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壽王活捉李順等叛軍頭領, 捷報傳到京城, 滿朝文武喜歡, 宣德帝卻突然病倒了。
這兩年,北疆、蜀地百姓因為戰流離失所,更有無數人于戰火中喪命, 百姓苦, 宣德帝高居廟堂, 過得同樣苦不堪言。他想收復幽云十四州,兩次北伐都鎩羽而歸,大臣百姓們都罵他無能,勞民傷財。南方蜀地叛,又有人罵他暴政傷民,實乃昏君。
每一個罵名都像一座山, 重重地在他背上, 宣德帝之所以沒被垮, 是因為江山不穩,他不敢倒, 不敢生病漲敵方士氣。現在邊疆、蜀地都太平了,一直苦苦支撐宣德帝的那弦便嘭地斷裂,病來如山倒。
宣德帝五十多了, 原來子骨還算朗, 但第一次北伐駕親征,他大被遼將耶律雄連兩箭,傷及骨髓, 每逢雨連綿或秋冬時節,傷都針扎似的疼,積年累月折磨下來,又有朝廷困局消磨他的心氣,宣德帝老得更快了,看起來就像六十來歲的花甲老人。
宣德帝一病,二皇子睿王、四皇子恭王分別攜家眷進宮探盡孝,唯獨壽王府,毫無靜。
衛國公府,林氏急了。大正月的宋嘉寧就開始抱病休養,誰也不見,林氏是親娘啊,聽說兒病了,能不著急嗎?起初只是擔心兒的子,待時間拉長,一個月兩個月如今都四月底了,兒還不肯見,林氏忍不住各種胡思想。
向郭伯言坦憂心,郭伯言知道真相,但他不敢告訴妻子,怕妻子更急,怕事餡兒對兒名聲不利。長子郭驍……郭伯言已經放棄了,他不想,可他沒辦法,一大家子都靠他撐著,他不能為了一個孽子得罪壽王,他只能協助壽王瞞消息,保護兒的清白。
郭伯言去了一次壽王府,與王府管事、岑嬤嬤通了氣,然后再擇日帶林氏一起去國公府探。“壽王妃”臥病在床,因為臉上疹子嚴重不想見人,幾重紗帳遮掩得嚴嚴實實,只聞其聲不見其容。那聲音與兒一模一樣,林氏哪會懷疑呢,得知兒這病不重,就是得多養養,林氏稍微放了心,幫兒哄哄昭昭祐哥兒,這才隨郭伯言回府。
現在林氏著急,卻是為了宮里的事,王爺婿不在京,那是沒辦法,兒為王妃卻不進宮探病重的宣德帝,肯定會落人把柄吧?王爺立了兩次大功,睿王正愁沒理由對付王爺呢,萬一事壞在兒頭上……
急,王府這邊,岑嬤嬤也急,與前院管事商量后,想到一個應對辦法,就是,有點冒險。
“郡主,皇上病了,你想進宮去探嗎?”屏退所有丫鬟,岑嬤嬤蹲在五歲的昭昭面前,慈地問。
昭昭點頭,皇祖父疼,喜歡皇祖父,不想皇祖父生病。
這四個月,昭昭、祐哥兒進過兩次宮,祐哥兒不會說話呢,不怕出錯,昭昭經過岑嬤嬤、父王的再三囑咐,也非常懂事地沒有泄娘親不見的事,只說娘親病了。這點岑嬤嬤很放心,但今時不同往日,宣德帝臥病在床,睿王等人極有可能守在旁邊,萬一他們挑撥是非,郡主一個孩子,掉別人話里的陷阱怎麼辦?
可不進宮又不行,岑嬤嬤只能設想所有況,一一教導郡主應對之策。
“為了王妃,郡主都記住了嗎?”
昭昭用力點頭,杏眼認真地看著岑嬤嬤,一看就是真的懂了,而非單純的孩子氣保證。
岑嬤嬤沒忍住,抱住小郡主無聲落淚。心疼啊,心疼被人劫走的王妃,也心疼小小的郡主。去年郡主還是一個只知道撒玩鬧的孩子,短短四個月,王爺王妃都不在,親眼看著郡主從天天哭著要娘的娃娃,變了一個為了娘親努力掩飾的懂事郡主,一個前一刻還在出神想娘親,下一刻就會笑著哄弟弟玩的懂事姐姐。
本不該這樣的,的小郡主,本該千百寵無憂無慮長大的。
哭夠了,岑嬤嬤洗把臉,服侍姐弟倆換裳,然后先去了國公府,希太夫人能出面,陪昭昭、祐哥兒一塊兒進宮。太夫人是的舊主,岑嬤嬤敢瞞王妃被劫之事,卻不敢再瞞自己的心思,跪下哀求道:“王妃纏綿病榻,不得,郡主公子尚小,難以應對旁人閑言碎語,老奴只能求您護佑了。”
太夫人默默地看著,手指無意識地轉佛珠。
安安一定出事了,壽王冒冒失失帶兵去蜀地,可能就與安安有關。太夫人不問,是相信壽王自有安排,但那不代表真的就被蒙在了鼓里。眼下岑嬤嬤奉命行事,太夫人終究還是沒有為難老實代,點頭應了。
皇上病重,只有重臣與至親有資格去探,太夫人誥命在,去了宣德帝肯定也會見,但別府的老太太們都沒去,太夫人不想扎眼,所以先將昭昭、祐哥兒送到兒淑妃那兒,再請淑妃幫忙照看。
四王只剩睿王、壽王無罪無殘,儲君之爭越來越驚險,壽王是郭家的婿,淑妃是郭家的兒,為了娘家為了自己,淑妃都必須站在壽王府這一側。而且淑妃也有自己的考量,兒端慧公主闖了不禍,現在幫了壽王,將來一旦壽王得勢,有這份,也有臉求壽王再給兒賜個婚。
端慧公主一心為郭驍守寡,淑妃為母親,從未贊。
“娘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朝太夫人點點頭,淑妃親自牽著昭昭,領著祐哥兒、母一塊兒去了崇政殿。
宣德帝住在偏殿,自打他病倒,睿王幾乎就搬進宮了,日夜守在床前盡孝,端茶倒水喂飯無微不至,就連宣德帝失,睿王趕上了,都會勸退宮人,他親自料理,從頭到尾都沒皺過眉頭,臉上只有孝順關心。
宣德帝老懷欣,屢次當著前來稟事的臣子面,夸贊睿王之孝。
睿王謙遜道:“三弟在外奔波,兒臣為兄長,幫不上他什麼忙,父皇病了,兒臣理該把三弟的那份孝一塊兒盡了,兄弟齊心,為父皇分憂。”
宣德帝笑著點頭。
今日李皇后、吳貴妃、睿王妃也在。睿王妃正月里生了個胖兒子,一下子了吳貴妃、睿王眼里的大功臣,這幾個月過得是春風得意,腰桿比以前直了,笑臉比以前多了,睿王也越來越寵。連生二,現在有了兒子,睿王妃當然要抱進宮,讓的禮哥兒多在宣德帝面前臉,兒都留家里了。
宣德帝喜歡孫子,不得越多越好,老二終于有后,他很高興。
眾人正聊著,淑妃帶著昭昭、祐哥兒來了。
“皇祖父!”淑妃還在行禮呢,昭昭蹬蹬蹬先跑到了宣德帝床前,黑白分明的杏眼擔憂地著床上的老人,“皇祖父,你哪里不舒服?”
這不是岑嬤嬤教的,昭昭是真的關心皇祖父,娘親走了,父王去找娘親了,邊長輩越來越,昭昭好怕皇祖父再出事。這一害怕,昭昭就哭了,豆大的淚珠吧嗒吧嗒往下掉,來自一個孩子最單純的張,最能人心。
宣德帝別提多藉了,趕哄孫:“皇祖父沒事,昭昭別怕,等皇祖父好了,帶昭昭去看賽龍舟。”一轉眼,又要端午了。
昭昭乖乖點頭,一本正經地囑咐道:“那皇祖父好好吃藥,不許躲。”生病的時候,娘親就是這麼哄吃藥的。
宣德帝直接笑出了聲,連聲道:“好好好,皇祖父不躲。”
昭昭這才放心。
淑妃抱著祐哥兒過來,宣德帝看孫子。祐哥兒快周歲了,正是孩子最可的年紀,呆呆地看著皇祖父,還不懂發生了什麼呢。小家伙長得像父王,眉眼致地跟仙似的,宣德帝看了也十分舒心,握著祐哥兒小手逗。
祐哥兒咧笑。
姐弟倆,一個甜一個笑,全是睿王家三個多月的禮哥兒做不到的。其實親孫子孫,宣德帝都喜歡,但昭昭姐弟能回應他,宣德帝逗弄的時間不覺就長了,顯得他似乎更中意老三家的娃。
睿王妃抿了抿,替禮哥兒覺得不公。
是小輩,不能擅自在皇上面前開口,吳貴妃就沒顧慮了,聲問昭昭:“昭昭,你娘怎麼沒來呀?”
宣德帝想念在外帶兵的老三,病里難時希親骨在邊,兒媳婦來與不來無甚差別,但吳貴妃這麼一說,宣德帝下意識看向站在睿王邊的二兒媳,隨即眉頭就蹙了下。他可以不想兒媳婦,兒媳婦怎能不孝順?
“我娘病了,我跟弟弟來看皇祖父。”昭昭靠在床頭,看著宣德帝道。
宣德帝點點頭,記起來了,老三媳婦也病著。
吳貴妃又問:“你娘臉上的疹子還沒好?”
昭昭看看,再轉向宣德帝,小手輕輕在宣德帝臉上點:“這兒,這兒……都是,娘親說丑,不敢見皇祖父,我幫孝順您。”這話是岑嬤嬤教的,昭昭人小啊,言語,很難惹人懷疑。
孫長得跟娘一模一樣,宣德帝看到昭昭就像看到了老三媳婦,弱溫順,絕非存心不孝之人。
爺孫倆親近,吳貴妃想了想,低聲同李皇后嘆道:“嘉寧也是可憐,我記得選秀時就出過一次疹子,是不是落下病了?治了這麼久還沒好,三殿下眼瞅著要回來了,要不,姐姐挑兩個德才兼備的子送過去,給嘉寧分憂?皇上您說呢?”
宣德帝頷首,老三邊是該添幾個人了。
有他首肯,李皇后便默認了,不想為了壽王明顯得罪吳貴妃。
昭昭知道長輩們在說娘親,卻聽不懂是什麼意思,小臉茫然。淑妃走過去,著昭昭腦袋笑道:“昭昭還不快謝謝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想送兩個子,替娘親照顧你跟弟弟呢,娘親病了,們可以陪你玩。”
昭昭一聽,哇地哭了,哭得嚇人:“我不要,我就要我娘!我就要我娘!”
撲到淑妃懷里嚎啕大哭。
姐姐一哭,祐哥兒也不干了,跟著哭。
哭聲震得宣德帝腦仁疼,瞪眼吳貴妃,回頭安孫,答應不送外人去。
孫不喜歡的事,他就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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