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醫生這個職業, 大多數醫者都有一種很奇怪的心理, “腎上腺素效應”。
一聽見救護車的鳴笛聲, 一看見命若懸的患者, 一到危急苦難的困境,就上涌,脈僨張, 無論當時多麼疲憊無神, 都會變得充滿斗志, 心的雜念全無,一心只想著撲救。
此刻的顧紳完全沒有這種狀態,也從未像現在這樣害怕過。
他在醫院看過太多生死,常常覺得自己就像個在人上手的機人, 麻木且沒有。
如果躺在手床上的是盛千姿,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用十余年的學醫經驗在腦中構想了一下可能的傷......閉了閉眼, 強迫自己冷靜......
無論如何, 他都會想辦法治好的。
臨江醫院有最好的醫療設備和資源, 一定會沒事的。
再不濟, 他可以傾盡所能, 請全國乃至全世界最好的醫生過來會診,只為護平安。
但最好的況,都抵不過不在那兒。
救護車在出事地點停下,車門開啟。
顧紳長一邁,直接跳下去。
已經有先到的醫護人員在理傷者, 顧紳在一片混中,繞一圈,一眼就看見了孤零零站在警車旁扶著手臂等待的人,臉上淌著淚痕,估計是被嚇壞了。
——沒事就好。
看見他的同時,顧紳沉著冷靜地喊了一個護士:“你過去那邊看看的手,給理一下,應該是出了點問題,這邊讓我來。”
護士愣了愣,看見是顧醫生,應了聲:“好。”
將傷勢更重的患者留給他。
顧紳輕聲說:“輕一點。”
護士眨了眨眼,當下沒反應過來:“......啊?”
顧紳手腳快速地給邊的病人做著急救工作,頭也不抬:“應該怕疼。”
護士更迷了。
盛千姿看見顧紳的時候,他已經移開了目,正神專注地急救腳下的傷員,正在急救的那雙手,干凈,漂亮,又神圣。
沒有因為他不過來看而難過,反而掀笑了下。
這樣的男人才是喜歡的,懂得輕重緩急,冷靜持穩,永遠知道不管多偉大,生命都排在第一位。
一個能讓一生都崇拜的男人。
盛千姿正看得神,一個小護士走過來問,“手有沒有不舒服,或者哪里痛?”
“啊”了一聲,沒反應過來,抬了抬手,被痛到了。
發出尖細的慘——
沒人發現,顧紳的作頓了一秒,而后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凝神。
小護士讓不要,手在手臂的一些懷疑部位按了一下,能到明顯的裂,且表痛苦。
“應該是骨折了。你撞到哪里了?”
盛千姿回憶一下,余瞄到顧紳上了救護車準備離開,陳芷珊的也有點傷勢,被抬上擔架,上了另一輛救護車。
顧紳喊了護士一聲。
護士說:“這樣吧,你過來,回醫院x線拍片看看況,會有骨科醫生給你治療。”
就這樣,盛千姿上了與顧紳同一輛救護車。
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地看著他給病人止包扎,給氧,等終于理完,他看一眼,低聲問:“骨折了嗎?”
盛千姿不太懂,只模糊道:“好像是吧。”
“撞哪了?”他認真地問。
盛千姿:“當時我在玩手機,手臂是彎曲的,撞車的時候,慣一來,右手手肘就撞門上了,然后手掌又卡在副駕位的靠背上,剛好副駕位和車門空了一小段空間,就在那里折了吧......?”
這一大段的解釋,險些沒把顧紳繞暈,他點了點頭,大概地說:“能想象到。”
隨后,給做了個簡單的局部固定,不顧旁人的視線,握上的左手,十指相扣,地纏在一起。
盛千姿怎麼甩都甩不開。
小護士瞧見,瞬間秒懂。
盛千姿怔了幾秒,問:“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心外科的嗎?”
這些事,不應該都是急救醫生的事兒嗎?
“剛好沒什麼要的事。”他解釋說。
盛千姿垂下頭,無聲沉默了幾秒,低喃道:“結果,還是讓你來接我了。”
救護車回到醫院。
顧紳讓護士帶盛千姿去骨科黃醫生的辦公室,就轉急匆匆離開,八是做手去了。
在如此嚴重的車禍中,盛千姿的傷勢不重,算是最輕的一個。
拍片后,醫生說:“幸好,沒有出現很嚴重的錯位,不用切開復位。”
盛千姿聽到那四個字就手腳發涼,擔心地問:“那現在呢?”
“給你做個簡單的保守治療......”
醫生突然走到跟前,握住的手,用看似專業的手法——
咔!
痛到盛千姿閉起眼,沒忍住喊了聲:“你干嘛?”
“幫你復位啊。”對方看起來就像個不正經的醫生,低聲問,“剛剛那護士說,是顧醫生讓帶你來這里的,你和顧醫生什麼關系啊?”
“沒關系。”盛千姿疼得額頭都滲出了汗,皺眉不想理他。
對方給進行石膏固定,還漫不經心地說:“怎麼可能沒關系?我聽說顧醫生都上救護車了,你是他什麼人啊?”
盛千姿見他沒個正行,便毫不客氣地嗆回去:“這里不是臨江醫院嗎?我以為所有的醫生,都跟顧醫生一樣,工作認真,做事嚴謹呢。”
黃醫生不服氣地瞪:“我哪不嚴謹了?夸他就夸他,不要拉踩別人。”
“我沒拉踩啊。”盛千姿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是你自己對號座。”
黃醫生:“你......”
他瞇了瞇眼,突然發出疑問:“我怎麼覺得你是他朋友?”
“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是他朋友了?”
“就覺得有點眼,他是不是帶你見過我?”
盛千姿面帶微笑,給他解釋:“覺得我眼,是在電視上看過吧?我是演員,抱歉。”
“啊!!!!”他終于想起來了,“你是演員?對哦,我好像在電視上見過你,你什麼名字?”
盛千姿:“你們醫生都斷網的嗎?盛千姿。”
“想起來了。”黃醫生笑了笑,“不是斷網,是忙,而且我都結婚了,還關注演員干嘛?”
理完,他給開了些活止痛和抗炎藥,讓自己下去藥房拿。
順便叮囑幾句,“注意不要到,發生二次損傷,一周后過來復診。洗頭、洗澡這些,讓他幫著你點。”
盛千姿瞅著他,耐心告罄:“我說了,他不是——”
黃醫生笑著以牙還牙:“我知道,你別對號座啊。快下去拿藥吧。”
無語!
盛千姿下去拿完藥,去探陳芷珊,正架著躺在病床上,生無可地用手機理事。
人生的變故真是突然,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那個司機還在手室里被搶救著。
生死未卜。
盛千姿坐在陳芷珊的病床旁發呆,愣了許久。
陳芷珊看一眼,問:“怎麼了?這麼凄涼......”
“你在理司機的事?”盛千姿問。
陳芷珊嘆了口氣:“算是吧。別想太多,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他會沒事的。”
盛千姿“嗯”了聲:“你還記得,當時四輛車連撞在一起,卡車前的那輛跑車嗎?里面的人全死了,我在想......如果我們沒那麼幸運,或許死的就是我們,這種事太可怕了。”
“是啊。”陳芷珊回想了一下,“現在想想都手腳發涼。好了,哭什麼,下去買點東西上來,肚子了。你妹打電話到我的手機里了,估計是你的電話打不通,你聽一下吧。”
盛千姿拿著陳芷珊的手機,走出去,跟家人報平安。
買了兩碗面上來,一起吃。
等陳芷珊睡下,盛千姿去問了下護士,顧醫生在哪個手室,直接走過去,看見手室的燈亮著。
靜靜地坐在長椅上等......
距離進手室,過去了六個小時,夜幕降臨,勾月墜掛在天邊,天暗沉。
顧紳才從手室里出來。
門上的燈熄滅,家屬站起來問況怎麼樣?
顧紳耐心地給他們解答,說手很功,但后續還需要注意什麼。
“還要轉進ICU后觀察一陣,暫時不用擔心。”
家屬懸著的一顆心終于安定下來。
顧紳剛準備走,才注意到角落長椅坐著一個在閉眼休酣的人,整個人看上去很疲憊,右手被固定在下幾寸,睡得正濃,完全沒有被剛剛家屬激的聲音吵醒。
他睨了眼時間,晚上九點。
怎麼在這兒?
顧紳走過去,在旁坐了會兒,沒幾分鐘,就醒了。
盛千姿看見顧紳,迷迷瞪瞪地了眼睛,帶著剛醒的惺忪,聲音沉甸甸地問:“好了嗎?”
他嗯一聲。
盛千姿又問:“是不是早就好了?你等了我很久?”
顧紳:“沒有,剛好。”
“哦。”盛千姿坐直了些,整理一下頭發,“手怎麼樣?”
顧紳只說了兩個字:“功。”
隨后問,“怎麼在這兒睡了?”
盛千姿莫名其妙地笑了下,沒回答他的話:“好累啊,我能挨著你嗎?”
顧紳沒想到會說這樣的話,側了側,邊笑邊無奈地說:“不行,白大褂不干凈。”
盛千姿瞪他一眼,有沒有趣啊?
這明顯已經換了一了,不是中午在現場那件沾了的,而且做手他也不可能穿著白大褂來做。
只能說明,他做完手后,在里面洗了澡,或者換了服。
聲音莫名有些地說:“可是我想啊.......”
顧紳覺得即便這件服已經被洗干凈,但以前也可能沾過或者細菌,還是不太干凈。
說到底,就是潔癖癥,犯到上來了。
盛千姿不管他,就這麼湊上去,直接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低聲呵斥:“別。”
顧紳真的不。
兩人坐在安靜無人的手室門外,第一次相得如此和諧。
以前在臨江醫院待了一個月,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出現今天這樣的景,將左手挽上男人的臂彎,幾乎半個子都挨上去。
顧紳捋好的長發,低聲問:“手痛不痛?”
盛千姿:“現在不痛。”
顧紳:“那個醫生有沒有輕一點?”
盛千姿皺了皺眉,果斷告狀:“一點都不輕。”
顧紳:“好。”
盛千姿抬眸看他:“好什麼?”
顧紳扶著站起:“明天替你教訓他。現在先回去,時間不早了......”
盛千姿笑了,被他牽著手,小聲說:“那你說到做到啊。”
顧紳回辦公室換下白大褂,隨后收拾東西,離開。
盛千姿沒想到,顧紳帶去的不是外面的小區公寓,而是他醫院里的單公寓。
盛千姿:!!!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
ps:那個效應不是我瞎掰的,也不是我原創的,在閱讀醫學相關書籍時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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