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且還有一餘，顧婉音便是吩咐外頭點燃鞭炮。只聽得噼裡啪啦的一陣竹聲音之後，其餘的院子也開始陸續的響起了竹聲。再接著，便是莊子上那的農戶了。一時間聽著外頭此起彼伏的竹聲，顧婉音只覺得終於是覺到強烈的年味兒了。有了那麼一些小時候過年的那子熱鬧勁兒。

放了鞭炮之後，便是一家子去祭拜祖了。因爲分了家，所以自然是各自祭祖了。原本是還該去給老太太磕頭的，更應該好歹三家一起去祠堂供奉先人。可是現在周瑞靖“傷”必須靜養，一時半會的倒是不能回京城去，所以自然是隻得讓二二老爺代爲主持了。橫豎往年也是二老爺代替王爺主持的。今年麼……

顧婉音想著，或許對祖宗是有些個不敬。可是卻也是難得的了一回懶。

由著周瑞靖帶頭，王妃和顧婉音跟在後頭，顧婉音抱著小棲霞，四個人在收拾出來的屋子裡頭鄭重的祭祖。祖宗牌位都是新供奉上的，也只是爲了今年一年罷了。等到明年，自然還是應該在祖祠祭祀的。不過今年雖然簡陋了一些，不過該有的豬羊祭祀都是不曾的，整個過程十分繁瑣，等到磕頭拜了祖宗之後，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小時。

王妃又親自上了一炷香，口中唸唸有詞：“周家的列祖列宗們，還請保佑咱們闔家，尤其是王爺和靖兒，一個在邊關領兵，刀槍林裡，更是要保佑他安然無恙，逢兇化吉。靖兒如今……勞請列祖列宗們保佑。保佑咱們闔府平安，子嗣綿延。”

聽到最後一句，顧婉音難免心中也是嘆息了一回。王妃著急也是應當的。周瑞靖如今也是二十多了，尋常人家的。兒子只怕開蒙的都不見。更有作快的，怕是都請了先生教學了。唯獨周瑞靖……雖說是因爲耽誤了兩回，可是這個年紀是該著急的。先前那一回，王妃必然也是十分盼著抱孫子的。只是沒想到卻是一個兒。王妃心裡失。可是面上卻是不表，爲的是給臉面，給小棲霞臉面。

想到這裡，顧婉音不由得也擡起頭來看向祖宗牌位面前的香火，在心中祈禱：但願能儘快懷上一個兒子吧。

至於的子，這會子是顧不上了。不過好在自從生了兒之後還算調養得當，恢復得不錯。所以就算時間上倉促一些……也無礙的吧？

出了祠堂。倒是周瑞靖低聲勸了王妃一句：“娘何必著急？總會有的。”說的自然是孩子了。

王妃斜睨他一眼，默不作聲。顧婉音在旁邊笑道：“年夜飯也準備好了，我們這就去用飯罷？好歹讓丫頭婆子們也去躲懶。”

王妃點點頭，擡頭看了一眼遠紅彤彤的燈籠，又轉頭將小棲霞接過來：“我來抱吧。”想了想又笑了：“倒是個膽子大的，聽著外頭放鞭炮，竟然也是不怕。只怕還好奇得很呢。將來等大了，說不得自己也要去試試的。到時候。正好帶著弟弟胡鬧。”

王妃三句話不離孫子，可見是的確急了。

周瑞靖不聲的落後了一步，側頭看了一眼顧婉音。見低著頭看不清神，便是趁著四下都黑了，出手去握住了的手來。也不開口說什麼，只是微微用了用力，旋即又鬆開。

顧婉音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燦然一笑。眉眼彎彎，眼裡華流轉。竟是真真比天上的星子更讓人覺得耀眼麗。

周瑞靖一時之間竟是有些錯不開眼睛。的盯著，緩緩的走著，只覺得心都是安寧下來，恨不得就這樣拉著的手。這麼並肩走上一輩子。哪怕是什麼也不做，也是好的。

顧婉音自然是知道他突然牽住自己的手是什麼意思——大約是怕聽了王妃的話懊惱罷？難爲他這樣細心，又這樣。其實說真的，卻是並不惱怒。甚至，也同樣的擔憂。畢竟現在時局如此張，一個不慎周瑞靖說不定就回不來了。不管是遇襲的事。還是這些日子他愁眉不展的樣子，都讓心中不安。甚至有時候忍不住想，若生了個兒子就好了。萬一到了那個時候，周瑞靖總還有個後。

都這樣想，更遑論王妃？王妃沒有給周瑞靖塞人納妾，已經是極好的事了。還奢求什麼？

不過也明白，這樣的事急不來。越是心急，反而說不定越是不能功。周瑞靖這樣在意的覺，可見是將放在了心底的。當下心中略，只覺得像是仰頭灌下一杯蜂，那子甜意一直就滲進了心裡。當下也就忍不住脣角高高翹起，想了想又大著膽子回握了他的手一下。

周瑞靖的手掌有些糙，關節出更是有繭子。可見並不是那樣養尊優的，給人覺也不似子那般綿和，而是著一子堅溫暖。這樣的手，或許起來不算舒服，可是卻是最能讓人心安。讓人覺得——不管是在什麼況下，邊這個人，必然能護住了自己。

單單是這份安寧，便是千金也換不來的。所以，忍不住脣角又翹起幾分，甚至連出牙齒也是顧不得了。是真的高興，真的甜。

王妃先進了屋子，周瑞靖卻是拉著顧婉音略站了站，趁著四下無人這才低低的在耳邊低聲言語一句：“你別往心裡去，娘也是那麼一說。”

顧婉音卻是橫了他一眼，面上似乎染了一層薄薄的胭脂來，目裡更像是蘊了一汪春水，輕聲的嗔怪：“我自然省的。”說著便是出手來，慌慌忙忙的進了屋子去了。

周瑞靖只覺得那一眼像是將他的魂魄都勾走了一般，又像是被點了什麼道，半個子都是麻起來，脣角卻是不可遏制的高高翹起。明明平日裡看著那樣威嚴的一個人，此時此刻看來竟然是讓人覺得有幾分呆頭鵝的味道。

等到周瑞靖進去的時候，那子異樣還沒退出去。只是看著王妃打趣的眼神。臉上卻是驀然有些不自在起來，忙將拳頭攥著在脣邊輕咳一聲，掩飾住了不自在，從容的在王妃的下首坐了。

孃已經識趣的將小棲霞抱進了偏廳，那裡王妃邊伺候的人已經是開了一桌，也算是賞賜的年夜飯了。

年夜飯已經備齊了。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不過都是生的——桌子正〖中〗央，一個小小的炭盆上架著黃銅鍋子，鍋子裡早已經翻滾著一鍋的紅湯，一子麻麻辣辣說不出人的香氣在屋子裡飄散著。這景，別說是聞，就是看一眼都是已經覺得食指大了。

顧婉音親自捧了酒壺，給王妃斟滿一杯，又給周瑞靖斟滿一杯，最後連自己被子裡也是斟滿了一杯。酒是石榴酒，紅豔豔的在夜杯裡，出一片灩瀲的華來。這個時候，喝石榴酒自然也是爲了好兆頭。一來榴花開時紅似火，所以喝了石榴酒，但願來年也是紅紅火火，二來石榴多子，所以也有祈求子孫綿延之意。

顧婉音是看著那一片紅得瀲灩的，就是覺得人都要醉了。便是笑著端起杯子來，看了王妃一眼，又看了周瑞靖一眼，盈盈道：“今日我便是越給王妃和世子爺敬一杯。只願咱們都平安和順，日子紅火，來年仍是聚在一喝石榴酒。”

王妃幾乎是一聽這話便是紅了眼睛，連連點頭舉起酒杯來“你說得極好。但願來年我們仍能一聚著喝這石榴酒。”頓了頓又覺得自己有些失態，看了一眼顧婉音，忽然又添上一句：“但願咱們明年這個時候，也能再有喜訊。”

這喜訊，自然是說孕事了。

顧婉音雖然面上熱燙，可是卻仍舊是鎮定自若，笑著答道：“好，就依著母親吉言了。”說著帶頭便是幹了。

周瑞靖只覺得今日顧婉音格外的嫵人，有一種子說不出的華籠罩在上，不自就的便是勾著人去瞧。微微瞇了眼睛，像是被顧婉音上這種華給灼傷了眼睛一般，仰頭也是喝乾了杯子裡的石榴酒。嚥下酒，他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杯子，只覺得這個酒，竟是比平日裡喝著更覺香醇回甘。

愣愣的想了一回，隨後他便是不由自主的翹起脣角來，只看著顧婉音——自然的緣故了。

不知道是不勝酒力，還是有些意，顧婉音面上有些暈紅。卻是不敢看周瑞靖一眼，只夾了一片片涮了放在王妃碗裡，笑道；“娘快嚐嚐。”

王妃自然不會退卻，拿起筷子蘸了醬料，便是笑起來，微微瞇起眼睛說不出的：“果然在這個時候吃鍋子，是最有覺了。”說罷拿起快起便是開始饕餮。

顧婉音又笑著夾了一片在周瑞靖碗裡，輕聲道：“你那碗，我已經讓人多放了一些辣椒。你吃吃看，若是太辣便是讓人換一碗來。若是清淡了，還有辣椒呢。”

周瑞靖笑著吃了，卻是回道：“你準備的，必然合我口味。”那眼神，那語氣，竟是都和平日裡大相徑庭，帶著一說不出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