出來,鼻尖上蹭到了一點紅油漆,笑了下:“啊呀,好像小丑,快給我。”
余抒走過去:“我來,我有紙巾。”
跟郁綿還算投緣,但郁綿在準備出國的事,倒是很見面。
“你們有發現什麼問題嗎?”
“有,我們坐下講。”
日猛烈,熱氣涌。
年輕孩的鼻尖都冒了汗,額前碎發也漉漉的,唯有筆尖在紙上一刻不停地移著。
“我知道了,這個管道的測量數據錯了,所以水問題不僅沒有解決,反而更嚴重了。”
“哪里?我看看!”
位于三樓的小閣樓是一間簡易的閱覽室,朝著西邊,日曬不斷,房間里的空氣很悶。
余抒臉頰被熱氣熏紅了,拿手扇了扇風,把圖紙上錯誤的地方標出來:“這里,錯了。抱歉大家,是我沒把好關。”
“是我說抱歉才對,我測量錯了。”
“你們的錯都沒我的錯誤離譜。這里不是直角,被我畫直角了。”
余抒了把汗,笑:“我們這是干嘛,比錯大會嗎?想辦法解決才對。”
嘉愁眉苦臉地說:“都別爭了,我是罪魁禍首,這里沒法改了吧?等程老師來了看看有沒有辦法。”
按照約定的時間,程傾是六點到。
六點差三分,樓下響起剎車的聲音。
嘉一躍而起,拉著余抒跑下樓,余抒拽不:“慢點!”
一路跑到樓下,程傾才剛下車,嘉跑到車邊,把圖紙遞過去:“程老師,麻煩您看看這里,有個管道的數據錯了。”
程傾接過圖紙,目越過,掃了后的余抒一眼,才低下頭:“我看看。”
這不是個小問題,因為其他部分的施工改造已經完,現在再改難度很大,也必然會超出預算。
程傾放下圖紙,語氣依舊平和:“沒事,我來想辦法。”
嘉如釋重負:“那拜托您了…我現在就上去跟們說。”
“你去吧,大家不用張,”程傾頓了下,住余抒,“你等下。”
余抒對嘉點了下頭,留在原地。
長發掩住了的側臉,只出一截雪白纖細的頸。
“余抒,”程傾看著,“關于你小阿姨這件事,我們談談。”
余抒輕輕舒了一口氣。
果然問了…之前就在想,程傾那天是為了問這件事才過去的。
夏日熱浪輕輕涌。
余抒沉默著,程傾也沒催。
直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余抒抬起頭看了程傾一眼:“我想下吧…晚點再跟你說。”
對這種回避的態度,程傾并不意外:“晚點找你。”
夕漸漸沒地平線。
等討論完,們錯過了晚上回去的公,臨時決定留在這里過夜,天黑了才吃上晚飯。
下午太熱,余抒沒什麼胃口,飯桌的菜油水太重,嘗了兩下,也沒幾下筷子。
院長把們安排到不同房間休息。
余抒被分到二樓的房間,跟同住的是個十來歲的小孩。簡單沖了個澡,在鋪了涼席的床上躺下了。
房間里沒有空調,窗戶開著,知了鳴的聒噪聲耳。
聽見隔壁房間兩個小姑娘說話,聽見院長夫妻在掃地,聽見車子發,離開的聲音——那不知道是誰的車。晚飯后程傾就走了,似乎晚上有課。
很快,一切喧囂靜寂了。
房間里也傳來一陣安穩綿長的呼吸聲。
晚上吃得太,余抒有點了。
翻了下,臉頰在邦邦的涼席上,很快被住兩道印子。
鄰床小孩在睡夢中發出一陣囈語,余抒下意識側過去聽,一句話都沒聽懂,干脆坐了起來,倒了杯水。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很輕的敲門聲。
有人在的名字:“余抒?”
余抒懷疑自己幻聽了,但還是趿著拖鞋,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再次聽見那道悉的聲音說:“余抒?”
沒聽錯…是程傾在的名字。
余抒把門拉開一點:“什麼事?”
程傾:“出來說話。別吵到人。”
余抒怕吵到別人,披了件外套出去。
下了樓,在夜風中,了肩上披著的外套,外套里是細吊帶,短,出一雙細白的:“你怎麼來了?”
程傾似笑非笑地看著:“等不到你,就來找你。”
余抒還記著下午自己說的話,有點尷尬:“下午太忙了,沒時間跟你說話。”
程傾的車還沒熄火,彎腰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紙袋,遞給余抒。
余抒:“…什麼?”
見程傾沒說話,打開了紙袋,沒想到是一份冒著熱汽的粥。
余抒:“給我的?”
程傾嗯了聲:“你沒好好吃晚飯,不嗎?”
余抒捧著粥,不知道該放下還是該繼續拿著。
但確實了,有點抵抗不住這碗熱粥的。
程傾笑了笑:“走遠點聊吧。”
余抒猶豫了下,還是跟上。
深更半夜…們兩個像是要去一樣。
永州市外有條環城河,也正好穿過這邊。
水聲濤濤,靜謐悠長的夏夜。
河邊修建了堤壩,走上幾級臺階,程傾把紙袋墊在臺階上。“過來坐。”
余抒捧著熱粥,慢慢走到旁邊坐下了,低聲道了謝。
郊區遠比市區安靜,沒有燈,天黑得很徹底。
余抒吹了口氣,小口小口喝粥。喝完才想起來問:“這是在哪里買的?”
程傾:“路過一家粥店。”
余抒:“粥店?我之前都沒看見有粥店。”
程傾:“不近,開車四十分鐘。”
余抒:“…哦。”
這一陣沉默中,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江浪滔滔,晚風吹起耳邊碎發。
余抒聽著水聲,注意到半空中有星星點點的亮,一撲一閃,有時落到江邊的蘆葦叢中,很快又飛向空中。
余抒眨了眨眼睛,那亮離越來越近了:“螢火蟲嗎?”
程傾嗯了聲,示意也小點聲。
螢火輕閃,月如銀。
過了許久,余抒才回過神:“小時候在鄉下老家見過,很多年沒看見螢火蟲了…謝謝你我出來啊。”
程傾笑了笑,手指落在臉頰上的紅印子:“這里怎麼了?”
溫熱修長的手指在臉上一而過,有點。
余抒不習慣這麼突然的,側過臉,避開的手,“沒事,涼席太了,側著硌到了。”
“余小蘿,”程傾忽然了的小名,“想好怎麼說了嗎?”
余抒點了下頭,聽見自己的聲音,平穩,沒有波瀾:“最開始我不知道你和是朋友,后來才知道的。”
程傾:“為什麼不告訴我?”
余抒偏過頭,碎銀般的月落在的側臉上,半明半暗。
月在濃眼睫上輕輕躍著,的聲音放得很輕:“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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