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結果雖是讓闔府上下震驚了一回, 細想又在理之中。

除去出差些, 念善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消息很快在府中傳開，趙老夫人和羅氏等人看念善的眼神都變了。

江皇后的安排, 提前知道麼？這些日子竟沒出丁點消息, 是不知還是太沉得住氣？

不過沒人會不識趣的問，往后侯府的尊榮, 便系在念善上。

能沉得住氣，有心計總比沒心計要強。

無論眾人心中是何想法，一時間落云軒也熱鬧起來。

有人跑著去給鄭氏報喜，鄭氏才聽到時，臉上非但沒有喜, 反而發白。

念容也是滿臉愕然震驚。

“三太太這是歡喜極了。”來報喜的人也只得替圓場, 笑道：“咱們五姑娘也要進宮做娘娘了, 這是天大的榮耀。”

原先大家想著沒有江皇后做靠山, 三太太帶著兩個孩子在侯府的日子就難了。誰知皇上先是把大皇子記在先皇后名下，足以證明皇上對皇后的分。

五姑娘宮又是江皇后臨去安排的，皇上自會另眼相看，怪不得五姑娘能不經選秀就接進宮, 初封為嬪。

念容握著手中的筆, 險些要將筆桿折斷。

險些害慘了姐姐！

“大家都去了寧德堂給五姑娘賀喜呢。”來報喜的丫鬟見母二人的奇怪表現, 都以為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歡喜傻了，好心提醒道：“三太太和七姑娘也該過去才是。”

殊不知，念容竟重新在書案前坐下。

“上回我犯了錯，五姐讓我抄的四書還沒抄完, 我先不去了。”念容低著頭，筆下的字越寫越快，對自己親姐姐將要宮這件事，竟沒有喜出外之。

鄭氏回過神來，也勉強笑道：“想來老夫人和夫人都有話要囑咐，我還是等等再去。”

想到們份低微，怕是不想給五姑娘丟人，來報喜的丫鬟點點頭，很快便也走了。

寧德堂已經在放喜錢了。

姐妹們無論真心假意，都在說著道喜的話，江念儀心中憋屈又憤怒。

想到自己才在念善面前提過江家要送人宮，想要識趣些低頭，結果一道圣旨竟直接封為嬪。

原本以自己

江家嫡的份，能封嬪已經是皇上的優待了。

江念善的爹娘親并沒有父母之命，細論起來不過是個妾生；三叔本就是庶出，又是白無功名，這樣的份送到宮中封個貴人才是的本分！

定是小姑姑在臨死前求了皇上。

自己才是小姑姑嫡親的侄，沒想到小姑姑到死心都是偏的！

往后再見到江念善，就是自己給行禮的時候了……

被眾人簇擁著的念善，神間并沒因此就張揚輕狂，也沒有害青，反而依舊沉穩從容，便是羅氏看了，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更合適些。

琳瑯院。

當終于能回到自己的院子時，已經過了午膳的時候。

午膳是在寧德堂用的，一團糟糟的也沒能吃上幾口。期間各路親眷和通家之好，有來賀喜的，有來詢問消息的。

“姑娘，奴婢讓廚房再給您做些？”映月見念善面疲，上前替松了發鬢，作輕又不失力道的替按。

念善擺了擺手。

“不必了，我沒胃口。”念善靠在榻上，閉上了眼。

別人的反應不在乎，娘親和妹妹卻始終沒有面。

念善心中不無酸，可沒法對們說實話。

不過從此后，侯府里沒人敢不敬著們。起碼妹妹能嫁個好人家，就如同當初小姑姑對的期許……

念善眼角出一顆淚珠，很快鬢角中。

先前京中各家見江皇后薨逝，又無皇子留下，覺得靖安侯府也開始走下坡路了。沒想到先是宋驍宣布把大皇子記到江皇后名下，又破格封侯府庶房姑娘為嬪，甚至不等選秀就接宮中。

帝后二人深，更是為一段佳話。

一時間靖安侯府再度變得門庭若市，趙老夫人親自監督念善的嫁妝，得以在琳瑯院中躲清靜。

宮中派了嬤嬤來教導禮儀，對于念善來說并不是什麼難事。

很快到了宮的前一夜。

鄭氏和念容始終都沒單獨來見過念善，只有在寧德堂趙老夫人見上一面。

娘親是在生的氣麼？

從很久之前，娘親對的期從來就不是攀龍附，只希能平淡安穩的度過一生。

讓娘親失了。

“姑娘，明日您這

一走，就不知何時才回來。”銀星和意溪知心結，小聲勸道：“不若您去一趟落云軒一趟，親母之間哪里有什麼話說不開呢？”

念善還未換寢，也是存了這個意思。

正當想出門時，聽到人通傳說，三太太和七姑娘來了。

“快請。”念善忙親自迎了出去。

當鄭氏和念容進來時，念容眼中含著淚，鄭氏的目則是落在念善上。

念善心中悚然，這些日子在琳瑯院很出門，竟忘了裹。

幸而鄭氏的目很快移開，服侍的人見狀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母三人在房中。

“善善，苦了你了。”鄭氏著念善許久，才緩緩的道：“是娘沒用，一次次都要你撐起來。”

念善眼眶發紅，卻微微笑道：“娘您這是哪兒的話，我不苦。”

娘親也曾用命艱難的保護和妹妹，每個人的能力有限，卻不能說娘親沒拼盡全力！

“往后我會好好約束你妹妹，知道錯了，以后不敢了。”鄭氏沒說過多安的話，不能讓念善走了，還要惦記和念容！“你放心，我們就守著落云軒好好的過日子。”

前不久羅氏想賣好，讓鄭氏和念容挪出來，搬去更好些的院子。鄭氏卻用這是三老爺生前所住過的院子，不忍離開為由拒絕了。

侯府定會以自己和念容為把柄，來拿念善。們給念善幫不上忙，卻不能再給惹麻煩！

“姐姐，我錯了。”念容年紀小，眼淚汪汪的撲到念善懷中。“姐姐，我以后定會謹言慎行，跟著嬤嬤好好學規矩，好好讀書學紅……”

念善著的頭，看向鄭氏的眼中已經閃著水。

鄭氏強忍著淚，不想讓兒反過來再安自己。

“善善，你帶著這個。”鄭氏拿出一個小匣子，打開后，念善發現里面整整齊齊的碼著兩沓子銀票。“以后你留著用。”

這些銀票面額不大，一看便是鄭氏特意去換的，為了在宮中方便用。

其實娘親一定也知道，大伯父哪怕是為了侯府，也絕不會在錢財上苛待，可這是娘親唯一能給的關心了。

“娘沒有別的本事，能為你做的有限。”鄭氏挲著兒的手，溫聲道：“你自小

就是個有主見的孩子，子也要強，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念善用力的點點頭，淚水奪眶而出。

夾在娘親和姐姐之間的念容，抱著姐姐哭得傷心。

鄭氏從始至終都沒掉一滴眼淚。

****

福寧殿。

當宋驍的旨意送到靖安侯府后，張貴妃才知道這件事。

原來這才是江皇后讓們見證的最后心愿！

江皇后自己死了，還要讓江念善宮來惡心們——江念善在定王府住過不短的時日，也沒幫著江皇后出謀劃策。

說什麼江念善是最寵的侄，到頭來還不是為了侯府送到了宮里！

近來宋驍沒有選秀的意思，這算又是為江皇后破例了。

張貴妃雖是又氣又怒，但還是強著火氣，親自來福寧殿請宋驍示下。

“妾才得知善嬪妹妹要進宮，想著到底是懿賢皇后的侄，該比別人不同些。”在宋驍面前不敢有半分不滿，笑盈盈的道：“皇上覺著哪好，妾著人收拾出來。”

宋驍雖是破格給了嬪位，但封號上并沒有什麼特別。

張貴妃原想著若宋驍沒意見，會把江念善放到自己附近的宮殿中。

“瑤華宮。”宋驍淡淡的道：“命務司收拾出來便是。”

張貴妃聞言心里一驚，了帕子，卻是含笑應了。

瑤華宮給四妃都綽綽有余，更別提僅是嬪位。最要的是，瑤華宮離儀宮、福寧殿都不算遠。

皇上果然也是偏心的。

想到江念善本就貌，又比們都年輕……

單看大皇子如今的寵程度，就知道皇上是極看重子嗣的。

大皇子養在福寧殿，哪怕已是皇貴妃，都不能單獨見他。眼下宮中有傳言，大皇子比皇上還難見。沒有皇上在場，們誰都見不到大皇子。

若是讓再生下皇子，很快這破格的嬪位都不夠了。

“皇上，大皇子著實可，妾幾日不見也想念得。”張貴妃招招手，讓素絹呈上了一個匣子，里頭放著些玩。“不知大皇子現下正睡著嗎？”

宋驍看了一眼匣子里的玩，代兒子收下了。

“難為你有心想著，只是方才熠兒已經睡了。”宋驍仍是沒讓見，只是道：“改日罷。”

這在張貴妃意料中，沒有毫不滿，順從的起離開。

等回了昭宮，慧妃，如今的淑妃娘娘已經在等著了。

“妾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在人前先見了禮，等到服侍的人識趣的下去，才道：“妾本以為懿賢皇后果真賢淑大度，沒想到竟把咱們全都騙了，還留了后手。”

江氏欺人太甚，選了誰不好，偏偏是江念善——

“你可知皇上給江五姑娘賜住何？”張貴妃此時倒是心平氣和，不不慢的道：“瑤華宮。”

“瑤華宮？”有些不敢置信的抬頭，下意識道：“這比景和宮跟慶福宮離福寧殿都近！”

張貴妃笑笑，無奈嘆了口氣，“帝后深，恩澤到江五姑娘也正常。”

見臉微變，張貴妃倒覺得心頭氣順了些。

本就居皇貴妃高位，這些許小事，還用不著親自手。

****

念善不是頭一次宮，在馬車停下后，卻頭一次站在宮墻下駐足片刻。

長長的朱漆宮墻，一眼不到盡頭。

映月陪在邊，并沒有催促著快走。

進宮之后，五姑娘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走罷。”一時還是念善先裹了上的披風，上了轎。

跟著進宮的除了李嬤嬤和映月，剩下便是銀星和意溪。念善本無意讓們也跟著困在宮墻中，可們知曉大皇子世的，宋驍也不會放心這樣兩個人留在宮外。

索念善求了恩典，要帶們兩個一起宮。

“娘娘，您住的是瑤華宮。”映月跟在邊，小聲提醒道：“這離福寧殿和儀宮都不遠。”

這是宋驍的特別關照了。

雖說宋驍還未曾信任，終究比先前好些了。

念善在心里暗暗的想著，即便不能時時見熠兒，離得近些也好。

等轎在瑤華宮門前停下時，分配到瑤華宮的宮人，已經全都出來迎接。

念善驚訝的發現，這里竟然有不儀宮的舊人。

對于這些宮人來說，既是恩典，又是警告。

念善沉默著走進了正殿，見里面布置一新，規格似是已經超過了嬪位。

到了偏殿更，一會兒還要去拜見皇貴妃和各宮宮妃。

至于宋驍，只能等他

來，或是召見的旨意。

“服侍娘娘更。”映月帶著人在念善邊忙碌起來，忽然聽到外頭有人通傳，說是皇貴妃派了素絹過來。

“奴婢見過善嬪娘娘。”素絹笑盈盈的來行禮請安，“皇貴妃娘娘恤您才宮辛苦，說是今日不必過去請安了，等明日再去也就是了。”

說著，后跟著的兩個小宮捧著匣子，送來了皇貴妃的賞賜。

念善笑著謝恩，映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荷包來打賞。

既是昭宮有了作，慶福宮、景和宮跟其后，也是派人送來了賀禮，讓念善不必過去。

剩下的敬妃、英妃也跟著照辦，位份低的蘇貴人、柳貴人等，也說了明日再來給念善請安。

一時間本該忙碌的念善倒輕省了。

可也知道，這看似善意的舉下，只是暫時的平靜，明日去皇貴妃宮中請安，便能見到端倪。

念善坐在榻上，看著映月帶著意溪、銀星等人忙碌。

“娘娘，您用些茶。”等映月再進來時，手中端著茶盞，溫聲道：“您先養養神，怕是皇上晚上要來。”

宋驍應該不會不給自己這個面子，哪怕是看在小姑姑和熠兒的份上。

念善點點頭，下意識的攥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