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以後,走出教室,只覺烈日當空,水泥地面上冒著熱浪,侯衛東額頭上的汗水瞬間就流了出來。
到了車庫,奧迪車溫度至有五十度,開門之後就有一熱浪撲了過來,打開冷氣,過了好幾分鐘,侯衛東才坐進了小車裡。
來到了“沙州印象”餐館,見王輝正在與老邢說話,老邢拿了一把大扇,正在賣力地扇著,王輝白衫上已經溼了一片。
“老邢,你搞什麼名堂,站在門口不進屋。”
老邢看到侯衛東進屋,苦不迭,“老弟,是生意沒法做了,三天兩頭停電,溫度這麼高,客人都不來了。”
王輝在沙州印象吃過好幾頓飯,與老邢也悉,道:“老邢,現在全嶺西都在電荒,嶺西電力嚴重不足,只能分片區拉閘限電,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老邢嘆氣道:“這一條街道沒有什麼重要政府機關,因此三天兩頭停電,如果錢書記和朱省長住在這附近就好了。”
侯衛東近期住在省黨校,平時出都在有檔次的地方,雖然知道電力張,卻沒有想到張到了這個地步,笑道:“以前沒有空調一樣過,熱點就熱點,弄幾樣辣點的菜,我們來以毒攻毒。”
“我安排了麻辣鯿魚,還有風乾……都是老弟的保留菜。”
“今天就以毒攻毒,多放辣椒和花椒,出一汗水,也就通了。”
由於沒有電,沙州印象餐館罕見地只有侯衛東和王輝兩個人,他們爲了涼快,將桌子放在了大廳,然後房門打開,風便流通起來,稍稍讓人到涼快。
喝著冰鎮啤酒,侯衛東發了問:“王主任,你說爲什麼會電荒?這是普便現象還是偶然現象,與當前的經濟有什麼聯繫?”
王輝在禿頂上冒著些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流,他乾脆就將衫了下來,只穿了一件背心,這個打扮就和大街小巷的普通勞大衆相差無多。
他喝了一口冰鎮啤酒,道:“電荒與重工業化和地產熱有關,不僅是嶺西,上海、廣東、江蘇和浙江,甚至煤炭資源富的山西,同樣出現拉閘限電的尷尬,主要原因是鋼鐵、化、水泥等重點耗煤行業持續發展,帶用電負荷和用電量節節攀升。”
這時,老邢親自端著一個大盆子走了進來,道:“兩位領導,這是酸菜水米子,湯鮮。”
喝著酸菜湯,品著細的大河鮮魚,侯衛東到了一片火熱,這和當前的經濟形勢是息息相關的。
從2003年開始,國經濟外俱旺,無比繁榮,與此伴生的是對上游能源的空前飢,上青林火佛煤礦猛然間變了一個製造鈔票的怪,從一月到八月,侯衛東數錢數到了手筋,他不止一次給父親侯永貴打電話,讓他控制一下進度,別顧著賺錢,還是得注重安全。
侯永貴基本上住在了青林火佛煤礦,他每天早上起牀,就能看到一輛一輛的運煤車等在礦上,無論他走哪裡,總會有無數香菸和香菸後面的笑臉,作爲曾經的派出所所長,現在火佛煤礦一把手,他清楚地知道,大家尊敬的並非他本人,而是掌握在手的煤炭,他皮笑不笑的接過煙,巡走在黑乎乎的礦上。
先當兵,又當了公安,一輩子都在氣極重的部門,這讓侯永貴帶著些霸氣,而司機們多是行走江湖的老手,俗稱十個司機九個壞,還有一個油賣。此時老公安霸守著火佛,正好是一降一,火佛一片祥和,沒有打架,沒有盜。
有的司機在等著裝煤之時,閒著無聊,聚在一起小賭幾把,侯永貴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聽到王輝議論起國經濟形勢,侯衛東不由得想著父親退休以後散發餘熱的勁頭,心道:“學經濟不必鑽在大本理論中去,生活都是學問,食住行皆是經濟學,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老邢的沙州印象和青林鎮的火佛煤礦之間也有著千萬縷的聯繫。”
兩人從用電談起,很快談到了侯衛東的新稿子。
“你的稿子我看了,總上沒有問題,從你的稿子看得出來,你接了吳敬鏈的一些思想。國有企業改制是一個敏話題,有太多針鋒相對的觀點,而且每一種觀點都代表著背後的勢力,所以你這篇文章,有可能會到攻擊。”
侯衛東一直在基層務實,雖然從上青林以來就喜歡讀報紙上的社論,可是他畢竟長期在基層工作,和從事理論界的知識分子有著本質的區別,對於這裡面的爭端也不甚了了。
“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將實踐中的所思所想提煉出來,如此而已。”
“就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侯衛東口裡說簡單,暗地裡也下了大量功夫,他又道:“王主任,你注意到國務院的作沒有,今年三月,大家在抗擊非典之時,國務院宣佈立了國有資產管理委員會,集合了原中央企業工委、財政部、國家經貿委和國家計委等部委對國有企業的管理職能,國資委直接管理的中央直屬企業達到近兩百家,這就是大家稱的中央軍,大多數是壟斷企業。”
王輝聚會神地聽著。
“國資委的立有相關政策的出臺,意味著什麼?”侯衛東反問了一句。
“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格局調整,大型國有企業全盤控制上游的壟斷型行業,而輕、小、集、加爲特徵的民營企業在產業下游的則於完全競爭領域,市屬企業主要特點是什麼。”侯衛東掰著手指,道:“輕、小、集、加,這就是沙州市屬企業的特點,與民營企業高度重合,所以我認爲可以全部改制。”
討論了一個小時,王輝被說服了,道:“稿子水平倒是夠發表水平了,與吳敬鏈的思想也接近,不過,你要做好到攻擊的準備。”
在八月底,侯衛東的稿子順利發表。
他的文章經過刪節以後,發表在了《嶺西日報》上,雖然經過刪節,可是其神全部表達了出來。
由於非典影響子省黨校的課程,因此從6月重新開學以後,課程安排得很,安排了十天休假,然後在九月份繼續上課。
侯衛東的文章發表以後,原本以爲會到攻擊,不料文章發出以後,除了小佳打來電話祝賀,如石落大海,沒有激起半點波浪,這反而讓他到有些失落。
而調省政府任書長一事,說了有兩個月的時間了,卻一直沒有正式下文,這讓侯衛東增加了一些忐忑不安。
嶺西場就如雪人,溫度稍有變化就會變形,侯衛東在任周昌全書之時,見過太多的臨時變卦之事,就算正式文件製作出來,只要沒有發出來,仍然有翻盤的機會,所以江湖中言,只有正式任職文件發出來以後,才能算正式任命。
9月2日,省黨校準備了一次視察活,全市局級幹部班一起到了鐵州,深鐵州的田間地頭,視察鐵州提出工業發展,並在鐵州開了一次座談會,新任省委副書記高義雲發表了“牢固樹立科學發展觀,積極探索符合實際的發展新路子,努力走出一條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
在座談會上,侯衛東想到了兩個問題,一是高義雲升以後,誰來當省委組織部長,二是什麼是科學發展觀的真正涵。
這兩個問題都暫時無解。
9月3日,侯衛東突然接到了段穿林的電話。
“侯市長,你的文章被批了。”
“什麼,被批了,被誰批了?”
“8月30日,在首都召開了一次國有資產改革工作會,將你那一篇稿子當了靶子,被列爲了重點批判對象。”
段穿林順手將一份雜誌拿到手中,念道:“國企產權改革實際是國有資產的廉價大轉移,是把五十年來職工用心與汗水積累起來的國有資產轉移到極數權貴手中,一些員與企業家合夥盜竊國有資產,最近,有一位做侯衛東的地級市副市長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在一份省級黨報上發表了賤賣國有資產的宣言,他恨不得將所有資產全部轉移到一小部人的手中。”
侯衛東自嘲道:“呵,還點了我的名字,這下我在全國範圍出了名。”
段穿林道:“你別小看了這些人,在現實中,理論總是爲了現實服務的,你被人點了名,不是好事。”
聊了幾句,侯衛東放下電話,突然間心神不寧,暗道:“我是不是辦了一件蠢事,爲了一張投名狀,真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
轉念又想到日收鬥金的煤礦,他忍不住道:“真是傻,自己開了煤礦,又有石場,還寫什麼國有企業改制文章,這不是無事找事嗎。”
“前幾天到底在想什麼,難道被豬油蒙了心。”
“做人一定要低調,老人家說得好,韜養晦,辦好自己的事纔是正道。”
在房間裡轉了幾圈,侯衛東想了想“每臨大事有靜氣”的定心劑,一咬牙齒,惡狠狠地道:“文章已經發表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總結經驗,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怕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