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的日,照亮了山脊。綠意蔥蘢的樹林,折出大片碎金般的澤。一座寺廟靜靜矗立在山巔,俯瞰著不遠的城市。
寺門是暗黃的,石板路老舊而干凈,院子里還種了些花草。時間尚早,一眼去,清凈無人。
謝槿知穿著薄薄的春裝外套,黑長下是雙運鞋,一路走上來十分輕快。掏十塊錢買了張門票,進寺門。抬頭就見層疊潔白的階梯,以及上方的大雄寶殿。
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走了幾步,手機響了,是同事兼好友冉妤打來的:“槿知,好點沒?中午要不要我給你帶飯?”
謝槿知頓了頓,笑答:“不用了,我沒事。”
周圍環境空曠,間或還有清脆的鳥鳴。冉妤聽到了,奇怪地問:“你在哪兒?”
“唔……”槿知繼續朝上走,“在寶安禪寺。”
冉妤一聽急了:“你昨晚不是說不舒服嗎?生病不在家休息,跑到山上做什麼?難道求菩薩保佑啊?你不是無神論者嘛?”
槿知已經走到了正殿門口,的語氣比冉妤慢條斯理多了:“安心。我已經好了,出來走走更舒服。我的確是無神論者,不過對于未知的事,始終心懷敬畏罷了。”
外頭溫暖,大殿里卻很清冷,是灰暗厚重的。暗金的佛像端坐于寶座之上,雙眸好似悲憫地著前方。
佛香卻是清冽好聞的,縷縷,沁人心脾。
槿知默立片刻,在佛前跪了下來。
三跪九叩。
額頭輕團,約聽到旁有腳步聲。大概是別的游客進來了。
拜完之后,又雙手合十,閉眼許了一會兒愿,這才睜眼站起來。
旁多了個人。是剛才進殿的那個人,他還沒走。
槿知眼角余掃了他一下,微微一怔。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黑休閑長。個子非常高,雙手負在后。殿線偏暗,他的臉部廓卻非常白皙明晰。
他站在離幾步遠的空地上。站得很直,似乎沒有注意到,深潭般的雙眼,始終盯著佛像。
謝槿知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
一般人進到寺廟里,也會看佛像。但大多是看兩眼完事兒。可他卻是目不轉睛、若有所思。像是要……看出什麼門道來。
察覺到的視線,他轉過臉來,也看著。
槿知:“……你好。”點頭笑了笑。
他靜了幾秒鐘,負在后的雙手松開,進兜里,也微微一笑:“你好。”
他的相貌這樣出,稍稍一點笑意,眉梢眼角卻似乎都已沾染,更顯五清雋生。可他眼中的笑意又是那樣的淡,淡得幾乎沒有。仿佛這個人舉手投足間,都著幾分說不出的沉靜與淡漠。
兩人都靜了一會兒,槿知又問:“你剛才盯著佛像,在看什麼?”著實有些好奇。
他靜靜注視一瞬,目再次落在佛像上。槿知以為他不會回答了,轉剛要離開,卻聽到他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在看……佛的相貌,與人有什麼不同。”
槿知一愣。
走出門口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人還站在殿中。
天空碧藍高遠,將所有佛舍都涂抹上均勻的淺金。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新鮮氣味,飄來。槿知又尋了間偏殿,走了進去。
等把所有佛堂都逛遍了,也爬完了七層寶塔,再走回正殿門口,才發覺寺里已經來了不游客。三三兩兩站在空地上,或是在各個殿宇里流連,寺里倒是熱鬧不。
槿知有些奇怪,平時沒這麼多人。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歷,明白了。
今天恰好是農歷二月十九,菩薩生日。小時候,母親帶在這一天來過幾次。還記得寺里會提供很好吃的齋菜齋飯和糕點。
槿知逆著人流,往清凈的地方走。前方的白墻之下,一個穿著長褂的算命先生,正在擺攤。
平時槿知是絕對不會靠近這種人的,此刻著他鋪在地上的繁復八卦圖,卻有些神。
走過去。
算命先生一看大清早有了生意,臉上自然堆滿笑意。從旁邊拖了張凳子過來:“姑娘,坐、坐。想問什麼呀?姻緣、學業、財運?”
槿知坐下,安靜了幾秒鐘,說:“是這樣,我最近遇到了一件……離奇的事。”
算命先生“哦”了一聲。
清風吹得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槿知的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詞句。剛要開口,一抬頭,越過算命先生那平庸而微胖的臉,卻瞥見剛才那個年輕男人,出現在人群中。
原來院子里的齋膳堂,已經開始供應飯菜了,門口排起了一條長龍。而他雙手在兜里,從人群中穿過,正在往外走。周圍大多是上了年紀的大叔大媽,吵吵鬧鬧笑聲不斷。唯獨他姿拔、容勝雪,自然十分惹眼。
他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低頭對邊的大媽問了句什麼。大媽的嗓門卻是極大的,連遠的謝槿知都聽到笑哈哈的嗓音:“小伙子,你問我們在干什麼?還能干什麼,領齋飯啊!很好吃的,只有寶安寺能夠吃到,聽說都傳了幾百年啦,你要不要嘗嘗?來,排阿姨這兒!”
話音剛落,周圍許多人都朝那男人去。
出乎謝槿知的意料,他竟然點了點頭,走到大媽后。
先前在殿中看到他老持重的言行舉止,聽到他關于“佛相”的話語,槿知覺他有些高人風范。
而此刻,“高人”目不斜視,負手而立,跟在一群大叔大媽后排隊領齋飯。
槿知角微勾,剛要收回目,他卻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忽然轉頭,朝這邊看過來。
“姑娘,姑娘?你到底要問什麼啊?”
算命先生的聲音進來。
槿知的目回到算命先生臉上,又靜了幾秒鐘,答:“事是這樣的。我們單位的大型計算機系統,最近有些不對勁。我覺得……要麼撞邪了,要麼遇到了很厲害的黑客……”
的話還沒講完,算命先生上忽然響起鈴聲。他歉意地笑笑:“稍等啊我接個電話。”從口袋里掏出個手機,還是iphone5。
槿知就閉了,聽他講電話:“……嗯,擺上攤了。我這兒還有客戶呢。對,中午回來吃飯。下午收了攤就去接孩子……”
槿知忽然就有些意興闌珊。
覺得問詢算命先生的舉,實在稚可笑。于是不等他講完電話,就從口袋里掏出十元錢放在桌上,起走了。
太在天空越爬越高,整間寺院都被照得亮堂堂的,周圍彌漫著飯菜的香味。槿知雖然滿懷心事,也有點了。抬頭去,齋膳堂的飯菜已經發完了。十幾張圓桌旁坐滿了人,都在大快朵頤。一時倒沒見剛才那個男人的影。
謝槿知眼尖,瞥見幾個僧人端著糕點,又從廚房走了出來。立刻迎了上去。
等拿著兩塊晶瑩剔的椰綠豆糕,從人群中走出來,就聽見后的僧人揚聲道:“糕點已經發完了。”
低著頭往前走,咬了一塊在里。當真是口即化、細膩。的眉頭舒服地展開。
走了幾步,眼前忽然出現一雙男式黑休閑鞋,還有兩條筆直的長。
槿知抬起頭。
又遇到他了。
過樹枝照下來,影斑駁,清風徐徐。周圍人來人往,他就這麼站在面前,雙手負在后。那雙眼清澈烏黑,蘊著,看不太分明。
他吃完齋飯了?
槿知咽下里的糕點,朝他點了點頭。然后邁步想從旁邊繞過去。
一只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攔住了的去路。
槿知驚訝地抬頭看著他。
而他神平靜,手緩緩放下,重新收回后。他生得本就高挑,此刻站得又近,這樣負手注視著,竟莫名有些迫人的覺。
這個陌生男人,為什麼要攔?
槿知腦海里閃過他剛才排隊領齋飯的畫面,瞬間福至心靈,“明白”過來。
否則,還能有什麼別的原因?
低頭,看向手里剩下的那塊糕點。
然后遞到他面前:“吃吧。”
他卻沒有馬上接,看一眼,目也落在糕點上。
槿知笑笑:“是很好吃,沒關系,給你。”
他又靜了幾秒鐘,眉頭還輕蹙了一下。槿知不明白他為什麼蹙眉,但也沒多想。終于,他手接過,放進里。他的手指白皙纖長,吃東西的作也顯得斯文俊雅。
很快他就吃完了。
槿知又沖他笑了笑,再一次邁步想走。卻聽到他低沉溫的嗓音,不急不徐地響起:“小姐,已經按你的要求吃掉糕點,我想我可以說明來意了?”
啊……
槿知看著他。
“我知道你遇到了可怕的事。”他說。
謝槿知一愣,然后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重新負手在后,眉眼溫和地凝視著,在他的鼻翼旁投下淡淡的影。
“我可以幫你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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