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原本準備回沙州，不料臨時接到了急通知，他對楚休宏道：“我的調令還沒有下來，不太合適吧。”

楚休宏道：“今天朱省長要親自參會，又點名要你參加，要請假，恐怕要給周省長請假才行。”他又問了一句，“衛東大哥，你有什麼事嗎？”

侯衛東不願意將家裡的事公之於衆，道：“沒事，我準時開會。”

坐在車上，他給大哥侯衛國打了電話，道：“我等會要參加省政府的會議，要晚一點回來。”

“你忙吧，事已經發生了，急也無用，我已經給爸打了電話，他也在回家的路上。”侯衛國是家中長子，父不在，長兄爲父，他已經給侯永貴及以侯小英打了電話，準備讓家人全部回來，共同商量家庭大事。

侯衛東道：“大哥，我的想法是暫時不給媽說，如果得知了真實病，肯定會不了，還有，我們全家人這樣聚在一起，媽這麼聰明，肯定會起疑心的。”

侯衛國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了過來，道：“我已經想好了，爸回到新月樓以後，先不回家，就在你家裡聚會，先開家庭會議，再決定如何採取措施。”

放下電話，侯衛東心中稍定，坐著車來到了省政府。走在省政府大樓的底層，又涌起了一陣悲傷，暗道：“老媽是這個善良的一個人，辛苦了一輩子，到了應該福的時候，誰知卻得了這個病。”想到了這裡，他眼角不知不覺溼潤了起來。

進了大廳，他給侯衛國又打電話，道：“大哥，市醫院的水平有限，我懷疑檢查結果，想辦法讓媽來省城檢查。”

“等到開了家庭會議再說，關鍵是爸的意見。”

侯衛東又想起了一事，道：“爸是自己開車嗎，讓他小心一些，別開得太快了。”這一時刻，他沒有了副廳級領導幹部的有竹，很有些患得患失。

上了樓，侯衛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表自然，他看了看錶，才三點三十分，便沒有到會議室，而是直接朝周昌全辦公室走去。

省政府辦公廳黨組員、紀檢組長石小磊迎面遇到了侯衛東，他眼中的不快一閃而過，老遠就出了手，道：“侯書長，歡迎，以後我們省政府辦公廳又多了一員虎將了。”

侯衛東心中極度鬱悶，可是出於禮貌，還是出些笑臉，道：“石書記，我是新兵，您還得多多關照。”

石小磊笑容滿面，問道：“你的辦公室安排沒有，我幫你問一問。”

“今天才在組織部談了話，調令還沒有下。”

“你是來開會吧，時間還早，到我辦公室去坐坐。”

侯衛東實在沒有心與石小磊周旋，他客客氣氣地道：“改天來拜訪石書記，我現在準備找周省長。”

儘管他是客客氣氣，臉上也有些微笑，可是由於心惡劣，讓他的神總上有些冷。石小磊在省政府辦公廳混了多年，早已經修煉人，到了侯衛東的冷淡，上打著哈哈，心裡卻道：“在黨校，侯衛東還是低調，如今剛到省政府就開如翹尾，媽的，真是人一闊臉就變。”

侯衛東本沒有心思與石小磊玩心理遊戲，握手告別以後，來到了周昌全辦公室。他先到楚休宏辦公室，敲了敲門，道：“休宏。”

“侯書長，快請進。”楚休宏當了數年書，反應靈活得，一邊說話，一邊就將茶水泡上了，他特意爲侯衛東泡上了來自益楊上青林的新茶。

侯衛東喝了一口茶，道：“益楊的茶，香。”又問道：“周省長有空嗎，我想到他那裡坐一坐。”

周昌全在省政府的領導層裡，管的事最多最雜，手下直接管理的正廳副廳幹部有好幾百人，凡是要見周昌全，一般況下都要預約，只是侯衛東與周昌全關係特殊，又是協助周昌全工作的副書長，自然不用預約。

進門之時，周昌全正戴著眼鏡在看文件，擡頭見侯衛東進門，便摘下了眼鏡，道：“衛東，來了，過來，坐在我對面。”

侯衛東就坐在了周昌全對面，此時，他似乎進了工作狀態，將母親劉芬的病暫時在了心裡。

“我對省裡的工作是外行，有什麼做得不對，請周省長多批評，你批評得越多，我的進步就越大。”

周昌全已經是兩鬢花白，兩眼也有了眼袋，比在沙州之時明顯老了一頭，他心很好，道：“衛東就別在我面前謙虛了，你有幾把刷子，在津當縣委書記時就證明了，我心裡有數，否則也不會臨陣換將，這麼急急忙忙地讓你來開會。”

侯衛東明白肯定又遇到什麼難事，不由得了，道：“老領導，謝您對我的信任。”

周昌全這才道：“今天開會是解決嶺西城中村的問題，嶺西市的城中村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城中村的基礎設施嚴重滯後，火災患極爲突出，污水橫流，垃圾四散佈，這不僅事關嶺西的城市形象，也是對城中村居民負責。”

侯衛東聞言，暗道：“城中村的建設應該是嶺西市政府的事，怎麼會由省長朱建國親自出面，似乎還有將我推到前臺的意思。”他如今已是老練的領導幹部，心中有疑，卻並不表，只是專注地聽著周昌全談話。

“朱省長早就想下決心解決城中村的問題，這一次，準備在全省範圍推進解決城中村的問題，重點是嶺西市、鐵州市和沙州市，你將全程參加此項工作，省政府對你寄予了厚。”周昌全又道：“我的省委常委任命已經下來了，很快就要發出去，能進省委常委，我沒有想到，很。同時也到力很大，我們這一批人，要對嶺西的歷史負責。”

侯衛東專心聽周昌全說話，只是短短地說了一句：“老領導這是實至名歸。”

周昌全繼續發著慨：“趁著力還行，踏踏實實做引起事，對得起省委，也讓自己的人生有價值。”

他再次待道：“近期，你的工作要放在城中村改造之中，我讓研究室給你準備了一些資料，你抓時間研讀，等到了辦公廳，很快就要投到工作之中。城中村改造是一件難事，你要有心理準備。”

在嶺西市區、鐵州市區、沙州市區都有不同規模的城中村，省裡爲解決城中村問題已經醞釀了多年，卻沒有實際的行。

侯衛東心裡有些迷，暗道：“解決城中村問題是一個系統工程，並不需要過於急迫，更重要的是完善的政策以及資金的投，周省長如此看重此事，難道還另有。”

周昌全道：“你的任職很快就會下來，安心在省政府工作幾年，只要出了績，解決正廳很容易，屆時，你想主政一方或是在大廳擔任一把手，都很容易。”

他站起，鼓勵道：“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希寄託在你們上。”

這一段話是主席在莫斯科接見留蘇學生所說的話，早已爲了國人的集記憶，侯衛東亦很悉，但是他只記得最前面三句，後面幾句就比較模糊了。周昌全經歷過那個時代，這些語錄完完整整地刻在腦裡，經常是口而出。

還差五分鐘到了開會時間，楚休宏走過來拿了周昌全的筆記本和水杯，提前到省政府會議室。

周昌全和侯衛東一邊說話一邊朝著會議室走去，侯衛東下意識地比周昌全慢了半個腳步，這樣即有利於談，又給予了周昌全適當的尊重。

在這一剎那，侯衛東有種時空錯的覺，彷彿一覺醒來又回到了自己的書時代。

到了會議室旁邊的休息室，周昌全進去等候朱建國，侯衛東就直接進了會議室。

在“侯衛東”的座牌前，擺著一枝簽字筆，還有一個高檔筆記本。

楚休宏走了過來，低聲道：“書長，我準備了紙筆。”他怕侯衛東倉促而來，手包裡並沒有帶筆記本，因此特意爲他備上了本子和筆，免得開會時顯得不嚴肅。

侯衛東讚許地朝著楚休宏點了點頭，道：“你心真細，謝謝了。”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擡頭，就見到對面的寧玥在朝自己點頭。寧玥朝他微笑著，並揮了揮手，算是打過招呼。

寧玥邊，是鐵州市蔣玉樓，蔣玉樓邊，則是嶺西的常務副市長李迪，李迪邊則是一位不認識的中年人。

省長朱建國，副省長周昌全，省委常委、嶺西市市長熊大偉三人的座位還空著，到了四點整，朱建國、周昌全、熊大偉這才一起走進了會場。

會議由副省長周昌全主持，當週昌全開始講話之時，侯衛東卻開始走神了，他腦中全是劉芬和的影子。

小時候，父親侯永貴在部隊當兵未轉業，劉芬一人帶著侯衛國、侯小英和侯衛東，侯衛東年齡最小，總是睡在劉芬旁。每天晚上，劉芬總要給侯衛東讀故事，他總是在母親的讀書聲中進夢鄉。到現在，侯衛東還記得《大槐樹的故事》、《一千零一夜》、《小靈通漫遊未來記》等故事。

此時，周昌全的講話聲音就如背景，侯衛東的心裡總是響起母親劉芬遙遠而親切的讀書聲。

關於城中村改造的容很是程式化，侯衛東儘管一直在走神，仍然將主要神聽得明明白白。

一個小時以後，散會。

這個會開得很有些莫名其妙，朱建國省長親自參加，集中了幾個大市的市長，但是僅僅談了改造城中村的意義，佈置了工作任務，但是，沒有的步驟，也沒有領導機構。

侯衛東想到周昌全在會前的談話，又想起關於熊大偉的種種傳聞，便覺得此會真的很有意思。不過，他接的事還，並沒有參其中的奧妙。

寧玥在會場口遇到了侯衛東，道：“衛東，現在已經進角了。”

侯衛東道：“我剛到省委組織部去談了話，就接到了省政府辦公廳的開會通知。”

“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以示祝賀。”

侯衛東這一次謝絕了好意，道：“寧市長，今天我有要事，急著回沙州，改天我向你彙報。”

“晚上，曙也要參加，他到中組部談了話，就要到清江省去任副省長，我們三人好好聊一聊。”

侯衛東仍然搖頭道：“我家裡確實有事，改天我給寧市長和曙陪罪。”

寧玥見侯衛東態度堅決，道：“既然這樣，那改天再說吧。”

侯衛東怕寧玥誤解，又解釋道：“我給曙打電話陪罪，然後另找時間專門給寧市長致歉。”

寧玥見侯衛東表鄭重，笑道：“你別放在心上，誰家沒有點事，去忙你的。你忙完了，我還要同你認真的聊一次。”

這時，省委常委、嶺西市長熊大偉走了過來，先和寧玥打了招呼，然後上下打量了侯衛東，豪爽地道：“侯衛東，當年全省最年輕的縣委書記，久聞大名了，今天一見，果然是嶺西的青年才俊。今天晚上嶺西市政府是東道主，備了薄酒一杯，玉樓老弟要參加，寧市長和書長也一定要參加。”

熊大偉在嶺西都是大名鼎鼎的人，很強勢，侯衛東以前只能在電視上見到他的輝形象，如今熊大偉發出了邀請，這讓侯衛東陷了兩難境地。

他牽掛著母親，確實不想去參加晚宴。

可是熊大偉是省委常委，極強勢的人，實在不能輕易得罪。

去？

或是不去？