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將軍見外孫子送來小外孫，也有些意外，但他雖然是格直爽之人，卻也還是聰明的，沒繞太大彎子，便大概猜到了原因。

賀顧在言府正廳，言老將軍面前一袍，跪下叩頭道：“外祖父，二老年事已高，我還把容兒送來叨擾，實在是外孫不孝。只是孫兒與長公主殿下婚后，要奉旨遷居公主府，留下容兒一個小姑娘在府里，嬤嬤們雖然盡心，卻也有疏忽的時候，若一時不查，容兒遭了歹人暗害，我這做哥哥的，心中實在難安。這才不得不……”

他話還沒說完，言老將軍已經從長椅上站起來，兩步走到他面前，抓著他的胳膊拉了起來，嘆道：“容兒是你娘的兒，我的親外孫，不過到言家住住，還用你這樣磕頭？”

他話音剛落，言府后宅的言老夫人也聞訊，風風火火的帶著丫鬟嬤嬤們趕來了正廳，在門外時，就聽到了言老將軍和賀顧祖孫兩人的對話，一進門，看見了賀顧賀容兄妹倆，立刻走上前來，一把將正拉著賀顧袖邊邊的外孫賀容抱了起來，在嘟嘟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這才轉頭看著賀顧，道：“你這傻孩子，說什麼胡話，容兒到這來，能陪陪我和你外祖父，我們老兩口高興還來不及呢。”

賀顧心中不由得漲的發酸，他一時沒忍住，鼻頭了，聲道：“容兒很乖，平日里也不調皮搗蛋，我已將素日里照顧的嬤嬤和丫鬟們都帶來了，不用外祖母煩心，只需給安置一個小院子就行。”

“再等兩年，容兒大了，嫁個好夫婿，到時候便不用繼續叨擾……”

言老夫人嗔道：“叨擾什麼叨擾，只要我寶貝外孫愿意，我能活到那時候，咱們容兒就是一輩子不嫁人，我也樂意養著在家里做小姐！”

賀容在懷里眨眨眼睛，也道：“不嫁人！陪外祖母！”

賀容今年也有九歲了，雖然從小被曲嬤嬤一干人護的好，子有些單純，但其實這小丫頭骨子里就十分鬼靈，天生就知道說什麼話能讓人開心。

果不其然，言老夫人被這句話逗得樂不可支、心大好。

賀顧也不由有些失笑，他忽然又想起了昨日，在那黃臉道士哪兒，買的護符，便征野逃出來六個，塞給了小賀容一個，其他五個給了言老夫人，看著給言家舅舅舅母、和言老將軍一人分一個。

言老夫人也頗覺詫異，笑道：“顧兒不是一向最不信鬼神嗎，怎麼忽然想起求護符了。”

賀顧笑道：“鬼神到底有沒有，誰又知道，信了便是有了吧，不過是我不能陪著諸位長輩，求個心安罷了。”

言老夫人也沒深究，如今得了個團團的外孫，可以天天陪伴，便喜滋滋的帶著賀容和一眾丫鬟婢仆，去給安排住了。

賀顧正要告辭，卻被言老將軍住，他似乎是想和外孫兒說些什麼，然而半晌卻也只嘆了口氣，道：“也罷，顧兒……以后就和長公主殿下，好生攜手共度吧，平平安安一輩子，也是好的。”

賀顧聞言，心知外祖父多半是覺得，他如今尚了公主，在朝中再難得實權，也不可能干出什麼大事了，如此，從小學文習武，吃下的苦頭便都白吃了，所以才替他不值。

他沉默了一會，轉頭看著言老將軍，道：“外祖父不必替顧兒惋惜，我與長公主的婚事，雖則最初有萬氏算計之故，但后來，我親眼見了殿下，殿下品貌雙全，才學更是不俗，若非為子，心中亦是自有壑，未必不能就一代人杰。”

“外孫本就心折于殿下風姿，又在宗學堂與共這些時日，更加慕于，能得為妻，實是我之幸，我與殿下，若真要說有一個委屈了，那也未必是我。”

言老將軍一把年紀，許久沒見過年人談說，也不知是不是被他這番坦的自白震撼到了，竟然半天沒說話。

賀顧見狀，便又笑道：“雖則做了駙馬，的確再于仕途無，但好男兒做什麼，不能就一番事業？孫兒心中自有別的主意，外祖父不必替我擔心。”

語罷便同言老將軍告辭離去了。

六月廿五，慶國長公主裴昭瑜與天子親封的駙馬都尉賀顧，大婚的日子，就這麼如期而至了。

賀顧這一夜其實沒睡著多久。

昨日他自言家回來，便在家中被怒氣沖沖的賀南堵了個正著，賀老侯爺質問他為何敢如此自作主張，不與親父商量，就送走了他的兒？

賀顧送走妹妹賀容，這一趟走的浩浩，并未有意掩人耳目，是以同街不人家，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眼下駙馬馬上要和公主婚，遷居公主府，卻在大婚前日將親生妹妹，送回生母娘家去了，再聯想到多年前賀老侯爺扶正妾室的事兒，實在不能不人浮想聯翩。

賀顧既然敢這麼干，便是沒怕過會讓人瞧見的，他和公主大婚在即，宮中也不可能在這時候因為這種事撤銷婚旨，反正他不痛不，也不怕丟人，但若是賀南丟人了，不痛快了，他就開心得很。

不僅如此，他還特意買了二十來個強力壯的婆子，安置進了府中，們日夜圍著萬姝兒那個院子，不許出來半步。

萬姝兒這些時日來，雖說是在關閉，卻關的實在隨意，府中下人見這麼久了，侯爺都不曾置夫人，也便心知，侯爺心中舍不得，夫人的事兒，多半是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了。

也許等小侯爺親搬出去沒多久，夫人的過錯就能被一筆揭過。

萬沒想到賀顧卻會在婚前一日，帶回這麼多人，們里三層外三層，將萬姝兒那院子圍了個水泄不通，還言道萬氏既然是在關閉反省，便該像個反省的樣子，月例銀子全都扣，一分也不許給發，飲食更是嚴格按照家規里關閉的規格來——

一日三頓，每頓一個素菜一個湯，不許沾一點葷腥。

新管事苦著臉不敢答應，賀顧便抬出了那被送去衙門的王管事，把他好一頓恐嚇，搞得那管事不從也得從了。

除此以外，還跟婆子囑咐，千萬盯了這個院子，誰都不能探，尤其是賀老侯爺。

果不其然，賀南回府一得知他干的好事，立刻就然大怒，要找他麻煩。

那賀小侯爺可就不怕了。

任賀南好說歹說，他自巍然不，他要是想那些婆子，給萬姝兒府里添銀添菜，賀顧便涼涼道：“難道爹要我將夫人干的好事，捅去衙門不？”

賀南：“……”

折騰了許久，賀顧神便也了起來，再加上想著明日便要和公主婚，他直到月上中天才睡了過去。

還好雖然睡得時間不長，質量卻好。

一夜無夢，第二天醒來天雖還沒全亮，他卻十足的神清氣爽。

宮中務司，前來負責提點駙馬今日諸多婚儀的管事太監，已經帶著浩浩湯湯的宮和們，早早候在了府門外的長街上。

與此同時，宮中此刻也正鑼鼓的籌備著，備輦駕的備輦駕、裝東西的裝東西。

整個皇宮幾乎都已張燈結彩，紅燈籠隨掛著，紅綢幔隨系著，長公主的慶裕宮更是太監宮進進出出，忙前忙后跑斷了。

唯一稍微安靜些的，還是慶裕宮中，長公主的寢殿。

蘭疏跪在屏風前，對那屏風后的人叩首道：“也只這一日，今日不便帶面紗，又是大喜的日子，胭脂便罷了，若連脂也不用，大紅喜服就更襯得奇怪，殿下……殿下便委屈這一日，勉強用吧……”

屏風后坐著一個拔人影，他沉默了一會，半晌才終于低低嘆了口氣，他聲音有些低沉，此刻無外人在場，未曾掩飾，已經完全可以聽出這是個男子的聲音了。

屏風里的人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蘭疏又叩了一個頭，這才離去。

長侯府。

這些個宮人，不知是平日里辦事便如此妥，還是他們得了宮中貴人吩咐，不敢怠慢，心的簡直不能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