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嬋呆呆點頭, 如同當頭一悶,額角有冷汗流下。
這個作是知道的。早在廣州德行做苦工的時候,就知道, 廣州茶商有公所, 負責協調價格。王全每天還派跑, 去抄“開盤價”和“收盤價”,每天跑出一汗。
可是, 一樣大宗商品, 每日的價格縱有浮,也不過在幾錢幾分之間, 從來沒坐過“三兩到二兩”的過山車。
難道是匯率突然大幅波?
大英帝國像一只安安穩穩的巨, 蟄伏在極遠的西方。只要爾蘭沒獨立、王沒下臺、拿破侖沒打過英吉利海峽,英鎊價值不太可能大幅橫跳。
林玉嬋低頭盤算。自己從寧波港收來大批優質棉花, 本來就多掏了運費;孤兒院孩子們的薪水付得慷慨, 不打算榨工。
本來以為, 上海原棉價格是每擔三兩,這才有利可圖;如果以每擔二兩的價格賣掉, 再刨去鄭觀應的買辦傭金, 那就基本上不賺錢了。
還不如直接把棉花留在寧波, 賣出每擔一兩六錢的價格呢。
……不止。這次常保羅從寧波回來, 告訴,寧波港的原棉收購價有所回升, 匯率換算后, 已經達到每擔一兩八錢。
等于辛辛苦苦,把棉花從寧波運到上海, 完全是反向作,高買低賣, 一頭扎進了價格的洼地!
林玉嬋從包里翻出法語版的《基督山伯爵》,看著那一行行天書似的拉丁字母,給自己驚。
許久,合上書,默默彎腰,收拾樣品。
那伙計過意不去,幫一塊收。
林玉嬋謝了,隨口問:“大哥貴姓?”
伙計反而臉紅。從小做生意都是跟男人,沒見過水姑娘扛棉花。
“我……我姓鄧,我……”
“鄧大哥。”林玉嬋甜甜一聲。
鄭大買辦鐵板一塊,跟他話不投機,起碼不能再跟他的手下結仇。
“煩你去跟鄭老板說,我這些棉花,暫時不賣。”
鄧伙計放低聲:“姑娘是想找別家?小人好心提醒一句,不管是寶順,還是其他洋行,都執行統一收購價,賣給誰都是一樣價格。前日開盤價二兩一錢五,昨日是二兩一錢,今日是二兩。回不去啦。”
那伙計推心置腹,不似扯謊。況且“開盤價”明晃晃在碼頭掛著,也沒必要騙。
“姑娘,小的現在去把東家出來,跟你簽訂單吧?再耽擱下去,價格還會往下掉的。”
林玉嬋咬著,一時間心松。
要麼就趕出手?每擔二兩,傭金一,雖不賺錢,起碼不虧本。若明天價格跌到一兩八,真是哭都沒哭。
“對賭協議”還剩一年零三個月。
低頭,看到口袋里出的《質量鑒定手冊》。
孤兒院工廠如期開工。從胡二爺手里奪下的三個姓黃的小孩,已經用雙手給自己掙出第一枚銅板。
去檢查過。孩子們初試機,新鮮如同玩,干得效率十足。軋棉花是不費腦子的力活,孤兒院還特特請了教員,在工作的同時,帶著孩子們誦詩啟蒙。
黃幺妹腳上的化膿傷口已經好了。中午開飯的時候,健步如飛地去搶碗勺,跑得比誰都快。
黃大腳智力發育有點遲緩,不會作機,于是孤兒院培訓燒飯,頂替一個年老的廚娘。經常忘記放鹽,于是眼下孤兒院的餐桌上,像西方家庭一樣,擺了鹽罐子,大家按口味自己加鹽。
滿臉雀斑的小黃鵠,依舊小心翼翼的到討好人,每天都要確認幾遍:“你們不會再把我賣掉吧?我現在干活很努力的。”
但最起碼,敢說話了。有一次德肋撒嬤嬤還看到蹲在墻角,用草扎出小貓小狗,跟它們講話。
林玉嬋想,自己前期投了那麼多,不是為了僅僅“不虧本”的。
至……要給這些瘦弱的孩子,掙出個加餐的餐費吧?
站起,朝鄧伙計笑一笑。
“讓我回去想想。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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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擔一兩九錢。”
林玉嬋拖著個箱子上臺階,有氣無力地說。
“好啦,先不想這個。箱子遞上來。”
樓梯頂端,一雙剛健有力的手,接過的箱,上幾步樓梯,推進房間里。
“阿妹,”蘇敏又接過另一個箱子,微微笑道:“我這里有好消息。娜的客運牌照辦下來了,下月初一號就啟航……”
“每擔一兩九錢。我親自去碼頭看的。白紙黑字……鄭觀應果然沒騙我……”
林玉嬋累覺不地嘮叨,用力托起另一個箱子。
蘇敏接過,回頭看看那垂頭喪氣的模樣,眉尖尖一聳一聳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頭一次客運,照例我會跟船,一個月左右……”
“前天還是每擔二兩呢!”可憐兮兮地一跺腳,小往下撇,“這價格怎麼跟泄洪似的!鄭觀應就是一張烏!”
蘇敏不能忍,跳兩級樓梯,一手抓著欄桿,另一只手攬住小姑娘肋下,往上一撈。
把雙腳騰空,直接提到自己面前,扶正臉蛋。
“阿妹。”
嚇得小小一聲,總算認真看他一眼,臉緋紅,點點頭。
蘇敏喜怒不顯,盯著,問:“你說那個鄭觀應,腰間掛著個很獨特的墜子?”
林玉嬋茫然點點頭,“太極魚平安符,怎麼了?”
“那麼阿妹,我今日腰間掛著什麼?”
他冷冷說完一句,順手一抄,擋住自己腰帶側。
林玉嬋:“……”
那個太極魚實在太搶眼了,不注意也難啊!
這瓶醋真是澆得莫名其妙。想了想蘇敏平時的日常搭配,自信地答:“就那個可以裝火鐮的‘各路平安’小香囊唄。”
說畢,挪開蘇敏的手——
面紅耳赤。空的。
今日為了幫搬東西,已經卸下了腰帶上的零零碎碎。
自知理虧,小聲嘟囔:“原來丟了啊。一會我陪你去買一個,不心疼哦。”
蘇敏忍俊不,看裝傻也裝得很努力,只好饒了。
“到時你來送我。”
林玉嬋才記起他方才說的“客運首航”,各樣信息這才各就各位,小聲說:“恭……恭喜啦。我、我去送你。一定的。”
被將了這麼一大軍,敢搖頭嗎。
蘇敏板著臉:“沒誠意。看著我。”
不好意思地抬頭,正看到一雙深邃的黑眼睛,羽般的睫纖長,眸子里閃過丁點笑意。
他輕輕放開子,指尖劃過肩頭,撣掉那上面一粒灰。
渾微燥,總算把那“一兩九錢銀子”拋到腦后,盤算一會兒,問:“十月出發,是不是會很冷?江水會結冰麼?”
蘇敏總算聽到一句關心之語,雖然問得有點業余,但……差強人意吧。
郁悶到這份上,還能給他個好臉,他十分滿足。
“別擔心。我用的可是蒸汽船。”
他拍拍肩膀,跳下樓梯,將剩余的幾個包裹一并拎上來。
“放這里?”
林玉嬋“嗯”一聲,甜甜道:“謝啦。”
總算搬完最后一件。蘇敏從袖子里出個小紅包,塞手里。
“恭賀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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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虹口畢竟有點偏僻。為了跑生意方便,更是為了能天天去原棉易碼頭,林玉嬋果斷決定搬進小洋樓。
容閎在三樓的主臥朝向最好,他當初搬走的時候,就建議林玉嬋接著住此,每天沐浴清晨第一縷。
“把二樓客房留給我就行了,”容閎攤派,“我的書本雜,不要,都堆那里去。”
林玉嬋也就不客氣,高高興興地道了謝。
學霸的故居耶,那風水不是一般二般,住進去是不是能漲智商?
以前沒時間折騰,現在總算下決心。于是挑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花錢請了義興幾個大哥當搬家公司,吭哧吭哧一個上午,清理出三層的臥室,把自己那點家當從虹口運過來。
大件家、書箱被褥之類,讓別人搬就行了。最后剩的幾包姑娘家服鞋子、件,蘇老板親自撥冗,幫提上去。
林玉嬋不介意讓別人這些東西,他可有點介意。
包裹雖不沉,但跑上跑下,還是出點汗。
二樓樓板咣咣響,幾個義興伙計正在整理容閎那海量書籍,一邊整理一邊猜,過去那容先生囤這麼多鬼子文書,到底是真能讀懂呢,還是為裝。
蘇敏臉上帶著細微的笑意,環顧那初型的臥室,指點江山:“床放這里呀?我覺得放那邊更好,冬天不吹風。”
林玉嬋順著蘇敏的目看看,覺得確實有道理。于是捋起袖子,招呼蘇敏:“來,一起挪。”
蘇敏嫌棄地看一眼那細細的小白胳膊,本沒理,輕輕半蹲,一用力,木床轉了九十度。
他臉不變氣不,一邊拆的被褥包,一邊問:“棉花價格是怎麼回事?你親自去碼頭看了?”
蘇老板總算關心起這茬。林玉嬋瞬間又來了委屈,竹筒倒豆,一口氣說:“當初寧波棉花價賤,上海價高,我讓常經理從寧波收棉花;哪知十天才過,上海棉價跳水,寧波棉價倒回去了——你說我怎麼那麼點背呢!”
說迷信一點,簡直像是老天爺在背后看著,專門跟對著干似的。
不僅是。這陣子也有消息靈通的棉商,聽聞上海寧波的差價巨大,下定決心,將囤在寧波的棉花運來上海,結果兜頭就是史無前例的低價,把這些投機客全部悶殺。
林玉嬋這兩晚躺在床上都睡不好,閉眼就想:沒事轉什麼型,收什麼棉花——安安穩穩炒茶多好啊!
越想越悲催,跑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戶,打算吹個風。
蘇敏:“別——”
說晚了。林玉嬋驚一聲,回手,兩只手上沾了黑黑的油。
蘇敏冷笑兩聲:“沒告訴你麼?這窗戶和把手太老舊,我讓人重新修了一下,剛上油,你不要。”
林玉嬋:“……”
方才顧吐苦水了,他這話一點沒往心里去……
趕跑下樓洗手。
過了片刻,蹬蹬蹬跑上來,委屈拉:“沒水了。”
這年代還沒有自來水。居民用水全靠黃浦江、蘇州河,或是水車、水船送來井水,自行購買。
洋樓里本有存水,但今日林玉嬋搬家,義興的大哥們超規格服務,順便把二樓三樓做了個大掃除,風卷殘云,水全用了。
下一次水車來訪,要等到下午。
蘇敏轉過臉,強忍笑聲。
見無助地張著兩只手,哪都不敢,像只虛張聲勢的雀。
見這灰溜溜模樣,他心頭氣略順,也就不計較方才的走神,從懷里出帕子,命令:“過來。”
小聲:“給我就行……”
“手。”
只好向前雙手。他坐著,站著。
難得小姑娘這麼乖。蘇敏拉過一只手,一拭的手指。
他的手帕而厚實。有力的手指裹在里頭,輕輕到的掌心,在指的隙里轉一圈,每一寸都掃到。
油脂沾了滿手,輕輕不掉,手重了,又舍不得。他于是一點一點用帕子推,神態很是認真。一只手托著手腕,明明是清潔,卻好似的作。
弄得林玉嬋臉紅耳熱,他還似乎不覺,不滿道:“抬高點。”
右手總算干凈八分,他隔著帕子攥著孩的小手,慢慢捋一遍,小心,直到指尖。
“我不了解棉花生意,”他復捉住的左手,慢條斯理著,一邊說,“但碼頭大宗貨品的價格經常劇烈浮,我也發現了,還曾命令船工伙計每日記錄,想從中尋出點商機。但后來發現沒用。那些價格變毫無規律,就像賭博開字花,開出什麼數字,全憑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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