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

嘉芙喚完了夫君，見他立于階下，著自己不應，微不安，又輕輕喚了聲大表哥。

仲夏夜晚的風從欄檻吹拂而過，掠了的裾，抬腕，輕輕捋過被風吹落給沾到面龐上的一綹發兒，腕上一只鐲子銀浮，躍他的眼眸。

裴右安便點了點頭，唔一聲，上檻階，。

嘉芙忙跟進去。

這個白天過的仿佛特別漫長，此刻終于看到他回來了，嘉芙心中除了歡喜，想起昨夜黑燈瞎火中他對自己做的那事，也是有些，站在一旁，聽他一言不發，瞄他一眼，見他摘帽，神一本正經，眼睛始終不看自己，咬了咬，便走了過去，接了他的裳。

已夏，服雖改了府綢料子，但里外三層，罩的嚴嚴實實，去一不茍的外后，便見里層略沾薄汗，于他的后背。屋里靜悄悄的，兩人皆默，等著仆婦送水而，裴右安仿佛有點不自在，略略扭過臉，看見了方才被丟下的那本書，終于打破沉寂：“你還在看這個？”

嘉芙點頭，輕聲道：“方才等你，便拿它打發時間。只是有些艱，囫圇吞棗，也不知看懂沒。”

裴右安道：“若有不懂，可來問我。”

嘉芙道：“好。”

說完，兩人再次沉默了下去。

婆子們送水而，裴右安仿佛松了口氣，目從于領外的一段脖頸冰上掠過，輕咳一聲：“有些熱，我先去沐浴了。”

嘉芙道：“干凈裳已替你放在里頭了。若有事，喚我便可。”

他點頭，轉了浴房，自然沒有過，出來已換上輕白中，自己又往外套了件家常穿的紗袍，一邊穿，一邊道：“我先去書房了，你若困，自己先睡吧。”

嘉芙哦了一聲，目送他朝外走去，見他到了那扇隔斷里外的落地云屏之側，背影遲疑了下，又停住，轉頭道：“你若還不困，可隨我一道去書房看書也好。”

嘉芙面歡喜之，忙不迭地點頭，立刻拿了那本論衡，小跑著飛快到了他旁，道：“我就靜靜看書，保證不打擾大表哥你。”

裴右安微微一笑。

兩人到了書房。他一坐下，就打開部衙帶回的牘書公文，埋頭做事，時而翻頁，時而提筆。

案牘很大，嘉芙自己搬了張便椅，坐到他斜對面的桌角之旁，將書攤開，陪他做事。

銀燈耀耀，書房里靜悄悄的，只有銅壺滴發出的輕微的有韻律的滴答滴水之聲。

嘉芙起先認真看自己的書，才翻過一頁，漸漸便走起神兒，視線忍不住，總飄往坐斜對面的那男子的上。

他真是一個好看的男子。

嘉芙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從前讀過的樂府詩集里描述過的那位水神白石郎。他靠江而居，出行之時，前有江伯為他引道，后有江河群魚隨不舍，他英俊無比，風采翩翩，“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小時每每讀到這里，掩卷之后，忍不住總會想象水神凌波迎風，袂飄飄的風采。該是如何一位年，才能當得起如此描述。此刻忽然覺得，面前這個眉目沉靜的男子，恰便是那位世無其二的江神白石郎君。

裴右安審讀公文，辭句或艱，或繁瑣，向來一目十行，章決句斷，走筆章，但此刻，他卻漸漸分神了。平日坐下到了此刻，早已應該完的事，此刻卻未及半，方才不慎，還寫錯了一個字。

他終于停筆，抬起眼睛，看向那個引他分心的方向。

一只玉腕托腮，雙眸正看著自己，仿似微微出神，也不知在看什麼，想什麼，袖從手腕落，堆疊在了手肘附近，那只鏤雕著細葡萄蟈蟈紋的銀鐲不勝玉，下落卡在了那段玉藕小臂的中間，冷不防撞到自己的目，仿佛嚇了一跳，立刻放下手臂，坐直子，垂下眼眸，翻了一頁書。

裴右安靜心斂氣，將那段卡了銀鐲的藕臂從腦海里驅趕出去，繼續低頭，做著自己的事。

片刻后，他到又看向了自己，忍不住再次停筆，抬頭，以指輕輕叩了叩桌面，以示提醒。

嘉芙臉一紅，小聲道：“我有些看不懂……”

裴右安覺得自己有點后悔，不該將帶來書房的。暗嘆口氣，索放下筆，微笑道：“哪里不懂，我說給你聽。”

嘉芙立刻點頭，捧著書到了他近旁，將椅子挪來，和他挨肩而坐，翻開書，一白手指著書頁，道：“這里看不懂。”

方坐下挨到自己旁，裴右安便聞到了來自于的發之香，幽幽沁脾，頓時想起昨夜錦帳之中，自己抱縱若狂的一幕。

昨夜第一次時，他的初衷和房夜那次一樣，全是為了讓快活而已，偏竟把持不住，未得快活，倒是自己，一敗竟又再敗，得聲語安之時，裴右安折銳摧矜，心之喪，簡直無法描述。熄燈后依他酣然眠，黑暗里他摟著懷中綿彈香，漸漸覺到可再一戰，終是不甘，忍不住還是將房夜曾冒出過的那個邪念付諸行，再不顧岸然道貌，終于下手，將狠摧的徹底臣服下，最后那一刻，其酣暢，其快意，連攻城拔地，也未必能他如此熱沸騰，幾裂，雖隔了一個晝夜，此刻想起來，依舊汗直豎……

裴右安一陣腹下發熱，忽聽聲音在耳畔響起，順指尖看去，見是論衡第十三篇本篇，立刻凜神，道：“禮為之防，樂為之節，此說法，最早可見《禮樂之白虎通德論篇》，是說是治人的本，禮樂制度便是由此制定出來的，目的是用禮來作防范，用樂來作節制。”

嘉芙哦了一聲，仰臉看他：“那這個全篇，是在講什麼？”

裴右安道：“通篇是在表述人之本惡善，故篇名《本》，無論孟子之善論，荀子之惡論，告子之人無善惡論，抑或揚雄之人善惡兼有論，都只是片面之詞。人稟天地之，懷五常之氣，故人往往善惡加，孔子曾說，惟上智與下愚不移，至善至惡之人，不能改變，我深以為然，但平常之人，人往往隨習氣而變，所謂習善為善，習惡為惡……”

他的聲音低醇悅耳，不疾不徐，如山澗清泉，在耳畔淙淙流石。嘉芙漸漸再次托腮，用崇拜的目著他，見他講完，低頭瞥了自己一眼，才回過神，忙跟著低頭，翻了一頁：“那這篇呢？我前兩日就讀了，囫圇吞棗，更是不解……”

裴右安方才解說之時，早留意到微微歪頭，托腮凝神著自己，雙眸一眨不眨，神認真，亦純真至極，偏自己竟被看的心旌搖，里說著禮樂，心里卻念叢生，上明明著了涼爽夏，卻覺陣陣燥熱，后背已是然沁汗，一陣罪惡之，聽終于翻篇，松了口氣，再次看去。

“此為勢篇。”

他吐出一口氣，用盡量平穩的聲音說道。

“開篇說，‘儒者論曰：天地故生人。此言妄也。’意思是說，從漢代開始，儒家認為，天地有意識地創造了人，此話荒誕。書中加以駁斥，說因天地氣相結合，人才偶然自己產生，就如同男子和子的氣相合，孩子自己便會出生一樣……”

他頓了一頓，咳了下，視線盯著書頁，勉強繼續解釋：“篇中以人為例，說男氣相結合，也并不是當時想生孩子，而是使然，合所誕。男尚且不是有意識地生下孩子，由此可知，天地也不會有意識地創造人。由此推類，萬生于天地之間，如同男合誕嬰，都是同樣況……”

他猝然合上了書，拋在一旁，道：“論衡偏，不合你看。我有空替你另尋本書吧。”

嘉芙忍不住瞟了一眼他下腹位置，雖被案牘遮擋，但也瞧見了，他那里已是不可描述……

嘉芙想起昨夜之事，心如鹿撞，輕輕嗯了一聲：“我聽大表哥的。那大表哥你繼續，我去小廚房瞧瞧，點心好了沒……”

站了起來，卻沒料到方才搬椅過來之時，一片角被椅腳踩住，此刻站起來，牽椅子，椅子嘩的一聲，也沒站穩腳，子一歪，裴右安眼疾手快，立刻手相扶，嘉芙腹便他的面門，人跟著傾坐到了他的大之上，下清晰頂了異，子一僵，不敢。

裴右安到面門結結實實，滾過了一片綿彈香，呼吸為之停滯，閉了閉目，慢慢睜開，已是香滿懷抱，人之惡源雖被坐住了，卻抬頭，逞兇之念，愈發昭然。

仿佛過了很久，才有“滴答”一聲，滴里墜下一顆水珠，掉落銅壺，打破沉寂。

嘉芙不安地扭了扭腰肢，倉促起，才離了他，到腰肢一沉，竟被一雙男子之手牢牢鉗住了，一個下，不由己，整個人便再次跌坐到了他的上。

面若桃花，仰面朝他，瓣微張，忍不住細細：“大表哥……”

男子的雙眸，再不復平常靜水，如深流過淵，眸底無比暗沉。

“回房吧，可就寢了。”

他低低地道，聲沉沉，如此刻窗外那片無邊夜。

……

皇宮之中，蕭列已是半醉，腳步踉蹌，被侍攙扶回了寢殿。

周氏正在等他，見狀，急忙過來相迎，說了一句，安置下去后，蕭列閉目仰臥，恍若沉睡，一不。

周氏今夜特意心修飾過了，龍床之上，亦淡著脂，雖不再青春，但在宮燈映照之下，依舊眉目艷，別有一番風姿。

臥于蕭列旁，靠過去，一只手在被下，朝畔男子慢慢了過去，探，輕輕握住那，慢慢挑逗。

蕭列未睜眼，轉了個，朝里睡去，低低地道：“下回吧，朕今日乏了。”

京城后，蕭列便沒過了。周氏暗中留意，并沒發現他寵幸過別的年輕宮，不是通宵達旦理政務，便是回來倒頭而睡。

周氏神微僵，盯著蕭列一不的背影，慢慢收回了手。

半夜，蕭列已是睡去。周氏輾轉難眠，悄悄起，喚來心腹，道：“替我去查，太子大婚之夜，萬歲去了何，竟徹夜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