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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尾》 46

“瘦田無人耕,耕好有人爭。”

第32章 4.6 墓地

銀谷之外的石窟中。

在這片連綿的黑崖上開鑿了許多窟,散碎的黑石落在雪地里,形一片崎嶇不平的陸地。未化的雪落在間隙間,掩埋住了那些在寒風中起舞的枯草。

姒洹在石窟。石窟借助了原本天然形窟開鑿而,四壁上掛了幾個火把,驅散了些許黑暗。呼呼的冷風被阻擋在外,石窟的地面上,鋪了一層潤的黑土。的土地上,長出了一片低矮的小草。

姒洹站在這小草旁,隨后,窟外走進了一個人。

“你終于來了。”姒洹說。

“我當然是要來的……自歸來之后。”來人是姒瀧。

他將兜帽取下,披風上沾染的風雪便落在窟外。一窟之中,溫暖如春的空氣就將一切殘冰消融。他手中提著一個布包的方盒,走到草地面前,將方盒放下。

“我要為祭奠。”

話音剛落,火苗便忽地一滯。姒瀧緩緩解開布包,從中取出了一個凍得僵的灰頭顱,放在地上。

“十幾年了,我終將那茍活于世的負心人殺了。”

一陣冷風從外吹,將姒瀧的長發吹得散。他將那閉著眼睛的頭顱,放在姒瀅的墓地旁。墻壁上的火把,“畢畢剝剝”地燃燒著,照耀出許多張牙舞爪的影子。兄弟二人都沉默了一會,久無人跡的安然寧靜,只有地上的小草,微微搖晃著。

“姜荔如何了?”姒洹問。

“無事了。”姒瀧搖了搖頭。

兄弟二人又沉默了一會,姒瀧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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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了一天一夜了,讓他起來吧。”

在石窟腳下的碎石地上,年已經在那跪了許久,上背著風雪,仿佛了一座雕塑。他的兄弟也終看不下去,陪他一起跪在雪地里。

“不行。”姒洹說,“他太膽大妄為了。”

“不過是個孩子,做一些淘氣的惡作劇。”姒瀧說。

“他已經不是孩子了。”姒洹頓了頓,又說:“我已決意將他送出去游歷。”

“游歷?”姒瀧站了起來,直盯著姒洹,“你瘋了?”

“一直把他困在這里,也不是辦法。”

“那你就要把他趕出去嗎?”姒瀧反對,“外面那麼危險……而他從未出過銀谷。”

“不能再縱容他了。”

風吹打著外面的石頭,碎石掉落的聲音不斷傳來,而碎石掉落之后,又被風席卷著,在地上不斷,發出許多細碎凌的聲音,仿佛羈旅之人的足音。

“我不同意。”姒瀧說。

“你可以懲罰他、責罵他、將他關在家里……但何必,將他,送出去游歷?”姒瀧皺著眉頭,“外面的兇如此之多,他族之人更是居心叵測……他從小一個人生活在雪山之上,除了見一見老師,連我們都不能時常見面……不知世道之險惡。你將他送出去,不是讓他去送死嗎?”

“我并不是讓他去送死。”姒洹說,“他一直生長在這方小小天地里,所見之人也不過我們幾個,才養了這般偏狹的子。總要出去看看,才能長起來。”

“他的還未養好。”

永遠不能養好的,要靠長,才能讓他找到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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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瀧轉過了頭,還是不同意。他說:“當著瀅的面,你就要把的孩子送走。”

在石窟的黑土之下,埋的正是姒瀅的軀。

“你不同意為瀅報仇,還要這樣對的孩子,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心。”對于當年之事,瀧仍耿耿于懷。

姒洹嘆了口氣。瀧之心結仍在。

在姒瀧心中,姒旦仍是那顆小小的、帶著的蛋,比別的蛋小了一圈,看起來是那麼可憐;在孵化之后,他又因先天不足,站都站不起來,可憐地蜷在搖籃里。在最初的時候里,所有人都為這顆小小的蛋提心吊膽,生怕哪天他就回歸地母的懷抱;長之后,他又終日坐在椅之上,不能行走,也不能跳躍,坐在窗邊,靜靜地看外面的風景。這深刻的印象,一直牢牢刻在姒瀧心里。以至于姒旦長大后,這種憐惜已經刻了骨子里,為慣

姒洹說:“瀅不在了,總得有人教育他。”

“他有老師,還有我們……我們都可以教他……”

“他遠比我們想象中堅強,你要相信,憑他的能力,足以保全自。”姒洹按住姒瀧的肩膀,“把他繼續留在這里,才是毀了他。”

“他心思澄明,卻不用于正途;氣量偏狹,而戾氣太過。行事不擇手段……又善惡不分、無所顧忌。我們現在尚可彈住他,但之后呢?”

姒瀧沉默了,他知道姒洹說的是對的,只是仍不愿面對,就如同他明知自己對姒旦的溺一般。眼前這片的青草,正是瀅最后的歸所。他永遠不會忘記,將妹妹姒瀅從泥石流中挖出時,那張蒼白而沒有的臉。漂亮的長發沾滿污泥,瑩白的皮為泥石所沒,而那雙澄澈的紅眼,也永遠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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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瀧痛苦地說:“還見過自己的母親。旦……他自降世以來,還從未見過瀅一面。”

“我如何不?”姒洹也垂下了眼,“別忘了,是我親自將他孵化的。””

現如今,那個靈純善的子,也只剩下了一剖塵土,和軀所化的茸茸細草。

姒旦因為早產,幾夭折,姒洹耗費了許多的靈力,又花費了比別的蛋更長的時間,才將他孵化。把當初那微弱的一,生生養到了現在完完整整的年。

洹還記得那個跌跌撞撞的孩子,抱著自己的想要站起來,眼里滿是懵懂。他還不會說話,把自己的手指含在口中,就被抱上了雪山。姒洹不記得他當初有沒有哭,如果他知道,之后的日子,是那樣清冷寂寞,沒有人陪伴,也沒有人玩耍,他一定會哭的吧……凍頂之上,堅冰萬年不化,日清寒。所見之,雪脈連綿不盡,群山無所盡頭,世界寂靜無聲,而他又是如此地聰敏早慧,終日面對的,也不過一碗苦藥,一沓書卷。

“也許這就是他的命吧。”姒洹說,“生來劫難,注定要比旁人經更多。”

“命?命也是人造的。”姒瀧仰天長笑,“如果不是瀅執意要跟那個負心人走,如果我們當初攔住了,如果我們后來追上了……還會死嗎?”

不會強行把旦提前產下,旦生下來也不會這麼弱,不會經其后的一切……”

“這是的選擇。”姒洹說。

“也是我們的無能。”姒瀧說。

一切都如既定之軌跡,天道運轉不息,而從不關注螻蟻之人的喜怒哀樂。苦苦求生,一曰守,一曰破。守也不能,破也竟未立,或守或破,都是天意之終局,人意之末途。星辰半朽、恒河枯殘,生靈既滅,幽魂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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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瀧和姒洹都將左手放上了口,面對著那片靜默的黑土,陷哀戚之中。

外忽然傳來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姒洹和姒瀧被驚,對視一眼,停止了談話。他們回查看,卻見一個人趴倒在地,似是等待了許久,而最終支撐不住。

姒旦。

姒洹很冷靜:“旦,你怎麼上來了?”

姒瀧不知姒旦聽了多久,有點擔憂他聽見了他們的談話,就說:“旦,這里沒你的事,你先回……”

姒旦緩緩抬起頭來,漂亮的小臉上粘了一大片泥土。他的兄弟想要扶他,卻被他狠狠甩開了手。他突然說:“所以是拋下了我對嗎!?是不要我的對嗎?”紅眼里盈滿了淚花。

姒瀧一驚,說:“旦,你聽我說……”

年已經聽了完整的一切,他知道自己要被送出去游歷,知道自己早產的真相,知道這些年苦苦掙扎的孱弱,都是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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