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周恒便也沒再逗。

出胳膊, 將摟在懷里，營帳外的幾盞燈火，投在那營布上, 有朦朦朧朧的傾灑進來。

周恒垂目。

只見那披散的發, 傾斜在自己襟前，如墨玉，如流。

那眉宇間的疲憊斂去, 周恒終是閉上了眼睛。

**

第二日姜漓醒來, 周恒已經去了前營。

朱藻的尸埋進了皇陵。

朱皇后生前極為寵朱藻, 也算是隨了的意，將人給送了過去。

朱夫人哭了一夜, 眼睛都腫了, 惠貴妃在跟前陪著, 勸了幾句，勸不住, 也就只能聽著哭，“你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之前可是往心肝里疼的人，怎麼突地就能下狠手了，我朱家大房就這麼個命子, 要是老夫人知道, 不得慪死過去，侯爺這一趟出去, 大半個月, 回來可就是兩隔了。”

朱夫人哭完, 底下的人進來稟報。

“侯爺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 三日后到長安。”

朱夫人聽完，又是一聲嚎啕大哭，“三日，三日回來尸骨都寒了，也不知道這些年到底是圖什麼，咱們朱家哪個不是為他在辦事，當年他靠什麼將韓家在腳下的，還有那秦家......到頭來，卻是反手一刀子，直人心窩......”

惠貴妃往四周了，趕止住了，“姨母傷心歸傷心，可別了分寸，落了什麼話頭子出去，如今朱家正在風浪口子上，不能再出事，待姨父回來，再好生商談。”

朱夫人被惠貴妃一提點，才猛地醒過神來。

之后倒終于想起來問了一聲，“太上皇怎麼樣了？”

惠貴妃搖了搖頭。

只聽說太上皇殺了朱藻后，緒一直不穩，到了晚上，更是瘋魔了一場，說什麼遇到了鬼魂。

外頭的人個個都瘆得慌。

沒來皇陵前，什麼事都沒有，可一來皇陵，事接二連三的出來。

誰心頭能安寧。

太上皇昨夜鬧出來的靜，誰都以為他是遇上了朱皇后。

連謠言都傳了出來。

說是朱皇后心疼侄兒。

太上皇殺了人，如今朱皇后怪罪上了。

那番一折騰，如今人是徹底爬不起來了，回程也只能躺在那攆橋上。

且里一直叨叨著有鬼。

到了今日早上，那太出來了之后，才好了些。

周恒也沒再耽擱，早膳后吩咐了啟程。

這一趟祭拜，可謂是一波三折，回程時，個個心頭都舒了一口氣。

**

姜漓子不便。

今兒起來便來了葵水，腰腹酸痛的厲害。

碧素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個湯婆子擱在了姜漓的腰上，正捂著，嫻貴妃來了。

早上高沾送來了幾盤點心和一些堅果瓜子，說是路上枯燥，讓姜漓閑著時打發時。

姜漓素來不喜歡這些東西，便讓碧素拿去給了嫻貴妃，嫻貴妃一個人嗑了會瓜子，覺得甚是無趣，且心頭有一兜子的話，不吐不快，這便又來找了姜漓。

“你陪我磕會兒吧，這日子就沒這麼難熬過。”嫻貴妃抓起了那盤里的瓜子，遞了一捧給姜漓，一面磕著一面說，“昨兒的事，你聽說了吧？”

姜漓點頭，“朱世子沒了。”

嫻貴妃眼睛一瞬就亮了起來，“這就是報應，缺德的事做多了，陛下想護都護不住，老天要收拾他。”

姜漓沒答話，聽說。

“我可很久都沒有這麼舒暢過了，朱家這些年囂張得很，仗著朱皇后，前有太上皇相護，后有陛下縱容，無法無天，誰知這回竟死在了太上皇手里，多諷刺，可真是大快人心。”嫻貴妃那瓜子兒磕的啪啪只響。

瞧得出來，是真的開心。

說完朱世子，嫻貴妃便又附耳悄聲問，“昨夜還有一事，你聽說了沒？”

姜漓問，“何事？”

嫻貴妃便說，“聽說太上皇昨兒遇到鬼了。”

姜漓驚愕地看著。

嫻貴妃話還沒說出來，忍不住打了個寒，“我就不該來。”

姜漓見當真被嚇得不輕，便問了一聲，“朱皇后？”

嫻貴妃搖頭，聲音又放低了些，“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說出去，我悄悄探來的消息，聽說太上皇昨夜遇到了那鬼魂，是秦家，還說什麼索命來了。”

姜漓問，“哪個秦家？”

“還有哪個秦家，就是上回我同你說的那個，私藏火|藥，被滅門的秦家，昨夜也不知道怎麼了，太上皇就被秦家的鬼魂纏上了。”

嫻貴妃說完，又覺得周涼颼颼的。

姜漓將腰腹的湯婆子移了個位置，隨口問了一句，“好端端地怎會遇到鬼魂。”

嫻貴妃沒多想，到邊的話，口而出，“因為秦家是冤死得唄。”

說完，才意識到說了，忙地抬頭看姜漓。

姜漓來了葵水臉本就差。

這會子更差。

幾乎瞧不見。

嫻貴妃這會子也顧不得，只張地道，“我，我也是猜的，你可千萬別說出去，這要是惹了禍，姑母怕是都保不了我。”

半晌，見姜漓點了頭，嫻貴妃才放了心。

之后嫻貴妃又說了些什麼，姜漓多半都沒聽。

只知道了一件事。

秦家，果然是冤死的。

**

回城的第一夜，隊伍沒再選朱家的營地，而是扎在了驛站。

安頓好了一切，周恒才回屋。

一進屋，王釗就來了。

昨日周恒讓王釗去查的事，王釗一早就將名單給了周恒。

接過太上皇的人，很多。

除了每日近伺候的太監，還有昨日祭拜時，有不人都同太上皇接過。

人太多，王釗一時也查不出來。

“祭拜的僧人，都是幾年前的老人，祭拜時，眾人盯著，當耍不了把戲，屬下問過王公公，王公公說昨日太上皇回來后，他便一直在邊伺候，沒有人接過太上皇，那麻紙當是從皇陵回營帳之前，被人塞進了袖筒。”

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塞一張紙進去，定是近接過太上皇。

王釗匯報時，周恒正在翻看那張麻紙。

仔細查看后，上面有燃燒后的灰跡。

且有一異香。

太上皇不是遇上了什麼秦家的鬼魂，而是中了這紙上的迷|藥，生出了幻覺，至于太上皇瞧見的那三個字。

應是一種見既顯的藥，卻維持不過兩息。

曾經在久財崖呆過月余，周恒對藥味便尤其的敏銳。

“去查查今日進皇陵的人。”

進皇陵祭拜時，王釗沒有跟進去，自是不知太上皇曾腳跟不穩，被人攙扶過。

但周恒知道。

王釗領命，“是。”

王釗走后，周恒在位子上坐了一陣，手指輕輕敲擊著幾面，閉目養了一回神。

高沾不敢打擾。

近兩年也是了周恒的習慣，每回陛下這個時候，多半都是在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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