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思的調令下來之后,楊主簿被升任為了新一任縣令, 顧九思和楊主簿做好了接, 而柳玉茹也和蕓蕓吩咐好了花容的事之后, 一家人便裝點了行李, 啟程往東都去了。
周燁葉世安等人同他們一道前往東都,周燁的任命文書還沒下來,雖然大家心里都知道他將要去哪里,但是場面還是要走的,他至得進東都恭賀過范軒,才會被任命到其他地方去。
大家伙一路搖搖晃晃,折騰了將近一個月, 終于才到了東都。
以前在揚州的時候, 若是說揚州人瞧得上哪里的人, 也就只有東都了。
傳說那是一個富貴之地, 這天底下權勢的核心, 在東都這個地界, 天上掉一塊板磚, 砸死的都是個五品。
而東都的貴族子們, 都重禮儀,講規矩,尊卑分明, 秩序井然。
他們講著大榮最標準的話,沒有半分口音,用著大榮最高規格的禮儀標準, 沒有任何瑕疵。
到東都前一天,整個隊伍的人都歇了下來,下意識梳理了自己的妝容,換上了最好的服。柳玉茹早在幽州就備好了兩件好裳,就等著來東都穿,第二天早上給顧九思穿上服時,顧九思嘆了口氣道:“咱們這麼慎重,到顯得像個土包子進城了。”
柳玉茹抿笑了笑,抬頭看了他一眼:“咱們頭一次來都城,不就是土包子嗎?”
“那哪兒能這麼說,”顧九思頗為驕傲,“咱們揚州多風流,這些北方的蠻子能比嗎?”
然而事實證明,能比。
當顧九思的隊伍進東都時,大家就都發現了。
東都的城池都要比普通城池高,護城河也要寬上許多,街上人來人往不見流民,街道清洗得干干凈凈。哪怕剛剛經過戰,子們卻都穿著時下最好看的衫,男子也都著長衫,手持折扇,笑著從他們邊走去,似乎沒有被戰影響半分。
路上熙熙攘攘,柳玉茹好奇挑了簾子,看見路上有各種各樣的人,甚至有些藍眼睛的胡人頻頻走過,但大家似乎都見怪不怪了一般。
柳玉茹覺得東都的一切都新奇極了,顧九思撐著下,靠在車上,吃著盤子里的水果,有些不滿道:“有這麼好看嗎?”
“你來瞧啊,”柳玉茹高興道,“那個,那個人會噴火!”
“揚州以前也有。”
顧九思拍拍手,直起來,他將下擱在柳玉茹肩頭,看著外面的景,慢慢道:“唔,比我以前來又熱鬧些了。”
“你以前來過?”
柳玉茹有些詫異,顧九思皺了皺眉,似乎不是很高興,輕哼了一聲道:“以前舅舅接我來過。”
柳玉茹見他面上沒什麼喜,小心翼翼道:“來了人欺負了?”
“東都人啊,”顧九思給自己倒茶,慨道,“空有一華麗皮囊,骨子里卻齷齪得很。以后咱們待在東都,就關上大門別理會外面的事兒,你也搭理他們。”
柳玉茹直覺顧九思在東都有什麼不愉快的經歷,但也沒問,反而是道:“咱們初來乍到,對東都也不甚悉,我便沒有先買一套宅子,只是讓人先過來租了一套。東都價也真是貴了,這套宅子,一個月租金就得十兩銀子,我得早點找點事兒,不然還真養不起家里了。”
顧九思聽到這話,有些不好意思,他輕咳了一聲,同柳玉茹道:“住宅的事兒,我會問問同僚,看他們是怎麼解決的。”
柳玉茹笑笑,聲道:“不妨事,這事兒我已安排好了,咱們就只管住進去就是。”
兩人說這話,便到了柳玉茹租下的房子。
這房子位置不錯,距離宮城很近,以后顧九思早上就能多睡一會兒,柳玉茹為了照顧顧九思是花了大價錢的。
一個月十兩銀子,快趕得上顧九思的月俸了,柳玉茹想著,這樣一個宅子,無論如何,也應當算不上差了。結果一行人停在宅子門口的時候,都看傻了眼。
這宅子倒也不算小,可是看上去門仿佛就是兩扇木板搭著,墻也黑漆漆的,墻頭長著野草,看上去仿佛已經許久沒住過人了。
一行人站在這破爛宅子門口,俱都是呆了,顧九思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看了一眼柳玉茹,就怕柳玉茹不高興,他趕忙道:“這屋子,不錯。”
旁邊葉世安也緩過神來,輕咳了一聲,趕道:“小徑幽人家,別有一番風味。”
葉韻也連忙點頭,詞窮,只能道:“很好,我覺得很不錯。”
柳玉茹黑著臉沒說話,片刻后,低頭再看了一眼地址,咬了咬牙,上去開始敲門。
開門的是柳玉茹派來租房的人,看見柳玉茹黑著的臉,那家丁立刻道:“夫人!我可以解釋!”
“十兩銀子,”柳玉茹咬牙切齒,“你就給我找了這麼一個地方?!”
“夫人,”那家丁哭喪著臉,“東都的房子都太貴了,真的找不到更好的了!”
“你……”
柳玉茹眼看著要發火,顧九思趕忙上來,一把將柳玉茹攬在懷里,誑哄道:“好的,不錯了,我覺得很可以了,”顧九思給家丁打著眼神,同時道,“咱們先了解一下況,了解了再罵,嗯?”
柳玉茹知道這話有道理的,可是在這麼多人面前失了面子,便有些難以控制緒。
僵著臉點了頭以后,大家一伙人終于進來。
院子是大的,但整個屋子黑漆漆的,庭院里野草叢生,看上去荒涼無比,沒一點人氣。
家丁帶著柳玉茹一行人先進了飯廳,飯菜已經做好了,家丁提前打掃出了屋子,讓這個森的屋子,看上去至要干凈些。
柳玉茹氣極低吃了飯,將家丁單獨了過去,面無表道:“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夫人!”
家丁當場跪了下去:“真的是房租太貴,租不起的啊。您要一個離宮城近的地方,這里一套宅子就沒有低下二十兩一個月的了。您還要大,因為家里有這麼多人。又大、地段又好、還要布局好裝修好樣樣好的房子,那都貴啊。”
柳玉茹聽著家丁的話,皺起眉頭:“東都的房子,有這麼貴的嗎?”
“不是房子貴,”家丁嘆了口氣,“是什麼都貴啊。”
柳玉茹聽了家丁的話,抿了抿,也不再追究了。
顧九思見不高興,不敢煩擾,就領著葉世安將東西安置下來。等安置好后,已經是晚上了,顧九思見柳玉茹拿著算盤啪嗒啪嗒響,小心翼翼上去規勸:“玉茹,別想了,先睡吧?”
柳玉茹嘆了口氣,抬眼道:“郎君,我覺得我得努力一些。”
“你已經很努力了!”顧九思趕忙勸道,“你不用給自己太大力。”
“不,我沒有太大力,”柳玉茹搖搖頭,眼里帶了,“我就是覺得,東都人太有錢了。郎君,你明日進宮去是嗎?”
柳玉茹猝不及防問起這個,讓顧九思愣了愣,他茫然點了頭,柳玉茹高興道:“那太好了,我就上街去逛街了。”
顧九思看著柳玉茹興高采烈的模樣,也不知是被氣瘋了,還是真的高興。
一路舟車勞頓,他們這一夜睡得很香。等第二日,顧九思換了服,便領著沈明、葉世安一起了宮。
這一次都一戰,顧九思是提前寫了折子上報的,沈明和葉世安都有功,要跟著他一起領賞。
沈明有穿上了正兒八經的廣袖袍子,帶上了玉冠,和葉世安顧九思一起,恭恭敬敬站在了大殿門口,等著召見。
他們三個人都是頭一次上殿,大理石地板可鑒人,柱子高聳而上,旁邊太監直了腰板站得規規矩矩,都讓氛圍變得格外莊重張。
顧九思其實心也慌,但他畢竟出富貴,小時候也進過宮廷,面上倒也鎮定。而葉世安從小和家人打道,雖然也是頭一次上殿,但這一天他也準備許久,并沒有太過失態。只有沈明這個一直立志當個土匪的二流子,頭一次面臨這種況,他才堅持了不到一刻鐘,就忍不住靠近了顧九思,小聲嘀咕道:“陛下怎麼還不宣我們啊?”
“等著就是了,”顧九思低了聲,除了什麼地方都沒,手持笏板,靜靜看著前方,甕聲道,“話說多了,小心掉腦袋。”
東都是隨時可能掉腦袋的。
這一點沈明已經在來之前被教育過了。
沈明趕住了,現場又安靜下來。過了許久后,里面傳來唱和聲,顧九思三人終于被宣了進去。
此刻殿中站滿了新舊貴族、朝廷員,他們都注視著進來這三個人,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三位中有一位,是如今這位新帝贊口不絕的政治新星、天子寵臣,這個國家最年輕的戶部侍郎,也是未來戶部最有可能的掌權者。
顧九思覺到了所有人的目,他踩在紅毯之上,似如踩在權力云巔。他看著范軒坐在金鸞寶座上含笑看著他,顧九思有那麼一瞬間突然悟到,人為什麼都要往上爬。
為的不僅是錢、不僅是名、不僅是權,還有這一切所附帶來的,他人的認可和期許。
顧九思起擺,恭敬跪下去,在范軒面前叩首,朗聲開口:“臣顧九思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葉世安和沈明跟著他跪下,一起行禮。范軒笑了笑,抬手道:“顧侍郎,請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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