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謙轉頭跪在朝殿上，向皇帝朗聲道：“士可殺不可辱，可既然諸位大臣認為繆謹維護一國尊嚴、力殺敵有誤，臣懇請皇上詔繆謹回京！”

朝中已無可用之人，繆謹一回，還有誰能守西陲之地？

大臣們沉默了一瞬，繼而斥責繆謙，道他是居功自傲，威脅圣上。

整個朝堂之上，是烏煙瘴氣。最后皇帝一把將邊關傳來的戰報給狠狠擲在了地上，才使得殿上雀無聲。

皇帝怒不可遏，道：“朕的公主，千金之軀，陣前辱，烏斯藏首領無意和親，乃挑釁之至，他不該死，誰該死！爾等，若有異議，朕明日便送你們去邊境領戰！”

這些大臣方才垂首揖道：“皇上息怒，臣等知罪。”

皇帝氣上涌，腦仁充脹，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坐在龍椅上，了幾口氣，才將快要涌上頭的一腥甜氣給了下去。

退一步，別人就以為你怕了，于是肆無忌憚地往前進一步。他便是步步退，才退到了今天這個境地。

是他讓遠在皇陵的靜懿知道了嚴峻的形勢，也是他無形地迫靜懿答應前去和親。他一向是這麼個攻于心計、善加利用的好人形象。

但是君王無奈，他別無選擇。他不想他的兒遠嫁和親，他更加不想這江山陷危亡！

繆謹好大的膽子，敢主挑起兩國爭端，可事已至此，皇帝能把他召回來問罪嗎？

不能。

他若回來，邊境誰人來守？

皇帝到心力瘁。

衛卿自是知道朝中因為這件事都已經鬧翻天了，也早就收到西邊傳來的快報。

一幫皮子的東西，也只能在朝堂上大放厥詞，氣氣皇帝而已了。

衛卿毫不用擔心，繆謹坐鎮西陲，將在外君令有所不，當下沒有任何人能夠把他怎樣。

在收到錦衛傳來的信時，衛卿著實是松了一口氣。

到底是了，烏斯藏首領頭顱被斬，靈舒在陣前也被繆謹給一箭斃命，最后靜懿被繆謹給救了回來，總算沒能和親。

看樣子靜懿一時半會也回不了京城了，邊境雖是個險惡之地，可和繆謹待在一起，應當是心滿意足吧。

可另一邊，紙終究包不住火。

殷璄被襲行刺導致生死未明的消息，終于還是被散布開來。這不僅使前方戰士軍心不穩，朝廷外也人心惶惶。

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命前方將士必須死守，而后自己便嘔了一口，倒下昏迷不醒。

繼而宮里也跟著了套了。

宮里的人立馬著人來宣衛卿，可衛卿當下的況也很不好，哪還能出門進宮去。

衛卿聽聞宮里的況，臉變了變，本強撐著進宮一趟。

嬤嬤們阻止道：“夫人，您不能再逞強了，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肚里的孩子想想啊！”

結果衛卿剛一起，冷不防一緩緩匯聚而的墜痛從腹部傳來。手捧著肚子，消瘦的臉一點點發白。

嬤嬤見狀，立馬慌張道：“怕是要生了，夫人要生了！”

家里上下當即忙碌地準備起來。

這個時候要生……還真的不是個好時候……

衛卿著氣忍著痛，抓著漪蘭的手，吩咐道：“去，快去把阿應來。”

怕這一兩天一耽擱，宮里就會生變。

彼時衛卿躺在房間里，產婆和嬤嬤們都已經準備就緒。冷汗冒出來，濡了的后背。

阿應在門外凜聲道：“夫人有事請吩咐！”

衛卿緩了幾口氣，道：“你去告訴蔡琮，保護皇長孫，必須盡快把他安全送出宮。”

阿應道：“是！”

“還有。”衛卿又道。

阿應就在門口候著。

產婆不懂這些，只焦急道：“這種時候就不要管其他的了，保存力才是首要的。”

衛卿當然知道，可是沒辦法不管。嬤嬤們想勸，卻又不能勸。

衛卿推著漪蘭手臂，讓去把書房里錦盒的一封信件取來給阿應，氣息幽弱道：“帶著這封信去地方各護城，把名單上的人，給我全部除去。”

“是！”

“還有首輔……”衛卿汗額發，臉蒼白地看著頭頂的暖帳，陣痛如水一般傳來，一陣比一陣厲害。

良久，輕聲嘆道，“算了，你先把這兩件事辦妥吧。”

蘇遇，大概是所能掌控的范圍最大的不確定了。他的立場不明，可在朝中的地位，以現在的能力卻沒有辦法撼得了他。

他可能也在等，在等最后的風向，在等殷璄的生死論斷。

再后來，衛卿便顧不上思考這些了。

的機能實在算不上好，中途還讓嬤嬤給喂了幾次糖水。

一個新生命，正在肚子里努力想要沖破阻礙，來到這個世界。

天暗了下來，衛卿已大汗淋漓。

這次持續的時間比漪蘭生產時還要久。

久到幾乎都不知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抓著邊人的手，配合著產婆說用力時便用力，思緒卻已飄離在外。

以前顧及到自己的還年輕，并不想這麼早生孩子。

因為在古代，這一道難關不好過，就等于是半條命都得搭進去。稍有不慎，可能另外半條也會沒有了。

但是后來，變了，變得想要一個孩子了，變得想做一個母親了。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孩子的父親是殷璄。

想和他一起守著孩子長，和他一起教孩子做人。等將來，看著孩子娶妻生子，或者是嫁做人婦……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殷璄在，那又會變什麼樣子？

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天漸漸亮開，將將要日出的時候，衛卿還沒能生得出來。

產婆和嬤嬤們不由急得滿頭大汗。

周遭的人聲漸漸模糊，衛卿已經沒有力氣了，眼簾撐不住，好似這麼久以來堆積的疲憊如山洪一樣洶涌而來。

產婆見狀大驚，道：“不能睡，快讓夫人醒醒！快了，就快了！”

漪蘭和嬤嬤連番拍打著衛卿的臉，含淚道：“夫人，不要放棄啊，千萬不要放棄！”

這時，院外響起了匆忙至極的腳步聲。

管家還沒進院，就大老遠地喊道：“夫人，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片刻不敢停的錦衛出現在衛卿房門外，此刻是滿疲憊，聲音嘶啞道：“夫人，大都督安好，潛伏在敵部，大破敵后方，使得北方諸國分崩離析，平北疆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