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自己的院子，顧婉音和周瑞靖坐在窗前說話，顧婉音提起方纔老太太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唏噓：“老太太那樣強勢的人，這樣說話，還真人讓人覺得有些心酸。”

周瑞靖也是嘆了一聲：“老太太到底是老了。”事到如今，老太太大約也終於是明白過來，凡事不可能都在掌控之中。只是聽著老太太那樣的語氣說話，到底心中還是覺得有些難的。他也覺得不忍，卻也無能爲力。他有他的堅持，有他的原則，也有他的無奈。

“也不知道老太太知道了語妍的事，會是怎麼樣一個形。”顧婉音想著當時二太太狼狽驚慌的樣子，多有些擔憂。老太太是真的老了，也不知道還能承多打擊？其實倒是覺得，這個時候周語緋的孩子沒了，反而是好事。至，和秦王之間的牽扯，也不是那樣深。至想著那個無辜的孩子，就有些不忍想下去。只覺得這樣一想，未免太過冷。

周瑞靖搖搖頭，沒有多說。秦王這一下摔得極重，失去了太子之位，更失去了孩子。接下來，秦王也不知會如何。而秦王的勢力又會如何盪？周家二房那頭，肯定是首當其衝的。不說其他的，周瑞明的職……

元宵節到底是過得沒有什麼氣氛。夜裡臨睡之前，顧婉音和周瑞靖纔得到消息，說是周語妍的孩子，最後還是沒了。太醫說，是服食了墮胎之造的。

顧婉音便是有些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第二日一大早，還沒起來便是又得了消息，說是昨兒夜裡周語妍的孩子沒了之後，秦王大鬧皇宮。甚至驚擾了聖上的休息。

顧婉音一聽這個消息，便是吃了一驚，轉頭看向周瑞靖。心中卻是完全沒想到，秦王對周語妍竟是如此在意？按說。秦王寵周語妍，也不可能真放在心尖尖上，可是現在看來……竟是真有那麼幾分衝冠一怒爲紅之了。也不知道周語妍怎麼就得了秦王這樣的寵了？

若秦王不是秦王，周語妍能得此夫。也算是福澤深厚了。

只是，秦王這鬧，也不怕收不了場？而且，這樣鬧的話，聖上又會如何？段皇后和太子……又會如何？秦王這樣，可謂是自馬腳了。

周瑞靖沉了片刻，便是起穿。一面穿一面沉聲吩咐：“吩咐門房備車，我出去一趟。”

顧婉音忙也起幫著他穿戴，又吩咐廚房快快的送些吃食來。吃了一碗熱熱的湯麪，周瑞靖便是大步流星的出門了。顧婉音便是坐在窗下翻出針線來做。若是不找些事做，只怕是要分心的。

皇宮。

秦王跪在廊下，膝蓋幾乎都麻木了，可是面上卻是有一子狠辣的表。秦王昨夜裡在這裡跪了一夜。這裡是聖上的寢宮，可是寢宮的門。昨夜裡只開了一次，便是再沒有開過。甚至，秦王連聖上的面都沒見著。

正是因爲如此。秦王纔不肯走。

該傳膳了，一個宦從裡頭開門，見了秦王還在，便是嘆了一口氣，躬上前勸道：“殿下這是何苦？聖上說了，請殿下回去。”

秦王擡起眼皮子，掃了他一眼，便是重新又垂下去。那副樣子，看了便是明白了秦王的意思——他這是不肯走。確切的說，是沒達到目的之前。他是絕不會走的。

宦只得無奈的起，去傳早膳。想了想，出了寢宮的大門，便是來一個小宦，低聲吩咐：“你去皇后娘娘那兒一趟，將這事兒跟皇后娘娘說一遍。就說。聖上心裡怕是煩著呢。”昨夜裡聖旨下了，宮裡的風向便是變了。尤其是聖上邊的人，一個個都是有眼力勁的，這個時候該結誰，大家心裡門兒清呢。

踩低捧高，這是宮裡歷來的規矩，沒有一個是例外的。秦王現在這樣，誰還敢沾染一分？這也是爲何秦王昨夜裡跪了一夜，卻是沒有一個人肯爲秦王在聖上跟前說句話傳遞個消息的緣故。

小宦過去傳遞消息的時候，段皇后正在梳妝。聽了這話，沉默了片刻便是淡淡點頭：“我知道了。替我謝謝你師傅。”說著又看了一眼自己邊的掌事，那忙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荷包來，裡頭不必說裝的自然都是銀子。沉甸甸的額手，讓那小宦登時眉笑開。又說了幾句吉祥話，這才又退了出去。

待到人都走後，段皇后這才冷笑一聲：“秦王覺得是我做的。看來是要跟我沒完了。”

掌事皺了皺眉頭，遲疑道：“聖上那頭——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人言可畏。秦王畢竟是先皇后的唯一脈，沒當上太子，已經是……如今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到底不好。說起來，昨兒就不該讓秦王那個周側妃進宮來。”

段皇后繼續冷笑：“別忘了，我可是下了旨的，恤周側妃，讓別進宮了。可是……這人心哪，永遠是不足的。還有那些個背後算計的，咱們如何控制得住？秦王願意跪，那就跪著吧。我就不信，黑的還能讓他跪白的。到底是誰下的手，他心裡清楚著呢。”

頓了頓，段皇后又道：“梳妝吧，等下我親自去服侍聖上用早膳。”

於是梳頭的忙加快了手底下的速度。

因爲還是新年，所以段皇后仍是穿了一銀蔥硃紅的的裳，頭上也沒有旁的裝飾，髮髻正中是一隻九尾大金，振翅飛，口銜一顆桂圓大小的東珠。這一打扮既家常，也不失端莊貴氣，更有一子喜慶的氣息。

段皇后怎麼會不高興？辛苦過年，終於做了皇后，怎麼會不高興？的兒子是太子，也高興。區區秦王如此舉，尚且不足以讓壞了心。

段皇后穿著這麼一裳迤邐的從秦王側走過。然後回過頭來，輕嘆了一聲，聲勸道：“秦王，你這又是何必？昨日的事誰也不想。你這樣……也是讓你父皇傷心罷了。你父皇子本來就不好，你這樣不是讓他更難？”

秦王擡頭看著段皇后貞靜麗的面容，面上的微微繃了一下，表看著便是有些猙獰起來。尤其是段皇后頭上戴著的那支大金，實打實的刺痛了他的雙目。秦王不由得掐了手掌。好半晌，才從牙裡出幾乎要破碎的聲音：“兒臣給母后請安。”

以前他在段皇后跟前是不必請安的，因爲那時候段皇后還是段貴妃。縱然是貴妃，可是也是妃。而他是先皇后唯一的嫡子，深聖上重，見了段貴妃自然是不用行禮的。而段皇后那時，也似乎本就不計較，或者是不敢計較。

可是今日……秦王的指甲已經是掐進了皮裡，他卻是渾然不覺。

段皇后靜靜的看著秦王，半晌才又開口：“好孩子，不必多禮。”

就這麼一句話，卻是讓秦王面上的表幾乎猙獰起來。若不是死死忍耐，他怕是就要起拂袖而去。很快的，秦王擡頭看了段皇后一眼，雙目灼灼的幾乎要將段皇后灼燒灰燼一般，“還請母后我一個代。”這一句話，是秦王是從牙裡出來的。帶著徹骨的仇恨，帶著一子讓人覺得冷的怨毒。

段皇后卻是不懼不讓迎上了秦王的目，平靜而溫和的看著秦王，卻是因爲一個站著一個跪著，顯得有些居高臨下，悲天憫人。那聲音，在秦王聽起來，也是說不出的譏諷：“不知你想要本宮如何給你一個代？”

秦王幾乎被這種語氣氣得發瘋，若不是顧忌著這是在皇宮，這是在聖上的寢宮前頭，秦王恨不得直接將眼前的段皇后碎萬段！秦王深吸一口氣，將中的怒火抑住，“我的孩子，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我要債償！”

說出債償的四個字的時候，秦王的目似乎恨不得將段皇后一口吞下去，撕皮拆骨。

段皇后悲憫的看著秦王，忽然卻隨後嘆了一口氣：“你心中只怕清楚，你到底該找誰去債償。你若是真要執意將事鬧大，本宮也不得要奉陪一番。只是你應該清楚的知道結果到底是什麼。秦王，你何必呢？非要爭這一口氣？你是先皇后唯一的脈，是聖上的嫡長子。就是晉兒他，也是敬重的。你若是……晉兒會依舊尊敬你這個好大哥。”

這話聽著像是威脅，卻也是提醒。段皇后是真不願意將來太子背上殺兄的罪名。若是秦王不再這麼爭下去，旁的不說，一條命總是能夠保住的，做個富貴閒王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可是秦王若是真的服氣，或是真的願意放下，今兒也就不會在這裡了。面對段皇后這番話，秦王的應對不過是抿了脣，面上出幾分譏誚來，顯然是不屑一顧。

段皇后看了一眼，便是轉進了殿，不再看秦王一眼。有句話說得好，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是勇。可是明知不該爲而爲之，那就是蠢。秦王……是在自投思路。自作孽，不可活。秦王自己選擇了這條路。，那麼最後他誰也怨不得。

段皇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手掀開了低垂的簾幔，進去服侍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