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爹爹總覺得，兒家主去提親，有失統，一直不愿，也不允準，我苦苦相求，直到去年他去南嶺戍守之前，才答應了我，今年他回來，便為我向長候府提親。”

“可是，等今年爹爹回來，賀家哥哥，卻已經做了駙馬了。”

聞天說到這兒，眼眶微紅，顯然心中也很是難過。

裴昭珩一向耐甚好，但此次卻不知為何，竟然聽得有些煩躁，聞天只說到這里，他便忍不住皺了皺眉，冷聲道：“這與我又有何關系。”

聞天吸了吸鼻子，又磕了一個頭，道：“殿下自然什麼錯也沒有，殿下的婚事也是陛下和娘娘相中的，只是……只是若是殿下與賀顧哥哥，是勉強婚，殿下心中也沒有哥哥，又不會與他有夫妻之誼，哥哥總要納妾的，民就忍不住想，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抬起頭來，眼神明亮的看著裴昭珩，道：“殿下，只要我能做賀家哥哥的側室，我什麼也不求，更絕不會給殿下添堵，若是有了孩子，我愿送到殿下膝下養著，以后他便是殿下的孩子，至于什麼別的……產業、爵位，全看殿下，殿下愿意給他便給，不愿意便不給，若……若殿下還是介意，我也可以喝一輩子的避子湯，我可以不要孩子，我只想……只想嫁給賀家哥哥。”

裴昭珩一時被這番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給驚住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聞天卻帶著鼻音道：“我有了這個主意，爹爹知道了，已經把我好生臭罵一頓，說我不知自、不知恥，可是……可是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想和自己心的男子在一起，若是殿下愿意全，殿下恩德，天必將一輩子銘五。”

“如今，爹爹十有八九已經去和陛下求恩典，要給我選婿了，只有殿下……殿下親自與圣上提及此事，或許才有轉圜余地，否則，我怕是此生都再和賀家哥哥無緣了。”

說著，眼眶又開始泛紅。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良久，卻只淡淡道：

“你本來便與他無緣。”

聞天一愣，呆住了。

第37章

若是在今日之前，裴昭珩聽到聞天這一番話，便是心中覺不舒服，說不好還真會猶豫一二，甚至有可能會回去，問問賀顧是何想法。

可他剛剛才看清了自己心思，眼下還心緒煩，轉眼就聽到聞天這番剖白，再加之那春酒效力，還燒的裴昭珩十分難過，一時耐全無，只憑本能，便想也不想，冷聲拒絕了。

憑心而論，聞天有這心思，實在再正常不過。

賀顧在京中王孫公子里的名頭，當初選駙馬之初，他便早有耳聞，陳皇后更是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將賀小侯爺大夸特夸，吹的天上有地下無，是以聞家姑娘會慕于他，并不裴昭珩覺得意外。

而這位聞姑娘，有了這心思，還敢付諸行，不怕旁人非議，不惜違逆父命，也實在不得不說，的確算的上膽大，且敢敢恨。

方才眼神明亮，看著裴昭珩的目殷切期盼，不免讓他想起，眼神和這姑娘十分相似的賀顧來。

……賀顧和這聞家姑娘，其實倒還真是相似，一樣的磊落颯爽，一樣的敢敢恨，一樣的不顧及旁人指指點點，且又同出將門，若是沒有他和賀顧這樁婚事擋在其中，他二人如果能夠婚，想來京中任誰知曉了，都得贊一句，實在是天賜良緣。

聞家小姐，不正就是那個能和子環相配，且容貌、家世、都不差的子麼？

更難得的是，還如此慕子環，甚至愿意為他委為妾。

……若是子環見了，也難保不會心吧？

裴昭珩想及此，心中忽覺一陣刺痛，那痛幾乎蓋過了春酒猛烈的效力，他頭愈發干，口發悶。

聞天的選擇，是來找他這個“長公主”詢問相求，而不是直接去勾搭賀顧、乃至仗著父親軍功，央求皇帝皇后，其實已經算上的磊落了。

畢竟眾人皆知，長公主無意于駙馬，駙馬納妾亦是早晚的事，便是母后不肯依了，但父皇知道他真實份，又要仰仗著父親聞修明，戍守南境……還真難保，父皇不會同意。

……或許，正是他心中清楚，蘭宵之流，其實不了賀顧的眼，而這個聞天，卻搞不好真能賀顧心。

所以才會容不下。

聞天聽了他的話，愣了愣，果然垂下頭去，神有些落寞。

然而半晌，卻忽又抬起頭來，面認真道：“或許……殿下說的不錯，我與賀家哥哥，的確沒有什麼緣分，所以父親回來后，他才會已經了駙馬，可天也相信，緣分一說，說到底，也不過是人力未盡時，安自己的話罷了，我只信事在人為，若我拼盡全力，能拼出和賀顧哥哥的一緣分，我便也絕不留一余力。”

這番話，說的實在是擲地有聲，目明銳，落在裴昭珩耳中，更是有如響雷——

“緣分一說，不過是人力未盡時，安自己的話罷了。”

他目頓在聞天臉上，久久沒回話。

聞天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說的，似乎實在有些過于膽大、過于僭越和冒犯了，心中不由的又打起鼓來，見長公主不說話，忍不住小聲問道：“……殿下？”

裴昭珩卻將目從上挪開了，他看著長長的游廊盡頭，忽然低笑了一聲。

聞天不知在笑什麼，卻聽長公主淡淡道：“你說的不錯，世上之事，的確是事在人為，總要試過了，才知道行不行得通。”

聞天心中一喜，以為長公主這是同意了，誰知還沒來得及出喜，便又被一盆冷水，兜頭潑了下來。

“但有人力未盡之事，便也有人力不及之事，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是努力就有結果。”

裴昭珩垂眸淡淡掃了一眼，道：“聞姑娘回去吧，你是伯府千金，有大好前程在，以后和他人婚，未必不能滿幸福，給駙馬做妾的主意，便不要再打了。”

“即便我同意了，你父親聞伯爺，也斷斷不會放任，讓你如此自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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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賀顧撿了蓮蓬，施施然回了男席去。

他方才離席之時，只說是去出恭，便不讓征野跟著，征野等了半天，宮宴已經行了大半，卻始終不見賀顧回來，便不由著起急來，站在擺設宮宴的花園口小道上張。

賀顧看見他在等自己，還不等征野先開口，便笑道：“誒，正好，我還愁著，這些個蓮蓬我直接抱著，坐回席上去，不大合適，你既然在，就替我拿著吧。”

語罷不由分說，就把蓮蓬都塞給了征野。

征野接了一大捧蓮蓬，連忙抱住，道：“爺去了這大半天，也不回來，便是去摘蓮蓬了麼？”

賀顧撓撓鼻子，心道，何止是去摘蓮蓬，爺這一趟可是去竊玉香，一親芳澤了。

但這話是不可能告訴征野的，便只懶懶應了一聲。

征野憂愁道：“這……這宮中的蓮蓬，都是皇家的東西，爺這般說摘就摘，是不是不大好，回頭人見了……”

賀顧見他又開始嘮叨，耳起繭，趕忙道：“得了得了，幾個蓮蓬而已，陛下如此寬仁，豈會和我計較？也值得你絮絮叨叨。”

何況……連皇帝的兒這朵傾國名花，他都摘了，還怕這兩個蓮蓬？

便不再與征野多言，回了席上去。

只是席面果然已行了大半，賀顧回來沒多久，月上中天，皇帝便散席，滿席王公大臣，這才三三兩兩站起來，寒暄告辭，紛紛離去。

賀顧想去找長公主，但和征野剛在宮道上，走了沒兩步，卻被人住了。

“顧兒。”

他聽到這個聲音，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一看，果然是面有些晦暗的親爹，賀老侯爺。

兒子做了駙馬，遷居公主府，了天子婿，皇族一員，他這做老子的，便也不好再擺當爹的架子，倚老賣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