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憫驚得睜開了眼睛,面恐懼:“你要弒君?”
他聲音抖著:“外頭還有林衛候著!你不怕誅九族麼!”
猊烈哼聲一笑,手中刀驟然揚起,一顆地上的石子跟著迅猛飛起,敲在門上,門栓掉落,死死扣住了門。
他眼神冷冽,如同一只蓄勢待發的野:“弒君……又有誰看見了?別忘了——”
又近幾步,聲量駭沉:“死人不能說話的。”
李元憫已是驚駭到說不出話來,那兩個挾持他的道士不由得被他那閻羅一般的殺氣震得退了后去。
雖是如此絕境,司馬昱卻是到了一巨大的快意,這是他重生以來最為爽快的時刻。
他的眼神癲狂起來了,居然笑起來,“阿憫,嘿,阿憫。”
他上前握住了他的腕子,目炙熱異常:“策劃這遭之初,我早便知道此次怎麼的都活不啦!”
“我只想讓你曉得,這世間沒有人比我待你更真。”
“阿憫,記得上輩子麼?”
他的神沉醉,浸在愉悅的回憶里,毫沒有看見任何危險一般。
“你記得上輩子怎麼待我的麼?這輩子……”
他笑了起來,似是恥于說下半句,可他也來不及說了。
他聽見了一聲細微的破空之聲,撲哧一聲,他再也說不出剩下的話來了,他怔怔地看了一眼口破而出的紅的刀。
刀尖滴落著一顆一顆粘膩的珠。
他晃了晃子,周圍的一切變得很冗長且緩慢,他看見了那只兇撲倒了道士,拳頭往他面上一砸,登時漿崩裂,如元宵盛放在洪武門的煙花,在地上印出飛濺的紅。
另外一個道士不知何時也模糊倒在了地上。
他想說什麼,卻是涌出了一大口來。
那只兇三兩步走到李元憫面前,司馬昱角扯了扯。
阿憫,別怕,跟我一起死吧,死也要在一起。
可他卻是看見了李元憫展開雙臂,將那只兇地進了懷里,而那本該驚惶不已的臉面卻是含著欣喜的熱淚著那只兇。
阿烈!
司馬昱聽見他親昵又劫后余生的喚那個兇。
司馬昱已經躺在地上一不了,可他的瞳仁一直聚集在院中二人上。
原來,死亡便是這樣。
肢僵了,卻還可以看見一些東西,只是那些畫面越變越模糊,一點一點地失去了彩。
最后一個畫面是那只兇捧著他阿憫的臉,將額頭抵在他的額上,他從未看過那只兇這樣溫順,也從未看見過阿憫這樣的依。
那一定不是赤虎王,另外一個也定然不是他的阿憫。可如何二人生了一模一樣的臉?
——到底哪里出了錯了呢。
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前世。
吹著午后暖風的書房,那個瘦弱的十六歲的孩子,將小小的一張紙夾進一本書中,他踮起腳,吃力地將那本卷著邊的書放進了架子中,像是上元佳節的們在河畔放的那些河燈一般,空空地祈求一個虛無縹緲的夢。
那人走后,他拿下了那本書,撈起了那人的夢。
“高山復流水,萬仞獨見君。”
那人連夢都不敢放肆,只能小小地描摹著自己的希冀。
而后,他碎了那張紙條,輕蔑地將之丟到燈燭間,任隨火苗吞咽了它。
是那時候出錯了麼?
還沒等他想明白,他眼中的世界驟然黑暗下來。
***
地上躺著三死尸,院中的二人卻是相擁著。
李元憫的冕服早已臟污不已,還有些地方早已撕裂開來。
李元憫終于緩了過來,念及外頭定是了套,他想早些出去善后,然而眼前人卻不讓,他的氣力出奇的大,大到李元憫幾乎要不了,箍得他連腔都無法氣。
李元憫以為他嚇壞了,只出手輕著他的后脖頸,正待聲安他。
“殿下……”一聲輕的嘆息。
李元憫渾都僵直了,他怔怔地推開了他,他了,又懼怕似得,將他給捂住了。
他是那樣惶恐又無助地看著他。
猊烈想笑,卻是兩行眼淚下來了,他拿開了他的手,啞聲:“我的殿下……我的……”
李元憫終于從他的眼神中懂了一切,他烏突突笑了兩聲,卻突然怒上心頭,狠狠地一掌打在他臉上,他咬著牙,又不甘心,使了狠勁錘在他膛上。
“你去哪兒了!你敢回來!你還敢來見我!”
猊烈任他打,他熱淚滾滾下來,卻是笑著任他的心肝發泄著。
一陣風卷過,吹起一地的浮塵。
李元憫打到累極,他劇烈地吸著氣,額頭重重地抵在他的膛上,他哆嗦著,再也忍不住,一把抓著他的襟嚎啕大哭,他哭到歇斯底里,渾都在發。
“不要……再讓我傷心了……”
“不許讓我傷心了……”
“不會,”猊烈摟住他,的,他的淚滴在他雪白的脖頸上,“定不會了。”
外頭的林衛終于破門沖了進來,所有人都看見了他們端方貴重的陛下,失態地抓著武威候的襟,哭了一個孩子,而武威候的眼角分明也有跡。
沒有人明白那是為什麼。
這兩只孤,是如何走到如今的,他們都不明白。
陛下約莫被嚇壞了吧,眾人皆是這般想。
夕染紅了天際,白云灼燒起來,連破廢的廟宇也涂上了一層金紅。
今日是冬至,是黑夜最長,白晝最短的一天,當這一日過去,也便代表著最漫長的黑夜過去了。
墻角干枯梢頭悄悄吐出了一點新綠,宣示著生機的到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