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音強自鎮定著，即便是已經剋制不住的篩糠一般抖著。定定的，執拗的看著那一隊輕騎從遠而近，最後再停留在大門口。

顧婉音終於是瞧見了爲首那人的面容，當下便是哭了出來。那面容堅毅，略嫌冷的人，不是周瑞靖，又是誰？走了兩步便是出手去，喚道：“世子爺。”眼睛卻是一眨不敢眨，只唯恐是幻覺。

像是與心有靈犀，周瑞靖也是大步流星，上前一把握住了的手，輕一笑，聲開口：“我回來了。”一句簡短得不能再簡單的話，卻是猶如撥開烏雲見日，在這冬日凌冽的寒風中，竟是有了種春暖花開之。

顧婉音覺得自己腔裡頭像是有什麼東西，“咕咚：”一聲的落了底。那種舒暢說不明，道不出。不過歡喜卻是實實在在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周瑞靖，這才破涕而笑，有些赧的抹了抹了臉，了淚，這才點頭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方纔真真是嚇壞了。

不過——看著周瑞靖這樣子，倒不像是傷或是什麼的。可是，裳卻是換過了。換了長隨的裳。顧婉音疑的看向周瑞靖，卻是不知道從哪裡問起纔好。想了想決定還是先下，低聲道：“咱們進屋去吧。母親擔心了一日，見你回來了，也就放心了。”

然而周瑞靖卻是搖頭。反而鬆開了顧婉音的手，隨後低聲音道：“你記住，我了重傷，需要靜養。咱們暫時不回京城裡去了。替我已經準備好了。他也的確了重傷。你妥善安排。母親那你，你替我說一聲。我現在得回去報信。小心應。”

顧婉音聽了這話，登時一愣。面也是沉下去。周瑞靖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是怎麼著也明白了。家裡出了賊了，有旁人的眼線。而且看周瑞靖這意思，分明還是較爲親近的人所爲。自然。也從來就沒有認爲周家上下鐵桶一般，沒有外心。自家人尚且不說有外心，更何況奴才丫頭們？只是，邊的人，卻一直都是小心又小心的。沒想到……

再則，聽周瑞靖安排，怕是周瑞靖也不會停留在這裡。替都準備好了。替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之後，那麼本尊或許有些別的事要做。或許。這也是晉王和周瑞靖一早就商量好的。

顧婉音下心中疑慮，點點頭整了整思緒，低聲音：“你去吧。”

周瑞靖看了顧婉音一回，便是頭也不回的重新上馬揚長而去。看著周瑞靖直的背脊和毅然的神。顧婉音好不容易纔止住的淚，便是再度洶涌而出——周瑞靖這一去，纔是真真的奔赴危險去了。偏偏非但不能阻攔，反而還要鬆開手任他去，心中又豈是擔心二字可以描述？

再則，按照周瑞靖的吩咐，自然還要做戲。否則旁人如何能相信？再看留下來的幾個人，顧婉音不難發現其中一人上揹著一個看著便是重傷的人——裳都是被染紅了，一路滴滴答答的淌著。腥紅的看得人一陣心驚跳。那人形和周瑞靖相仿，此時被人揹著，面往下伏著，看不清容貌。不過裳卻是周瑞靖早上出門穿的裳，連發冠和綰髮的簪子都是換過了。

若不是已經知道周瑞靖是平安無事，只怕這會子也會不自的將此人當做是周瑞靖。

不得不說，周瑞靖將一切都是安排得極好。如今況慌之下。必然不會有人看出這人是替。再加上和王妃掩飾一二，自然更是天無。

就在周瑞靖離去之後，陸續又來了幾個人，有給送裳的小丫頭，也有吩咐找來的大夫，和捧著藥的。顧婉音一一看了，給丹枝去了一個眼神讓記住了。這才哭著讓人將周瑞靖往屋裡背。自己更是跟著，怕是被人看出端倪。

周瑞靖敢在大門上對說那些話。自然說明門房上那些人都是可以放心的。而他之所以不進院子，就是怕人認出來。顧婉音一路盤算著，倒是想明白了許多事。其實若真是周瑞靖自己傷了，未必能這樣冷靜，還能想這麼多事，還能有條不紊的吩咐人做這坐那。要知道方纔不過是想了一想。就已經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整個人渾沒有一氣力。若不是強撐著，早就的癱倒了。

正是因爲現在知道這個人不是周瑞靖，所以才能想這麼多。哪怕是明知道這個人了傷，可是到底覺得是陌生人，心中倒是也不張。唯一怕的，也是怕人識破了周瑞靖的計策。

“周瑞靖”這麼一傷，宅子裡所有人都是驚慌起來。王妃那頭自然是得了消息，不過卻是讓碧梅親自報的信。

碧梅去了將事言簡意賅三言兩語的說了一遍，然後便是又重重的言了一句：“世子妃讓跟王妃說一句話，世子爺定會平安無事，王妃放心。”除了這句話聽著稍微有些怪異之外，其他的無論神態也好，語氣也好，都是沒有半分的異樣。就是那句話，平常聽了，也只會當做是顧婉音勸說王妃不要傷心的話。並不會多想什麼。

可是王妃卻是聽明白了，當下高高懸著的心落回肚子裡，可是面容上卻仍是毫不改，依舊急切悲痛的樣子。直接嚷嚷著要去看看況。王妃自然是風風火火的去了。

等到王妃進了顧婉音的屋子之後，周瑞靖已經是被妥善的安排著躺在了牀上。怕吹了風進來，所以簾子什麼的都是低垂的。屋子裡顯得有些幽暗，牀前支著屏風，畢竟男有別。周瑞靖傷在腰上背上，也著實不方便被人看。所以擋著也是理之中。

丫頭們此時都在外間候著，只平日裡幾個近的丫頭會進去。所以倒是也不怕被人發現了。

顧婉音見王妃來了，忙迎上去，用帕子按了按眼睛，勉強勸道：“母親千萬別難過。大夫說傷勢雖然厲害，可是隻要靜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命是保住了。”

王妃雖然還算鎮定，可是到底面還是難看，眼圈兒也是紅了：“我就說早上看見烏不吉利，可不是就出了事兒？！快帶我去看看，再說傷得不嚴重，可到底是了傷。不過也是祖宗保佑，命無礙。”一面說著，一面又低聲的唸了幾句佛。

顧婉音點點頭，卻是看向王妃後跟著的一羣丫頭婆子們：“世子爺傷在腰背上，你們就別進去看了。而且世子爺也不喜歡人多了。再則，人多帶進去的髒東西也就多，世子爺現在可不得這個。”說話間，眼神卻是往年輕貌的丫頭們中間看了一眼。

衆人登時便是明白過來了，怕世子爺不喜歡是個藉口，畢竟傷在腰背上，也不是不能看。伺候的丫頭，什麼沒瞧過？就是洗澡說不得也是伺候過的。不過是顧婉音怕有人勾搭周瑞靖罷了。畢竟這人病了的時候，可是最容易培養的。

衆人心裡跟明鏡似的，都覺得顧婉音是把持得過了。可是王妃卻是沒看見一般，也是連連點頭吩咐：“既然如此，那隻我進去看看就也就是了。”

顧婉音點點頭，又吩咐自己的丫頭守著門不許人進來，這才領著王妃進去了。

一進了室，王妃便是看向顧婉音，雖然沒開口可是卻朝著屏風後頭的牀微微一揚下，又挑了挑眉，靠眼神倒是已經將意思表達了個分明。王妃顯然是將碧梅的話聽進去了。是在問顧婉音那牀上躺著的，到底是不是周瑞靖。

顧婉音沒有說話也沒有旁的作，只慢慢的拉過王妃的手，輕輕的用指尖在王妃手心上寫了一句話。

此時裡頭還有大夫忙碌著在包紮傷口，所以有些話，也不好說。大夫也是沒有看見那人的臉的，包紮傷口的時候，也是由一個素日就跟著周瑞靖的長隨，將周瑞靖半抱著做起來。有意無意的，總是讓人看不見周瑞靖的臉。

不過看著衆人畢恭畢敬小心翼翼的樣子，任誰也不會猜出那人不是周瑞靖。

不多時大夫出來了，又叮囑了幾句，便是忙下去熬藥去了。顧婉音和王妃得了裡頭的消息，這纔敢走到牀邊去。王妃探頭看了一眼，見果然是一張不認得的臉，登時放心下來。只要不是周瑞靖，自然也就不怕了。雖然顧婉音已經說明了況，可是到底不親自看一眼，還是不放心的。

此時屋終於是沒有旁人，王妃緩緩的開口問顧婉音：“如今你打算怎麼樣？”

“還請母親幫我演戲一場纔好。如今這樣的況，我仍是怕被人發現了。”顧婉音蹙著眉頭不無擔心道。這個時候，若是能讓所有人都認爲這個傷的的確是周瑞靖，那麼自然周瑞靖在京城中要辦事，那就會輕鬆許多。所以，的任務便是竭盡全力的不讓任何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