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不見亮，顧婉音和周瑞靖便是起準備著了。周瑞靖忙前頭，顧婉音去了周語緋房裡。此時周語緋已經沐浴完畢，王妃已經打發人去請早就約好的五福老人過來，熱水，脂還有服冠等都準備好了。擺在一旁，緻而華麗，在燭的照耀下，竟是有些耀眼刺目。

尤其是那一頂冠。用足了赤金，沉甸甸金燦燦，上面用大小珍珠以及各寶石鑲嵌出各的花紋。冠正中是一隻碩大的凰，翩然若飛，威嚴尊貴。凰上羽清晰可鑑，雕琢十分完。翅是用金編織而，輕薄杳然，微微一吹便是要振翅飛去一般。用作眼的是兩顆紅寶石，真真是殷紅澈，麗得彷彿有了生氣。華流轉之間，華異常。口中更是銜著一串流蘇，地下墜著一塊蓮子米大小的紅寶石。也是十分難得。

服也是極盡繁瑣華麗。釦子甚至花紋，都是用了珍珠和各寶石。若是再加上其他的一些飾，只怕重量上有些人。

顧婉音抿了抿脣，忽然有些替周語緋擔心。服已經夠重，若是再戴上那頂至有七八斤的冠，不知道還能不能彈？這樣一天下來，怕是人都要僵了。那頭更是得擡不起來的。

不僅是顧婉音，就是周語緋見了這個也是嚇了一大跳，遲疑著看向王妃：“這個要戴一整天？”

王妃點點頭，笑盈盈道：“等出門的時候再戴上，過去拜了天地撒帳之後，也就可以取下來了。再怎麼艱難，一輩子也只一回呢。忍耐忍耐也就過去了。”

周語緋只得點頭。

接下來便是絞臉。五福老人用一綵線，飛快的在周語緋面前絞過，將周語緋面上的絨一點點的都給絞乾淨。不多時，周語緋的面頰上便是得如同剛剝了殼的蛋一般。或許是因爲剛纔絞了面的緣故，臉上瞅著有些紅潤的彩。活就是一個剛剛的水桃。

再接著。便是綰髮。王妃親自梳開梳順了，又將梳髮歌唸了。只是顧婉音瞧得分明，念著念著，王妃眼睛也溼潤了，聲音也是哽咽了。當下心裡竟是也有些酸酸的，說不出的滋味。

周語緋的眼圈兒也是漸漸的紅了，眼睛也是溼潤起來，如同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王妃見了這樣。驚醒過來，忙側將眼睛抹了，笑起來：“瞧我這是做什麼？你可千萬不能哭。不然一會眼睛可不好看了。”

隨後王妃將梳子給了五福老人，五福老人鄭重的開始綰髮。將頭髮全部梳攏上去用簪子固定了。該戴上的東西也都戴上了之後，五福老人的任務也就完了。至於那冠——自然現在是不戴的。

況且還沒有上妝。

不過即便僅僅是這樣，顧婉音已經是覺得周語緋非常好看了。興許是氣氛的緣故，又或是心裡作用，總覺得今天的周語緋看著格外的楚楚人一些，格外的嫵豔，整個人都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含微醺。是看著就讓人醉了。

怪不得都說，新娘子是最麗的。當初親那會看著自己還不覺得。如今看著周語緋，也就自然而然的覺得了。

只是想著想著難免卻是又有些慨——過了今日，周語緋就不是周家生慣養的姑娘了，而是爲晉王府的當家主母了。從此以後，就和做姑娘的時候完全是兩樣了。

周語緋面上紅彤彤的，也不知道是的，還是被燭和滿屋子的紅印的。丫頭捧著妝盒上來了。專門化妝的婦人便是開始給周語緋上妝了。

脂輕掃，娥眉畫就，最後再塗上口脂和胭脂，眉心也了用金箔和寶石造就的花黃，周語緋便是陡然有不同起來。

先前看著，總還帶了一小姑娘的稚氣息。可是如今再看……卻是已經了嫵人有風韻的子。

王妃目不轉睛的看著，眼睛一直是溼潤的。

周語緋垂著羽扇般的睫，端莊。嫺靜，卻又帶著幾分高貴。只是靜靜的坐在那兒，便是已然是一副彩鮮豔的畫卷。讓人看得錯不開眼睛去。

一切就緒之後，便是等著吉時到來，最後將周語緋送上花轎去。

聽著外頭的嗩吶喧天和鞭炮聲，王妃目微凝。和顧婉音對視一眼——迎親隊伍來了。最多也就一兩刻鐘的功夫，怕是就會進門了。到時候，新娘子就該出去了。

王妃上前一步，親自捧起了那頂華貴沉重的冠。

周語緋微微側過頭來，看了王妃一眼，又定定的瞧了顧婉音一眼，朱脣輕啓，聲開了口：“母親，嫂子。”雖然只是如同平常那般喚了兩聲，可是顧婉音卻是覺得裡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於是鼻子驀然一酸，當下眼中一熱不由自主的就轉過頭去。

再看王妃，也是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卻也還是強忍著，鄭重肅穆的將冠替周語緋戴上了。

幸而周語緋也沒再說什麼，接著如同大多數的新娘一般，沉靜的起，任由丫頭們再度檢查了一遍上的東西，又整理了裳襬。最後才由著喜娘搭上了蓋頭，扶著緩緩的往外頭走去。

在顧婉音出了房門的一剎那，王妃猛的捂住了，雙肩也是不住的抖起來。

顧婉音心中也是不好，不過卻也是上前攬住了王妃的肩膀，聲勸：“母親這是做什麼？今兒可是好日子，不興哭的。”

王妃點點頭，接過遞過去的帕子按了眼睛之後，便是又跟了出去。亦步亦趨的神態，分明就是捨不得。

也是如此，哪裡能捨得呢？輕嘆了一聲，顧婉音也是跟了上去。

爲了表示敬重，是晉王親自來迎的親。不說旁的，就是這一點就讓鎮南王府一下子揚眉吐氣了。要知道，晉王的份何等的貴重？親自來迎親，本就說明了晉王對周家的看中。

就這個，也不知道要被多人羨慕嫉妒。

旁人顧婉音不清楚，可是二太太卻是極爲嫉妒的。只看眼神也就知道了。畢竟，周語妍當初的婚禮，可是有些簡陋。更別說什麼皇子親自迎親了。

不過任憑旁人酸也好，也好。總之是怎麼也影響不了今日的喜慶氣氛的。

顧婉音和王妃自然不能跟著一起出門，周家這頭還有客人呢。周瑞靖倒是要跟著去，只是將轎子送到了晉王府上之後，卻也是要回轉來的。

王妃囑託三太太跟著過去了，就跟在周語緋邊，也好有個照應。三太太自然不會推辭，拍著脯應了。可是顧婉音瞧著王妃那樣，分明還是擔心的。

畢竟不是自己去，怕是王妃怎麼也不會放下心來。

待到看著花轎遠走了，顧婉音這才拉著不捨的王妃回了府裡。王妃緒不佳，顧婉音自然就得多擔待著。

一日下來，人的確是累得不輕。等到晚上送走了所有客人，便是一頭栽倒在榻上，幾乎是爬不起來了。手指一都覺得艱難。

可是人明明累得要死，可是偏偏卻是神著。或許是因爲今日辦喜事，神一直著的緣故。也有可能累得狠了，發而不覺得那麼難了。

周瑞靖滿的酒氣，也是累得不輕，坐在椅子上，什麼也不做，咕咚咚先喝了兩大杯茶下去，這才作罷了。

丹枝們也累得不輕，不過還是強撐著打了熱水過來伺候他們夫妻二人梳洗。顧婉音任由丹枝折騰著梳洗完了，便是艱難的挪去了牀上，小心翼翼的躺了，這才舒舒服服的長出了一口氣：“可算是完事兒了。”

周瑞靖倒是還好，側頭看著顧婉音，抿脣一笑：“怎麼了，累了？”

顧婉音點頭，說話都顯得有些有氣無力：“我這，像是都了別人的了。”旁的還好，就是這最難。不是站著就是走著，一日下來自然是不了。

“晚上吃東西沒有？”周瑞靖想了想問道。

顧婉音搖頭：“哪裡有那個胃口？我現在只想著好好睡一覺纔是。明兒還有許多事呢。”

周瑞靖卻是不贊同：“不想吃飯，也吃一兩塊點心墊著，沒得壞了子。”說著親自端了一盤子點心過來。

顧婉音卻也不彈。只睜著眼睛看向周瑞靖，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裡盪漾出笑意來。

周瑞靖抿脣一笑，手捻了一塊糕來，送到了顧婉音的邊，看著張口吃了，又遞了一塊。不過吃了兩三塊之後卻也不讓再吃了，這會子要睡了，吃了怕不消化，存在胃上難。

夫妻二人並排躺在牀榻上，肩並肩，頭靠著頭。倒是和牀板上那漆金描彩的鴛鴦一個樣。

誰也沒有再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安靜得厲害。

然而顧婉音卻是遲遲沒有睡著。好半晌遲疑著問道：“你說，這會子語緋他們就寢沒有？”

周瑞靖卻還是沒有靜。顧婉音凝神聽了一陣子，只當他睡著了。便是也就放棄了。偏在這個時候，周瑞靖又出了聲：“大約也是就寢了。不知道語緋習慣不習慣？”

顧婉音沉默了片刻，隨後緩緩言道：“日子長了，也就習慣了。|”不僅是環境，還有人，還有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