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宵見狀，便先打了住，轉頭看著賀顧。

賀顧冷哼一聲，對那賈掌柜道：“方才給你機會，你不老實，非得被揭個底朝天，臉面全無，才肯認賬麼。”

“你不得已？萬姝兒便是當初的確了你，如今我已拿回了鋪子，我才是東家，劉管事來問你，你為何不老實代？又是誰得你到如今還要欺上瞞下？”

“若非我今日尋得了這位姑娘看賬，你是不是還要繼續瞞，繼續在鋪子里中飽私囊、大發橫財啊？”

賈掌柜連連磕頭，哭喪著臉道：“東家，也不是小人不肯招啊，如今……如今夫人，說到底還是侯府的夫人，小人若是把……把做的事都招了，萬一以后夫人重新掌家，要尋我錯，小老兒一個平頭百姓，哪兒敢得罪了啊！”

“而且……而且……”他臉上出幾分慚愧神，“小老兒……的確……的確也沒扛住夫人利，是從賬房中，取了一些銀錢的，但也只有那一次！小老兒這心中，也害怕……若真是招了，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小孫兒……若是……”

賀顧聽得頭大，道：“打住打住，誰還上沒老下沒小了，你別跟我扯這個。”

那賈掌柜聞言，以為賀顧不愿通融，要將他送，頓時大驚失，一把鼻涕一把淚，連連磕頭道：“小人……小人知錯了，求東家給個機會吧，小人一定……一定……”

一定了半天，也想不到該一定什麼。

不說萬姝兒貪墨的那份銀子，便是他這些年，從書坊獲利的，也早都給家中兒置產的置產，作嫁妝的作嫁妝，讓他現在還上，也是斷斷不能了。

賀顧看著這老頭，心中多生出三分不忍來，他沉默了片刻，問道：“我問你，這些年，萬姝兒上說，是把書坊歸為侯府家產，但書坊年年虧錢，究竟從中得了多？”

賈掌柜了鼻涕，道：“約……約有四罷……”

賀顧倒吸一口冷氣，猛地站起來，道：“四？！”

這他娘的難怪虧錢了！

賺了的，都進了萬姝兒的口袋，還得往兜里倒，不虧才怪！

征野在邊上聽了這話，也嚇了一跳，見賀顧氣的在大堂里來回踱步，趕忙低聲安道：“爺……這……這也早在意料之中了，別氣壞了子。”

賀顧怒道：“這原是容兒的嫁妝！”

只他罵完了，了兩口氣，低頭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賈掌柜，心頭火起，差點想走上前去踹他一腳，然則見他一把年紀，終究還是沒忍得下心。

最后，只冷聲道：“我可以不將你送，但是有件事，你必須做到，否則你便等著，去汴京府和王管事聚頭吧！”

賈掌柜一聽事有轉機，自然是連連磕頭應是，哪兒敢提一個不字。

賀顧閉了閉目，轉頭看著蘭宵道：“我今日問你的話，你可記得？”

蘭宵心中一，自然知道，賀顧說的是讓做書坊掌柜一事。

賀顧還是考量到，蘭宵如今雖然還是公主府中婢，但等年紀到了，發還家去，按宮中規矩，蘭宵也還是良家子。

如今畢竟未嫁，在書坊拋頭面，雖然能一個鋪子的管事，每月月錢也比在府中，做婢多五六倍不止，但辛苦自然也要辛苦得多，且還費腦子，也未必愿意。

所以才會再三詢問。

蘭宵沉默了一會，道：“回駙馬爺的話，蘭宵……蘭宵愿意的。”

賀顧聞言，點了點頭，轉過目看著賈掌柜，冷聲道：“以后這位姑娘，會在鋪子里，學著如何打點鋪子，你需得把整間鋪子、如何營生、進貨、賣貨、各種名堂，好生教，若是姑娘發現你不老實，回頭告訴我，說你藏藏掖掖、不肯盡言，你就等著進府吧！”

賈掌柜聞言，背脊抖了抖，連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磕頭應是。

其實賀顧也心知，這種師父帶徒弟的事，總是教會徒兒，死師父，便是真真的親徒弟，尚且還有不愿傾囊相授的，何況如今，教會了蘭宵，賈掌柜便得下去，這是明擺著的事兒，賈掌柜心中定然還有小九九，不會真的讓蘭宵順心如意的學到所有本事，這是十有八九的。

但是賀顧一時，卻也實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他也只能盡他所能，給蘭宵撐腰，至于蘭宵能學到幾分，也只能看自己的本事和造化。

總歸，賀顧對的要求也沒那麼高，只要不虧本，慢慢來，總會越來越好的。

給三殿下攢本錢，倒也不急在一時，回頭他也準備準備，再去尋幾個有能力經營的人來，好好打理手中產業。

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得書坊門外，傳來幾聲叩門聲，一個有些悉的子聲音響起來：“賈掌柜，在麼？你就再看看我的稿子罷，真的，我的稿子在樊的書坊里，都賣的很好的。”

賀顧一怔。

征野也奇道：“……姑娘？”

賀顧遣小廝去打開了門，卻見門口站著一個國字臉、形微微潤的姑娘，后跟了個小丫鬟，懷里抱著一個小匣子。

不是別人，竟然是之雅。

之雅見門開了，面一喜，忽然看見正廳中的賀顧，愣了愣道：“小侯爺？”

賀顧也奇道：“姑娘？”

“你怎麼在這里？”

之雅走進門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賈掌柜，猶疑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賀顧道：“這家鋪子，是我娘留下的家業，我今天來理一下鋪子里庶務。”

之雅卻不知為何，面一喜，道：“這麼說，小侯爺是鋪子的東家？”

賀顧點頭，有些疑，道：“是啊，怎麼了？”

之雅不知想到了什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半晌卻又仿佛下定了決心，狠狠心道：“我……我有意在京中開一家醫館，已看好了門面，只是……只是囊中，一時租不起那門面，便想著先寫點東西，賺些外快。”

賀顧點頭，看了看背后丫鬟抱著的匣子，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今天是來書坊，遂自薦的？”

之雅嘆了口氣，道：“是的，其實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只是賈掌柜總是說我寫的東西，不登大雅之堂，但是吧，這就是賈掌柜太過清高了，你說開鋪子，究竟是賺錢重要、還是登大雅之堂重要？我寫的東西，當初在樊，那些個書坊也不愿意收，后來呢，有一家收了，那賣的一個紅火，不是如今我著實缺錢，這個價錢，我還不愿賣咧！”

賀顧被說的有些好奇，道：“哦？這麼厲害，你寫的是什麼？”

也不知為何，之雅一向臉皮厚，此刻聽了賀顧詢問，那張白白胖胖、方方正正的國字臉，卻也老臉一紅，干咳道：“看是可以給小侯爺看的，就怕嚇著了小侯爺……”

賀顧心中本來只有三分好奇，這麼一說，瞬間了七分。

到底是什麼書？能之雅這樣子神神的？

他還真不信了，他賀顧上輩子也是堂堂的京畿五司軍都統，難不還能被一個姑娘寫的書給嚇到了？

想及此，賀顧便笑道：“嚇不到我，你的稿子，拿來我看看，若是寫得好，我便做主讓書坊收了。”

之雅一愣，喜道：“真的？”

賀顧點頭。

之雅聞言，果然把匣子從丫鬟手里取過來，正要遞給賀顧，又頓了頓，干咳一聲道：“這個……要賣稿子，自然是吃香和能賺錢……才是最重要的。”

賀顧也不知扭扭個什麼，接過來匣子，打開一看，只見最上面一張薄箋上，寫了幾個大字，想來便是書名了——

《朕與將軍解戰袍》。

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