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沒想到，顧公子表現那般驚艷。看起來胡攪蠻纏十分不講理的招數，實則拆穿了別人面目，破了敵人野心，放松了九原城的繃氣氛。他一個不會武功的年輕人，尚未及冠，就敢明目張膽站在城樓罵戰，全然不顧自己安危險，士兵怎會不佩服，百姓怎會不被鼓舞？

王府危急之時，還是他站出來，將太王妃霍玥霍玠姐弟安頓好，帶著王府護衛誓死守護……個中細節他也是剛剛得知，心道好險，但凡換了一個人，在那種時候都不會如此堅韌執著。

親人來接，話語句句安，腥刀，怎會不向往家中溫暖？王爺從未對不起百姓，從未對不起九原城，從未對不起大夏，‘大夏脊梁’這四個字，他當之無愧！可他的確對不住家人。沒有那麼多陪伴，沒有那麼多關切，甚至沒有那麼多保護，做王爺的枕邊人，第一個想起的詞語更不可能是幸福，江暮云這句說的很對。可顧公子沒有搖。他那麼護著王爺，把自己的兄長和親友都懟回去了，懟的那麼決絕那麼要強……他明明知道王爺‘死了’啊。

是想一想，夏三木就忍不住心中激，甚至暗暗嫉妒韋烈，他也好想認識這位顧公子。

顧公子才不是什麼男寵，小兒，這種話對他來說是侮辱，他當得起鎮北王妃，撐的起鎮北王府！

遙遙看一眼王爺側臉，夏三木忍不住哼起了小曲，不只他，王爺自己，怕也是這麼想的。

霍琰懶的管手下在想什麼，只要不影響正事，隨便他們鬧。

這次悄悄離開其實有點冒險，對方的局破了，王叔的刀拿回來了，鎮北軍里應也揪出來了，可赤昊不傻，長時間消失一定會起疑，他就不能再襲了……而今趕一趕，或許能趕上！

凜冽北風過耳，霍琰眼神越來越鋒利，越來越堅定，一定能行！

……

北狄軍駐地，四皇子赤昊碎了茶杯：“你說什麼？人跑了？沒死？”

這本不可能！他親自設的局，有些聯絡為保甚至裝了父王的人，部分策略都是自己手把手教會手下，計有一有二有三，環環相扣，躲得了一個，躲不了兩個，躲得了兩個，躲不了所有，怎麼可能會輸？在他的計劃里，九原城會降，鎮北王府會塌，鎮北王會死，一切都打算的好好，為什麼不對！

大將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咱們的人的確拿著那把刀將霍琰引至荒谷了，可毒霧散盡之后，咱們的人過去查，沒有發現霍琰，尸也沒有……您知道的，那里沒有河流也不是沼澤，冬季天寒，猛出來的也，如果霍琰死了，尸一定能被我們看到……”

赤昊眼神鷙：“為什麼不早一點去看！”

大將心虛：“那毒霸道，消散需要時間……”

赤昊一腳踹過去：“霍琰都能沒事，你們還能死了！”

可現在發脾氣無濟于事，重要的是接下來該怎麼辦。赤昊賜死此將后，后背都是汗，邊境打了這麼多年，霍琰是什麼人他最清楚不過，心狹隘，睚眥必報，腦子還很靈，如果沒死，一定知道他都干了什麼，也一定會回來找他尋仇！

深深吸了口氣，赤昊將帳前參將進來：“備戰！集中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價，必須殺死霍琰！”

就算最終計劃失敗也不要，霍琰必須死！

參將略猶豫：“可是進攻九原城的事……”

赤昊瞇眼：“再的，有霍琰這只看門狗，我們能得到什麼好？”

可只要霍琰死了，邊關潰敗，九原城難道是問題？別說九原，一路往下踏足中原都不問題，大夏那個狗皇帝除了玩帝王心制衡那一套，還會干什麼？

“聽我的，殺霍琰，大夏一切可期，霍琰不死，就算現在拿下九原城，也未必是好。”霍琰必會千倍百倍的還回來！

更讓人著惱的是，就算現在舉大軍攻打九原城，又真的拿得下麼？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強弱轉變出乎意料，可如果連手里的時機都抓不住，還談什麼未來！

赤昊揚聲：“我只有一個目的，咬住霍琰，殺死！手段不限！”

“是！”

參將立刻下去準備，然而已經晚了，有哨兵慌慌張張的滾了進來：“鎮，鎮北王他殺，殺過來了！”

“不可能！ ”

赤昊再一次拍桌子，眼神幾乎能出刀鋒來：“我在哪里，他怎麼會知道？”

“屬下不知……”

霍琰的聲音已經順著凜冽北風刮進來，刮的人頭皮發涼：“北狄赤昊，出來死！”

隨著他的聲音，他的大將，包括所有鎮北軍，幾乎是齊齊跟道：“北狄赤昊，出來死！”

“北狄赤昊，出來死！”

“北狄赤昊，出來死！”

一瞬間，地山搖，山呼海嘯，仿佛四面八方全是鎮北軍，全是大夏人！

赤昊咬牙站起來：“拿本王的刀來！”

穿上鎧甲，拿上武，赤昊深吸一口氣，出了營帳，發現……氣氛和想象中十分不一樣。

誠然，兩軍對峙多年，鎮北軍實力如何整個北狄都知道，國民每每提起鎮北王皆面大變，婦人甚至用鎮北王三字嚇唬孩，說你再不乖，鎮北王就過來抓你吃掉，力多大可想而知，可今天也太過分了！有手下遠遠看到鎮北王本人，竟然不敢上前，臉倉皇放下兵往回跑了！

赤昊氣的臉都青了：“霍、琰！”

霍琰見了他，倒是平淡的很，單手長刀一揮：“很好，沒逃。”

赤昊不能說不聰明，設了那麼大局，派出了那麼多細，可細能幫主子查探別人消息回報，也可以反噬自己主子，他只不過揪出個藏在鎮北軍中的應，就拔出蘿卜帶出泥，問到了很多赤昊的東西。

他慢條斯理道：“你訓練下人的本事很一般，若有下回，記得努力。”

赤昊都快氣瘋了，什麼很好沒逃，什麼訓練下人的本事一般，下回記得努力？他看起來像是那麼膽小無能的人麼！

他從不把陣前罵戰看在眼里，畢竟都是一堆糙話，傷不了筋也不了骨，可他討厭別人的蔑視，尤其霍琰！仗打了這麼久，霍琰竟從未正眼看他一次，不管他布置出的戰局多妙，戰法多厲害，霍琰永遠是這麼平淡不在意，仿佛他是個什麼下流東西，本不配走到他面前！

赤昊用力控制住自己，眼睛瞇起，聲音惻：“你不會以為，憑這麼幾個人就能殺了我吧？”他腰板直，眼神趾高氣昂的掃過鎮北軍，落在樊大川上，“這位好像沒怎麼見過，你的前鋒將呢？只憑你們兩個就想弄死我，霍琰，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他手靜靜往前一揮：“給我上！”

將領最能帶軍中氣氛，赤昊勢拗出一無畏的氣勢，手下當然跟著膽子大起來，舉著武喊著殺聲，照赤昊要求的陣勢，將鎮北軍給包圍了。

赤昊所言不虛，按數量上來說，的確他們碾鎮北軍。

霍琰卻只淡定抬眉：“你就這點兵？”

他竟然還敢嫌棄自己！

赤昊氣的差點笑了：“這點兵殺你不是綽綽有余！給我上！”

兩軍立刻戰到一起。

霍琰淡定的朝空中出響箭。

北狄軍包圍的口子還沒圓上，就被一個山坡上下來的人給沖破了：“赤昊小兒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誰！”

赤昊轉頭過去，臉大變，是夏三木！他帶著一支和面前鎮北軍數量幾乎一致的側邊軍沖了下來！他一來，北狄的人數優勢立刻沒有了！

“話說的那麼滿，當我鎮北軍沒人？這麼想念韋烈啊，沒關系，他不在，我可以給你當爺爺啊，好孫子乖孫兒，來死！”

赤昊看向霍琰，雙目赤紅：“你耍招！埋了伏兵！ ”

霍琰單手一揮一斬，就是兩條人命，眼梢淡淡挑起，一句話比之前更加漫不經心：“原以為你配得上我這點小心思，沒想到竟然愚蠢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